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節 偷招

  「請我下去溜溜?」李旭的聲音從儺面下傳出來,自己將雙手背在身後,通過眼前此人傳來的波動,自己已經將他的功夫路數和心中感情差不多摸清。


  這人的武功走的是短小輕靈的路數,擅長貼身短打和輕功,現在這人心中正在劇烈波動,想來是正在猜疑自己的身份。


  「本座久不問江湖之事。」李旭長嘆一聲,擺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想不到現而今竟然還有人管起老夫如何走路來。」


  司空弄月在江湖上做賊這麼久還沒有被苦主打死,能熬到跟了韓崗順勢洗白,除了功夫硬之外,靠的就是眼力活,有見識。


  李旭擺出這麼一副得道高人的架勢,他立即翻出自己心裡的英雄譜一個個對過去,思來想去也沒有能夠對應上的玄門高人。


  畢竟眼前這人帶著儺面,又是夜行,顯然是不願意被人窺破行蹤。畢竟只是言語之上的交談試探,看不出此人的武功路數。


  隱世不出的前輩高人和虛張聲勢的江湖宵小隻有一線之隔,需要審慎判斷。宰相韓家的威風卻是不能落地,司空弄月也不多想,身形一動,直奔李旭而來。


  除了精通匿蹤潛行之外,司空弄月的身法乃是江湖之中一路奇功,被稱作「寂影空」,快若幻影,難以捉摸,而且毫無一點動靜,轉瞬即發。司空弄月仗著這路精妙的身法縱橫江湖,鮮有敗績。


  然而他面對的卻是已經領悟了虛實相生之妙的李旭。


  司空弄月影子一抖便現身李旭身旁,雙手化作一團幻影裹住李旭,手掌連招催發,雙手不斷變化,或指,或掌,或拳。這一套招法招招狠辣,不離下陰、咽喉、雙目這類要害,然而無論他招法如何變化,始終都距離李旭的身子一拳的距離。


  李旭雙手背在身後,身形飄忽,忽左忽右,速度不疾不徐,恰好將他所有的招式避過。


  司空弄月一個眨眼的功夫連攻四十三招,每一擊都距離目標三四寸的光景。這賊王暗道一聲不好,冷汗瞬間打濕了後背。


  眼前這儺面怪人顯然不將自己放在眼裡,雙手背在身後,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原本以為此人是用詐術騙自己不敢出手,現在看來對方的確是有真材實料。


  司空弄月心裡明白,自己所長便是輕功迅捷,而這神秘人的輕功卻不過平平。然而以自己之最強攻此人之弱,卻不能建功,此人彷彿看穿了自己武功中所有的變化,能夠料敵機先,提前閃避。


  以武功而論,自己已經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能夠輕描淡寫的將自己招法盡數避開,眼前此人的功力想來也是七宗之境。武功如此之高,又不知道南城這邊的規矩,想來多半是多半是多年未在江湖中行走的隱世老怪。


  司空弄月越打越慌,他已經向眼前人攻出了上百招,然而對方不疾不徐的輕輕避過,而且其躲避的路線正好是圍著自己繞圈。


  沒錯,李旭頂著儺面,一圈一圈的繞著司空弄月,似乎是有意而為一樣。


  經過了萬化樞機的轉化,李旭的感應能力江湖之中以無人能出其右,司空弄月尚未發力,自己便能通過「波動自在法」捕捉到司空弄月肌肉細微的運動。所以能夠料敵機先,早早便知道了司空弄月即將有所行動。


  而李旭「凝功外化」之後,速度又比司空弄月不知道快了多少。為了嚇一嚇眼前這個黑老鼠一樣的漢子,便倒背著雙手繞著他繞起圈子來。


  自己也算是將「吉光樓」內的武林秘籍大體掃了一遍,對江湖之中的精妙武學有了一定的認識。眼前這個矮腳漢子雖然模樣不強,不過他的輕身功夫卻是相當精妙的一套技法。


  李旭一邊繞著司空弄月散步,一邊借著「波動自在法」推敲他這套步法中運氣使力的技法,漸漸也找到了一絲其中的訣竅。躲起司空弄月的進招更加的遊刃有餘。


  司空弄月是越打越怕,眼前這儺面人若是僅僅功夫深不可測也就算了,司空弄月的眼力可是江湖之中一等一的,他眼看著儺面人躲避自己的步法之中漸漸多了一絲「寂影空」的技法奧妙。


  這還了得?司空弄月登時就悔青了腸子,眼前此人定然是隱世不出的老魔頭無疑。此人的武功顯然到了「一理通而萬法明」的境界,所以才能將通過交手之後的感悟便能自己輕功的精妙之處展現出來。


  剛才這人運使輕功看上去普普通通沒有什麼技巧,想來是要隱藏他自己的武功路數才故意為之。此人趁夜而行,又隱藏身份,顯然是要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大事,可惱自己居然不知死的跳出來,妨礙了人家,現在也不知道如何收場。


  司空弄月越攻,心下越苦,恨只恨自己眼光不精,居然以為是人家輕功不行。


  李旭越走越快意,將「寂影空」的奧妙漸漸掌握了個大概,仔細察覺這套功夫的奧妙,除了是一套極為高明的輕功技法之外,其實還暗合一種內功心法。自己剛才體察之下,身體伴隨著不同的姿勢發力,以及那種隱藏於黑暗之中踱步的奇妙感覺,隱隱有一種氣感在丹田之內聚合。


  想來應當還有一種極為精妙的內功心法,可以借著運勢輕功在丹田之內培育真氣,而這真氣的性質自然是有一種幽魅晦暗之意。著實有些門道,與漠北武道「意勢相合」的意思有些接近,不知道是創出此功的人是參考了漠北武道的變化,還是不經意的殊途同歸。


  李旭將「寂影空」的意思體悟個差不多,快哉之下不覺念出前世看過的半闕詞來。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這怎麼還念上了?司空弄月眼下已經是肝膽俱裂,看破自己輕工的奧妙也便罷了,我這便已經是用了十成的功力,您老那邊還有功夫想出這麼些歪詞來,您還是別嚇我了,直接一拳打死我算了。


  這又是吟嘯,又是徐行的。您老是輕勝馬啥也不怕了,我可是怕的要死啊。


  司空弄月這老賊也算是光棍,等李旭念完了詩,直接收手。也不管這深秋夜晚的民家屋檐之上如何濕滑陰冷,直接跪在地上,腦袋磕得瓦片嘩嘩作響。


  「晚輩有眼無珠,無心衝撞了前輩,實在是罪該萬死。」


  李旭看著那黑老鼠跪在屋檐上哐哐的碰頭,略微皺起些眉頭,自己的意思本來就是去太平道在白玉京中的道場打個悶棍,全沒想弄出如此這般的動靜。這矮腳漢子這麼一番折騰,驚得這座院子的家主捏著根棍子跑出來查看,已經在院子里看了半天了。


  「按照我當年的脾氣,」李旭回想著以前所看的故事裡那些老魔頭們的做派:「似你這樣不開眼的殺才,立時便殺了了賬。」


  司空弄月一聽,心裡發苦,這一位行事如此狠辣,尋思著這是哪一位當年黑道梟雄又出山了。


  「後來碰見了個禿驢,勸我吃齋念佛,少造殺孽,也該是你小子的造化,如今脾性也改了許多。」


  佛爺功德無量,司空弄月心裡暗道,這位老魔當年怕不是碰見了釋聖百丈懷海,才能給調服一下。


  「你既然聽了我的聲音,挖了耳朵也算是彌補了你的罪過。」李旭冷笑幾聲,嚇得司空弄月頭上冷汗直冒。


  他也不敢回答告饒,只是低著腦袋磕頭,按照此人的規矩,聽了他的聲音就要挖耳朵,那豈不是多說幾句話就要割去舌頭?


  李旭也不想節外生枝,冷笑一聲:「罷了罷了,你在此地右手單支著倒立半個時辰,我便饒了你,多一刻少一刻都不行。」


  司空弄月哪裡還敢多嘴,直接一個挺身就這麼倒立了起來。雖然心裡清楚這多半是這位老魔消遣自己,可也不敢多廢話半句。萬一出點差錯,自己不就白認慫了嗎?


  李旭看了一眼司空弄月,能夠驅使這樣的高手,韓家的勢力的確頗為可觀。


  皇帝運著剛學會的「寂影空」技法騰空而起,直奔太平道的秘密據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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