第四十八節 大吉
似乎江湖上人人都在說,劍宗和儒宗是相交莫逆的朋友,是刎頸之交。
而且江湖上又都說,劍客是孤獨的,越厲害的劍客就越孤獨。
最後江湖上又認為當今天下第一厲害的劍客就是承天劍宗岳顧寒。
於是就有了一個悖論,既然劍宗是最孤獨的人,那麼他卻有著最要好的朋友。
所以最合適的結論就是江湖人言基本都是放屁。
劍宗本來就是一個感情很淡漠的人。行走這麼江湖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什麼紅顏知己。自己武功超絕,更不必說在困難關頭結下什麼生死之交。
即便是跟隨多年的老僕人,教養這麼多年的弟子,在他心中也占不到什麼位置。
所謂和柳子岳之間的友情,其實不過是兩個蹩腳演員在江湖人面前上演的一幕荒誕喜劇。
強者本來就是孤獨的。
儒宗藉機尋找劍宗的弱點,劍宗也探視著儒聖一門的脈絡。
所謂友情,不過是一種彼此觀察。
簫聲繼續,回聲盪徹山谷。
深沉夜色之下,還有一位高手正在暗處觀察著前方交手的情況。
儒聖一脈為了尋機留下劍宗,此番可謂精英盡出,不僅楚鳳歌門下兩大弟子齊出,更有多年蟄伏的力量與技術於斯展示。
其實也要多感謝劍宗的幫忙,若非他將道聖黨羽幾乎掃蕩一空,儒聖一脈也未必會有今日的氣象。
烏有先生柳子岳被劍宗叫破行藏,心中並無什麼波瀾。這本來就在他們的心理預期之內,
「劍宗,你可知道?我其實一直非常羨慕你。天下之間無門無路成就如此高手的,唯有你一人而已。論天資,柳某人實在是距你甚遠。不過你心性上確實差的太多。行走江湖僅僅靠武功是不夠的。」
岳顧寒手中的樹枝點在長刀之上,聽著身後柳子岳的風涼話,手中招式再變,
左掌帶起千鈞之力,以掌為劍,冷如冰,寒如雪,一股陰寒劍氣直逼中宮,連取那刀奴三處要害。
身披重甲的武當高手動也未動,直接以胸膛硬接劍宗陰寒劍氣,他身上的鐵甲發出一聲詭異的錚鳴,周身蓬勃的熱力再添三分。
一劍無功,劍宗身形速退。
在他身後柳子岳已然出手,執中指再現,其身如鬼魅行空,右手拇指向前一立,直指劍宗后心。
身形退,則刀光再動。刀奴再度揮刀,寂滅慘烈之刀再現。
兩大高手聯手之下,岳顧寒再無退路。劍宗手中木枝上下翻飛怒舞,劍氣狂飆奔涌以己身絕世修為迎上兩人聯手之力。
幽冷月光之下,刀光劍氣縱橫,三人身影如奔雷急電,龍華齋中的斷壁殘垣瞬時化為烏有。
松林之內,層層怪笑迭起,簫音漸漸低落,一道身影漸漸逼近戰圈。
正是楚鳳歌門下二弟子謝思遲。
儒聖座下六大弟子除執「禮」大弟子隱世不出,身份詭異難明之外。
便是以南天儒宗柳子岳與謝思遲為首。
柳子岳在明為嶽麓書院山長,門生子弟遍布朝野。
謝思遲在暗,暗中操持儒門諸多事業。一明一暗之間進退有道,這才有了如今天下間的大勢。
謝思遲倒提一口玉簫站在戰圈之外,看著自己的傑作與師弟同見總教授。
師尊以天下為棋,巧心布置各方局勢。實現儒門千秋夙願的大爭之世眼看就在眼前。
楚鳳歌早有斷言,劍宗岳顧寒便是儒門籌謀變為現實的最大阻礙,更是時局之中最不可控制的變數。
這等變數一定要抹去,今日終於等到了機會。
謝思遲隱身幕後,功力超絕而默默無名。
這並不是他甘於平凡所以淡泊名利。
只因他天性堅毅,於謝思遲而言,功名利祿不過是人生的小小點綴。
為實現宏圖大志,所有一切皆可犧牲,今日的謙退為的就是日後一飛衝天,再無人可制。
劍宗以一敵二,劍氣縱橫捭闔,無人可敵。在南天儒宗與刀奴兩大高手的合擊之下將武功絕學一一展示極力變化,交手之間一十六套不同劍法或攻或守,或閃或退,或進或斬,皆是一派方家氣度。
謝思遲看在眼裡心中半是惋惜,半是喜悅。
其所惋惜的便是岳顧寒如此天縱之才,終究不能成就武功極境,而要隕落於此。
所喜者是自己已經看破劍宗招式之間的節奏變化,終於可以出手干預戰局。
謝思遲從袖中抽出一柄小刀,刀身不過六寸長短,晶瑩剔透,如冰似雪。刀柄彷彿是青玉所制。
打眼觀瞧這彷彿是晶瑩剔透的工藝品而非執掌手中的神兵利器。
「劍宗看好。」謝思遲低聲喝到:「此刀名為飲鹿,儒聖座下門生謝思遲向劍宗請教劍道絕學。」
言畢其身形如梟鷹行空,右手飲鹿小刀宛如寒星一點,殺入戰圈之中。
天下間沒有人能夠擋住三位宗師聯手。
能夠戰勝三位宗師聯手之威的絕非人類,而是如道聖無名、釋聖百丈懷海、儒聖楚鳳歌一般的怪物。
所以劍宗心中有了決斷。
世人皆以為劍宗劍出無敵,然而一個以道聖為最終試劍石的人是知道他不可能每一次都劍出無回。
所以劍宗遇見打不贏的時候會如何呢?
常人或許會以為秉持著一顆劍道決絕之心,所謂寧可直中取,不向曲中求。寧死不退周旋到底。
然而劍宗不是常人,岳顧寒更不會在乎世人的毀譽。
謝思遲刀光閃爍,寒芒一點中殺機暗藏逼入戰圈。
然而這終究還是破壞了劍宗與其他兩人之間的所謂平衡。
在儒宗隱而未發的一以貫之絕技之下,刀奴火光衝天寂滅霸道的刀影之中,多了一絲可供劍宗利用的空間。
岳顧寒要退。
開玩笑,三個狠角色圍毆一個還硬著頭皮不走,岳顧寒也不必當什麼劍宗,當年在白玉京當混混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日後叫上皇帝等幫手回來圍毆找回場子才是正理。
劍宗手腕一抖,手中樹枝宛若一條游龍直奔柳子岳胸口,這忽然的狠辣變招讓柳子岳措手不及,而後劍宗招式再變直逼刀奴六陽魁首。
劍氣貫徹,樹枝破裂,露出了刀奴絕不可能出現於此的面龐。
岳顧寒眼中閃過一絲驚駭,然後便是狂喜,他整個人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衝天而去。
劍宗的輕功有多好?
一個立志和道聖撕逼的人輕功一定非常之好,好到柳子岳與謝思遲只能遠遠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密林之間。
柳子岳臉上寫滿了尷尬:「師兄,咱們這一次大概可以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吧?」
謝思遲一聲長嘆,這哪裡是偷雞不成,簡直是虧到家了。
可惜儒聖門中只有自己與師弟兩人達到宗師境界,不然也不必將這刀奴可以捧出。
「行啦,我這就把神皇帝領回去,向師傅請求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