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節 熹微（2）
多了七十多支破雲弩之後，摩尼教徒的宮門行動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單方面屠殺。
眼看著智將路線走不通的奴難脫決定改走猛將的路線，他將指揮權交度給侍法尊凈勝慧，拜託這位年高德劭的教中長老代替他指揮信徒們繼續攻擊宮城。
降魔尊決定趁機越入宮牆尋機斬殺皇帝。
說實話，凈勝慧完全無法理解蕭戴勝、俾路托薩和奴難脫的思路。
親冒矢石很刺激嗎？明明只要遙控指揮信徒們製造混亂就好了，為何要冒著如此大的風險在白玉京亂晃。
韓崗、程奇力這些朝中人物不說，就是那羅延、岳顧寒這些人又豈是易與之輩？
不過這些話凈勝慧不會說，他不像奴難脫，是教宗俾路托薩提拔的心腹。像他這樣的老資格實力派，無論幹什麼都會被有心人放大，最終產生難以估量的後果。
所以侍法尊的態度就是閉上嘴巴，隨便教宗他們來搞。
腿長在自己身上，就算是輸了，難道還走不掉嗎？
所以奴難脫表示要進宮看看，凈勝慧也十分同意，因為他根本就不會不同意。
於是就由凈勝慧代替奴難脫指揮摩尼教的信徒們，這實際上沒什麼區別，換哪一位草原神將來指揮都是一樣的結果反正都是派信徒站到城牆底下送死。
換了指揮官，奴難脫尊者很快就開始自己的闖宮之旅，他又給自己套上了一層皮甲，然後又選擇了一柄大刀背在身後，然後便拿起飛爪準備攀爬宮牆。
爬牆是一件對人要求很高的活計。
宮城的城牆極高，上面的磚石也非常滑，蕭戴勝要翻越宮牆只有用真氣吸引磚牆提供抓力，而漠北的高手們可是不會真氣的，更別說轉換真氣性質這樣的名頭了。
所以之前奴難脫指揮漠北高手爬牆所用的便是飛爪，一種類似船錨的三鉤鐵錨，鐵錨的另一頭便是長長的麻繩，直接扔過牆頭，鐵鉤會牢牢勾住城牆上凸起的女兒牆，這樣抓著繩子就能爬過城牆去。
要用這種手段爬牆，對人的要求很高，宮城的城牆可不是老百姓家裡的院牆，高大寬厚，只有正經的高手才有氣力把沉重的鐵錨扔到女兒牆上。
奴難脫本來起手就用了這一招，結果並不幸運，金吾衛有專門針對這種飛錨的大斧，沖著麻繩一砍，鐵錨讓人家給撿走了，更狠的還趁著你爬牆的時候給麻繩澆上火油，直接放火燒。
折騰一圈，損失了幾個來自漠北的好手，這飛錨爬牆的法子最後一點用也沒有，只好讓信徒們去拆門板然後排隊送死。
不過這一次換上摩尼教的降魔尊者，那效果自然和普通漠北高手不同。
奴難脫本來就是享譽漠北的高手，他直接在身上背了四個飛錨，邁開腿衝到宮城牆下，二話不說就是扔上去一個飛錨。
金吾衛的人自然看見這麼一個身背四個飛錨的猛男推開周圍的摩尼教徒奔著城牆下二來，早就有甲士手持大斧在那裡等他。
飛錨剛剛抓住城牆，奴難脫便快若閃電的抓住麻繩，腰腹使勁，手腳一起發力，猴兒一樣的竄了起來。
一縱，兩縱。
僅僅竄了兩次，身披重鎧的金吾衛甲士便掉過斧頭，一斧將麻繩斬斷。
好個奴難脫，便在這麻繩被人斬斷，身子下墜的一刻將身上的第二個飛錨丟了出去。
這個飛錨落下的地點那是奴難脫算過的，距離手持大斧的金吾衛甲士足有十幾步。
等到鐵鉤牢牢勾住女兒牆，降魔尊猴兒一般借勢一盪，然後便踩著城牆飛快的往上爬。
又是兩縱，不過這一次問候奴難脫的是金吾衛準備的火油。
幾罐油膏直接潑到綁住鐵錨的繩子上，金吾衛士拿過火把便來放火。
火蛇向縱身飛撲的奴難脫卷過去，可是漠北雄傑又怎會在乎這些手段，又是一鉤飛出，換一根繩子接著爬。
城下的摩尼教徒見降魔尊者如此神勇，紛紛大聲叫起好來。
凈勝慧也在那裡撫須微笑，什麼是高手，這就是高手，是威風八面的用來當敲門磚，攻城錘的，在後面當指揮官瞎出主意才是浪費人才。
四個飛鉤用了三個，奴難脫便爬上了宮城的牆上。
一時之間，城外歡聲雷動，奴難脫也不顧周圍金吾衛的甲士撲了過來，直接轉過身向身後歡呼的信徒們揮手致意，還將身上背著的最後一個飛錨大力向下一摜，那架勢真是威武十足。
然後奴難脫便在城外所有人不明所以的眼神里轉過頭，奔著宮城之內的無邊黑暗闖了過去。
只留下城上的金吾衛士和城下的摩尼信徒一起摸不著頭腦。
「尊者？」一個漠北的高手再也按捺不住肚子里的疑問：「降魔尊者為何不將城上的魔孫殺光，開門放我們進宮？」
凈勝慧還不知道問誰去呢，只是冷著臉瞥了那人一眼，那漠北高手自忖說錯了話也便低下了頭，默默退到一邊。
「老王，這廝莫不是個傻子……」
城牆上的金吾衛也不知道那猛惡的漢子為啥登了城不來奪門，要是他來痛下殺手，只怕這城門就要易手了，誰料他反而往裡面去了。
「快點三盞紅燈，這廝棄小不取，一定有很大的圖謀。」老張看不明白，老王卻不是糊塗人，他立刻命令親兵升起三盞紅燈籠，這是金吾衛中表示有高手闖進宮中的標識。
比奪取城門還大的圖謀，怕是只有去謀殺皇帝或者焚燒太廟了吧。一想到這個敵人有多麼狡詐兇殘，相對而言更單純的老張吐了吐舌頭，暗自佩服老王的智略。
奴難脫翻身衝上城牆，向著城外一通比劃，立刻便向內宮的方向衝過去。
他根本沒想過開城門的事，因為他腦子裡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殺了李旭。
如果能將摩尼教在地上最大的敵人，邪惡的大紅龍化身，斬殺在他的巢穴之中，天底下還有誰敢小覷摩尼教？回鶻內亂所失去的威望便立刻會回來，而且只怕還能再上層樓。
而降魔尊者奴難脫便是再興聖教的英雄，板上釘釘的下一代教宗。
一想到這裡，奴難脫腿上便增了三分勁道，一下子撲進了廊腰縵回的深宮之中。
自打李旭釋放宮女之後，宮裡的人丁一下子變少了很多，再加上李旭又要宮中裁剪用度，因此公公們為了省點蠟燭一個個都早早睡了。
宮城中烏漆墨黑根本看不出道路，而奴難脫連宮中具體的形勢也弄不明白。
不過沒關係，降魔尊者從來都是有辦法的，他順著牆走，那裡光最亮就奔哪裡去，一來二去直接沖著最亮的一處宮殿過去了。
也是他運氣好，那一處正好就是李旭平時居停的清涼殿。
而此時殿中卻是一個高手都沒有，李旭在那裡聽著太監們回報各方傳來的消息。
「哦，兵部之前將外藩調來的軍馬都安插在了城中，所以亂事一起，各路人馬便出動著手剿滅了？」李旭聽著一個小太監回報著消息，暗自嘆了口氣。
「回稟陛下，正是這般，聽說最厲害的一路是朔方鎮，已經快攻到大雲光明寺去了。」
兵部倒是早有準備，李旭心裡清楚，這背後肯定是老相國韓崗一手操演。
韓崗這個人說沒有擔當，但是辦事著實是滴水不漏，薑桂之性，到老逾辣。
「牛判書已經接到了蜀王，正在往宮裡趕，聽說摩尼教徒人馬很多，不過韓將軍正在判斷他們的主攻方向，他說現在到處都是疑兵，不好判斷。」另一個小太監說道。
蜀王身份尷尬，李旭也要盯著這個弟弟，不過若是摩尼教的兵馬都集中在宮城這邊，那麼白玉京中的破壞也就少些，老百姓也少受一些荼毒。
李旭正思量間，便聽到殿門嘭得一聲被人大力推開。
抬眼一瞧，卻是一個身材高大，渾身肌肉虯結的大漢，左肩背著一柄大斧，右肩掛著一口大刀，十分威武。
這大漢盯著宮裡一眾人等大吼一聲。
「爾等速速講出皇帝所在，不然本座便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死後落入火獄，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