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節 傷變
九死邪功就是程奇力的成名絕學。
神功九死,功成無悔。
這門功夫最妙的一個好處,就是能將練功人所受的重傷盡數恢復,並將功力向前推一個地步。
當年叱吒風雲的程奇力,便是依靠李旭的便宜父親神皇帝賜下的這路絕學躋身高手之列。
這路奇功就藏在武英殿後的吉光樓內,也是李旭為自己受傷留下的一個後手。
若是這段時間風平浪靜,海晏河清,那麼皇帝就以水磨工夫該打坐打坐,該吃藥吃藥,該喝湯喝湯,一點點將身體緩緩養好。
然而天下卻是百鬼夜行,魚輔國猝然發難,使得李旭不得不有所應對。
九死邪功就成了唯一的一條路。
清涼殿中人盡皆散去,只有李旭一人坐在龍椅之上,右手托頤,眼睛似閉似睜。
陳朝恩跪在皇帝面前,臉上不斷地有汗水滴下。
「朝恩啊。」
皇帝一聲喚,陳朝恩將腦袋摁在地上,抬都不敢抬。
陳朝恩知道現在他的身份有些尷尬。
說一千,道一萬,他是魚輔國的義子,這個時候有什麼事都該防他一手。
然而皇帝偏偏毫無避忌,什麼事都讓他有所參與,這就未免讓陳公公往深地地方想了一層。
所以陳朝恩怕,他生怕皇帝想著對自己動了殺心。
「京中最近有什麼消息?」
李旭的情報來源,其實可以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是李紳手底下的提點刑獄使司,第二部分就是陳朝恩代表宮中所掌握的各種資源,第三部分是各大臣的奏報,譬如李德裕、韓瑞等人。
「東山會那邊的小動作基本停了,只有幾個不開眼的節度使還在這邊伸爪子。」
陳朝恩小心的應道。
白玉京中的那些城狐社鼠其實大半都歸附了陳公公名下,其中如金面梟之輩也是面過聖上有了官身。
只是這一層辛秘卻從未有別的人知道,除了陳公公以外就只有皇帝一人而已。可笑那李公垂還沒事拎出來金面梟敲打,他可不知道皇帝見金面梟那廝的次數並不比他少多少。
也正是如此,陳朝恩才更加小心,陳公公清楚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
李旭沉默不語,道聖現在蹤跡成迷,太平道的一位重要人物百曉生也成了江湖中的眾矢之的,不知道多少仍要拿住他好生拷問。
更何況現在是山雨欲來,魚輔國即將南下,東山會說白了也就是一個各方撐起來的東西,太平道、魚輔國以及諸位節度使只要將各自使力的勁道松垮一些,東山會也就只剩一個空殼子了。
「少林和武當那邊,進展如何?」李旭低聲問道。
「少林那邊一時還是插不進去手,武當的林長老已經靠了過來,他那個私生的兒子已經被咱們的人接去了成都,已經給李大將軍去了信,錦衣玉食好生照顧,官身文書也發了一份。」
陳朝恩又低聲道:「連雲寨那邊也有了些收穫,只是杜停杯積威太重,投向咱們的兩個當家連傳遞信息也不敢。」
「我跟你說過,先不要碰連雲寨那邊,朕自有安排。」李旭的眼中閃動著一絲怒色,這個陳朝恩總是喜歡自作主張,現在連雲寨是最碰不得的。
「可是文敏行畢竟在他們手上……」陳朝恩的頭低著,他在猜皇帝此刻臉上的表情。
陳公公一點點見證者皇帝的成長,看著李旭從一個有些跳脫的少年,變成了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成年人。
「周國公已經死了,」李旭下了一個結論,一邊說著,皇帝的眼睛一邊瞥向明堂宮的方向:「他回不來了。」
「韓府那邊沒什麼動靜,李吉甫走得很慢,剛到了漢中,田弘正那邊也是剛到了洛陽。」
「不必去管他們。」李旭揉了揉眉心:「岳先生那邊沒事吧。」
「每頓喂些參雞湯,」陳朝恩:「御醫們隔三刻把脈一次,都說是脈象平穩,沒有什麼不虞。」
「好生看護,我若離京,少不得有許多人憋不住。」
李旭念叨著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走,過去看看他。」
岳顧寒現在就在距離清涼殿不遠的丹房內,這裡對外宣稱是皇帝煉丹的地方,其實是李旭製造各色暗器,調配火器的秘所。
昏迷了的承天劍宗便躺在這裡,他身旁的小屋內就是新為御醫們開闢的起居之所。這些宮中最好的醫生已經被皇帝下令禁足於此,負責照顧岳顧寒的飲食起居。
李旭在陳朝恩的陪同下緩步走過禁衛死守的房間,負責守衛丹房的燕叄立即前來迎接。
燕叄沒有像李紳想得那樣成為另一個相對獨立的對外情報搜集機構的當家人,他成了皇帝的護衛,現在的燕叄是金吾衛中郎將,其職責就是負責丹房附近的安全。
「陛下。」燕叄躬身抱拳,他身上穿著厚重的甲胄,行走的時候甲葉撞擊在一起發出嘩嘩的響動,聽著十分悅耳。
「行。」李旭打量著燕叄,他能夠感覺到這個燕叄體內的真氣正處在一種奇妙的萌髮狀態,經過李旭的可以培養,燕叄終於摸到了先天高手的邊,只差一步就能更進一步,成為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九死邪功果然不凡。
沒錯,燕叄所修習的武功,就是程奇力當年修習的九死邪功。
這門功夫奪天地造化,巧妙無比,對於燕叄這種入門甚晚,幾乎沒有機會更上層樓之人開闢了一條能夠有所作為的新路。
在燕叄的引導下,李旭穿過了丹房,走到了岳顧寒所在。
這是一處藏在丹房旁邊的小屋,溫度適中,門窗大開,清新的空氣在這裡內外交流。岳顧寒已經被內侍換上了一身新的錦袍,躺在卧榻之上好似睡著了一般。
「你們退下吧。」李旭交代了一句,示意陳朝恩和燕叄退下。
這兩位行禮之後便立即退下,將皇帝單獨留在了這間殿中。
無知無覺,七宗之中排名第一的承天劍宗就這樣躺在這裡,當初揮向道聖的驚天一劍似乎已經耗盡了他的精氣神,現在岳顧寒陷入了一種漫長的休眠之中。
李旭很想知道岳顧寒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醒來。
因為自己太需要岳顧寒了。
李旭抬起雙手一揚,嘴角溢出來一點鮮血。
一道無形的真氣形成螺旋吸力,將承天劍宗凌空吸得坐起。
李旭閉著眼睛,右手食指中指凌空虛點,數道微弱可以不計的真氣透入劍宗的身體之內。
皇帝在驗看劍宗身上的傷勢。
岳顧寒的傷從來就不在肉體機理,而是傷在了心神。
只是入宮之後,劍宗的傷又有了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