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節 亂起
明堂宮雖然只有三層,但是每層層高極高,兩側雖有階梯供人上下,然而因為層高的緣故,人走起來還是有些吃力。
李旭有真氣在身,青先生所創的《十三太保橫練金鐘罩》的確別出機杼,行走動卧之間真氣能夠自然激發,自動流轉輔助運動。所以前面引路的苗思義已經爬得有些氣喘,李旭卻並無什麼疲勞的感覺。
明堂宮高約三百尺,是白玉京中最高的建築,站在第三層上便可飽覽白玉京的勝景。明堂宮最上一層便是太后的居所,這個女人便是在這裡安歇飲宴,統治帝國。
最上面一層,被分割成許多不同的房間,大部分都屋門緊閉,只是掛著不同的鎏金木牌,每個木牌上均寫著不同的名字。
苗思義引著李旭在之中穿梭,最終走到了一個掛著「愛晚」字樣木牌的屋前。
「陛下,太后在裡面。」苗思義低聲說:「奴婢對陛下可是一向恭謹的,陛下可要謹言慎行,不要讓奴婢難做。」
李旭點點頭,苗思義無論做什麼,他都不會生氣。
因為苗思義是如螻蟻、煙塵一樣的東西,苗思義讓他在太陽下站了一刻鐘,不許他進入明堂宮。
這是苗思義的權勢嗎?當然不是,這是太后的權勢。太后就彷彿大洋之上的冰山,行船必須躲避,不然就可能撞成齏粉。苗思義,不過是這冰山的海市蜃樓。
這道理許多人不懂,將別人的能力、權勢誤以為是自己的,因此動不動就動用起來為難別人。這多半是他們不敢確定這權勢地位是不是自己的,所以經常拿出來用一用,生怕一轉眼就丟了這樣的寶物。
推開屋門,李旭終於明白為何以「晚晴」命名這間屋子。
紅色與紫色的帷帳布滿了整個屋子,內飾與粉刷都是絳色的樣子,略微含著一點紅色的牆上掛著幾幅字畫,屋子裡沒有什麼多餘的傢具。
一條案子上放了紙筆,案子下面是波斯來的藍色織毯,上面有許多繁複的幾何花紋。
織毯旁邊放著一個玻璃製成的水煙壺,最下面的一個紅泥小爐里燃著炭火,水煙的香氣從銀制的煙嘴裡噴出來。
這些東西是絲路來的,李旭多看了一眼那個玻璃水煙壺和波斯織毯。中原的絲綢販賣到波斯、大食、條支、大秦等國,利潤足以翻上百倍,而波斯的織毯、天竺的香料、條支與大秦的玻璃也一直為中原人所喜愛。
太后這間屋子裡的水煙壺所用的玻璃呈紫色,一眼便知是條支國出產的上品,那張波斯織毯也價值巨萬。這間愛晚的布置便不知花費了多少。
「皇帝,你來了?」一個甜膩的聲音傳到李旭耳邊。
「愛晚」的屋子裡的東西不多,除了案幾、水煙壺外就是幾個獨腳銅鶴樣式的香爐還在冒著熏香的香煙。
正中間是個直徑差不多在六米左右的大床,大床四面都有木飾的欄杆圍好,欄杆間有雕刻著圖案的木質飾面,只有沖著門的方向有個缺口,可以供人上下。
太后穿著薄薄的粉色紗衣,內里套著一件紫色的兜肚,上面的綉樣隔著太遠,李旭看不清楚。
「兒臣叩見母后。」李旭跪下來,恭謹地向床上的艷麗婦人叩首。
太后伸出蓮藕一般的手臂,她的手指透過粉色的紗衣,伸出一根手指比劃了一下。
「來,皇帝,離哀家近些。」
太后的聲音甜得有些過分,讓李旭後背上的寒毛乍了起來。
他站起身,低著頭,慢慢走到床邊,沿著床沿坐了下來。
一陣窸窣的聲音,太后貼了過來,有些涼的左臂繞過李旭的脖子,鉤在他胸前,紗衣貼著他的龍袍,太后的身子壓著李旭的身體。
「有些日子沒見過陛下啦,三個月還是四個月。」太后的右手也攬過來,捏住李旭的下巴,輕輕一扳,把李旭的臉撇了過來。
「真像啊,長得真像他。」
太后披散著頭髮,胸口的彈軟貼著李旭的胳膊,眼神慵懶無神,她下面蓋著錦被,被子裡面看輪廓,應該還有一個人。
「長得像,心性也像。」太后忽然貼近李旭,嘴巴里吹得氣吹得他耳朵痒痒的。
「不,你比他還狠,你比他還能忍。」
李旭沒有說話,如果這個時候自己忽然出手扼住太后的咽喉,微微用力,一切是不是就迎刃而解了呢?
「很恨我吧,皇帝。」李旭看著太后,她眼神迷離,李旭懷疑那水煙里是不是加了什麼佐料。
「太後母儀天下,兒臣與萬民都十分敬仰。」
太后迷離的眼神漸漸清晰,然後她笑了,她本來就是一個很美的女人,一笑就更美了。她的笑有若一朵幽蘭綻放於空谷之中,寂寞且無人欣賞,太后也知道眼前的這個人雖然很像他,但不是那個牽著馬兒走過她閨門的他。
「母儀天下?我不是你娘。」太后看著李旭的眼睛:「你娘死了,我毒死的。那種毒叫牽機,需要費很多馬錢子才能製成。」
李旭沒有說話,他眯起眼睛,看著太后,他很久之前就知道這個女人是個瘋子。
「我以前很喜歡你,你跟你娘在宮裡很安靜。我曾想著放你去你的封地做個閑散的王爺,享享富貴。可誰讓你命這麼好呢?」
太后靠在李旭身上,她的身體很燙,有些發熱,讓李旭心慌意亂。
「楚王死了,他和他那個該死的娘剛給我的刺客殺了,可魚輔國那個閹狗竟然殺了晉王,你知道晉王有多聽我的話嗎?他自己下毒毒死了他娘,嘻嘻嘻。皇帝你說奇怪不奇怪,算計了那麼多,我、神皇帝、晉王、楚王、還有那個姓鄭的賤婢,最後誰也沒贏。」
「你贏了,贏在了運氣。」太后看著李旭:「你比他還狠,你比他還能忍,你一定能贏。」
「魚輔國已經走了,皇帝,他失心瘋了去趟渾水,連夜喬裝北上,他在神策軍中的心腹也已經分批北上。」
太后看著李旭,李旭知道他沒有必要再解釋什麼許由之的事了。
「這些權術手段都是小道。」李旭從床上站起來。「三年前的事說明你不懂人心,這三年你又證明了自己不懂治國。」
「你說我幸運,的確,你不知道我有多幸運才能當皇帝。」李旭笑了:「你也很幸運,你的運氣估計到頭了。」
「哀家殺過一個皇帝,就能殺第二個。立了一個皇帝,也能立第二個。」太后胸有成竹。
「神皇帝不是你殺的,是他的疏忽殺了他。」李旭搖了搖頭:「朕不是你立的,是神策軍與魚輔國的武力立起來的。」
「許由之是我的人,你可以動一動試試。」李旭轉身離開:「朕的地位,比你想的要穩固。」
皇帝轉身離開,他沒有多說一句話,因為魚輔國的離開,戰爭終於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