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論武（3）
「陛下請看。」
李旭站在鐵架之前，這鐵架和左右兩邊的木架完全不同。左右兩邊的木架，似乎是沉香木製作，蓋著厚厚的錦氈，氈布旁邊還貼著寫滿字跡的紙張。
譬如：
「五虎斷門刀，刀術，下等中品，玄麟三年，右武衛大將軍夏侯慕征雲州叛逆彭氏所得。侍中吳誠玄麟三年九月庚寅入。」
「五欲六塵指，拳腳，上等中品，招式高渺難尋，勁力如跗骨之蛆，極為精妙，前朝內府所藏。」
「妙珍槍，槍術，中等上品，獲麒九年，平盧節度使楊司遜妹妙珍所創，招式綿延連貫，千人並使則如海涌山崩，實是戰陣武學之上上品，自妙珍之後，平盧軍鐵槍無敵天下。刑部侍郎元熙天佑七年四月丙申入。」
「《觀神化用靈命樞機真咒》，內功，非常之品，疑似太上道《太平清領書》之殘篇斷章，有咒禁幻神之法，能喚鬼神附身，妖道口誦真言而真氣自成，一旦咒去則功退如凡，凡我子孫欲更近一步者，實當長考。李天馳玄麟七年九月於太平道教主陸華龍戰於太華之陽得之。」
李旭看著這些氈布上貼著的記錄，這些武功大多是太宗，文宗，高宗那些王朝全盛時期收入的，從聖后柄國之後，就幾乎沒有什麼武功收入宮中了。李旭看著這些典籍，心胸之中忽然升起一股豪氣，這實在是前人給子孫留下的帝王基業，如果能將這些絕學練成，或者拿出去培養心腹羽翼，何愁不能一掃六合中興天下？
魚輔國卻沒有看著兩邊的武林絕學，他手撫摸著眼前的鐵架。這一排鐵架十分奇怪，黝黑的鐵架子中間是無數個光滑鐵面組成的小箱子，這些箱子上面並沒有可以打開的小門，似乎是完全封閉的樣子。
李旭看著魚輔國將雙手放在其中一個小箱子上，宛若撫摸情人肌膚一樣摸著上面光滑的鐵面。
「陛下，這便是開國太祖留下來的萬化樞機。傳聞這是太祖得天下時遇異人相助製成，太祖將無數奇珍異寶。絕技神功藏於這萬化樞機之中，若非承天景命之人，便不能開啟。我朝諸位先皇，除太祖太宗之外，便無人再能開啟這神物。」
萬化樞機？魚輔國撫摸過其中一個小箱子后，這面鐵柜子就開始動了起來。其中彷彿是由機械操控一樣，每一個小箱子都在運動，有的突出之後向上，有的縮回裡面去，似乎是沉寂已久的世界被喚醒了。
在這些鐵皮怪扭動了一會之後，終於一切又歸於平靜，恢復了之前的模樣，唯一不同的便是其中的一個箱子打開探了出來，露出一塊用金絲綁好的羊皮。魚輔國將那塊羊皮從箱子中拿出來放到李旭面前展開。李旭看見這塊羊皮似乎已經硝制很久，透著一股腐敗的氣味，在那羊皮上用金絲綉制著許多如蛇如蚓的扭曲文字。
「老奴一生所學便是由來在此。這便是記錄了《炎陽奇功》的羊皮。當年明皇帝對關東之亂束手無策，無奈之下寄希望於喚醒萬化樞機，希望可以取出當年太祖留下的奇珍破賊。於是精選三十六名內侍分別開啟這萬化樞機，其中三十五人被這萬化樞機吸納化為枯骨。唯有老奴機緣之下喚醒萬化樞機，得到這本奇功。」
李旭頓時有些駭然，這「萬化樞機」的奧妙的確超乎他的想象，江湖人傳魚輔國的武功學究天人，自創炎陽奇功，至剛至陽，剛猛無儔。誰能想到竟然是出自這「萬化樞機」之中。
「這上面的蚯蚓文字據說是前朝時盤踞大漠南北的蠕蠕部落所用，老奴在萬化樞機中取出這本秘笈之後，陛下一邊在集賢館中便覽群書，遣人遠赴西域求取會蠕蠕文字的學者，終於弄懂了這本武功所載的奧妙。」
「後來明皇帝也數次尋人開啟這萬化樞機，但都沒有人成功。而老奴之後來喚醒這神器所得的東西也一直只是這張羊皮紙卷。」
「明皇帝大行之際，將老奴喚至身前，說他一生有三大憾事，第一便是晚年失察釀出關東之亂，大虞從此由盛轉衰。第二遍是馬嵬兵變，身為天子，生死進退操於婦人之手。最後就是不能喚醒萬化樞機。明皇帝說，當年為太祖製造這件神器的異人曾說，此物上應天機，非帝王之命，應運之人不能打開，凡夫強行打開，便會被吸奪精元，化為枯骨。自太宗之後，諸位陛下雖然沒有被吸作枯骨，然而終究不能打開此物，可鑒帝氣衰弱。」
魚輔國將羊皮古卷放回萬化樞機之中，那紙卷一肆放回，那鐵櫃即刻便封上，恢復之前平平無奇的樣子。
「陛下，試一試吧。」魚輔國轉過身子，側著頭看著李旭。
試一試？雖然自己現在的確是皇帝，但骨子裡可是個外人，萬一這詭秘的「萬化樞機」能跟時空管理局一樣甄別穿越客，自己當下變成一堆枯骨可就萬事皆休了。
李旭腦子裡正搜腸刮肚的想著理由來搪塞魚輔國，他的手卻已經被老宦官提著摁到了那「萬化樞機」之上。
一股溫熱的感覺自腦後升起，李旭彷彿感到沐浴在熱水中，似乎聽到什麼機械啟動的聲音。然後那萬化樞機便被再次喚醒，一陣吱嘎的移動之後，一塊小匣在李旭面前打開。
居然開了？李旭頓時恍惚，莫非冥冥之中真有天意，合該他一統華夷撫育萬民。再然後便是激動，自穿越之後，他跟著文元恆學習，熟知虞朝太祖的文武功業，這位能留下隨便一篇羊皮紙就能讓魚輔國成為不世高手，留給後代帝王的恐怕是更厲害的東西。
小匣之中靜靜地放著一本小書，紅色布面，上面一行龍飛鳳舞的大字《十三太保橫練金鐘罩》。李旭伸手將這秘笈提起，發現這書入手極沉，似乎是金屬所制。
「原來是這麼一門奇功，老奴先恭喜陛下激發萬化樞機實在是我朝中興之兆。」
居然是這麼一本武功，李旭一看書名心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腦子裡全是什麼「縮陽入腹」，「全力緝拿反賊頭子陳近南」。
「這門功夫很厲害嗎？」李旭很想知道魚輔國會不會說出什麼前朝太子少保精通此功之類練到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之類的話。
「少林不傳之秘金鐘罩，分為十二關，功成之後有刀槍不入，水火難侵之能，然而這門功夫每封關一次便十分艱難，世間能練到第七關，第八關的都十分罕見。到了前朝崩滅，天下大亂的時候，有一位青先生，將十三太保橫練融入少林絕學之中，推衍出一門與眾不同的神功，後來失傳，成為一件武林憾事，實在沒有想到居然有一本被太祖收入這萬化樞機之中。」
李旭聞言翻開秘笈，發現其中的書頁果然都是銅板造就，一共有一十三幅銅板，每一面銅版紙上都畫著不同的小人，小人身上都有不同顏色的線條，這些小人擺出不同的姿勢，看上去很像是一套瑜伽教程。銅板的正面是圖畫，背面是文字描述。
李旭看著一旁盯著他手中銅板書的魚輔國，心裡清楚對方肯定無法按捺下對《十三太保橫練金鐘罩》的好奇，畢竟即使是對他這種宗師而言，這等絕學也是極有裨益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魚輔國的武功已近極境，想更進一步唯有旁徵博引，廣泛涉獵各種不同的武學思想，逐漸完善自己。
同是走的剛猛無儔的路子，魚輔國怎麼會能忍住不去看呢？
「大將軍不鑒賞一下這門絕世武功的風貌？」李旭將秘笈雙手托出，送到魚輔國面前，然而這太監眼觀鼻，鼻觀心，毫無所動。
「此功乃是天授，老奴怎敢妄動。陛下今日下午便在這吉光樓內鑒賞武學，大可泛泛概覽一番，再過幾日，老奴便將幾位武術教習一一為陛下引薦。內廷還有些事要老奴處理，老奴便不打擾陛下了。」
魚輔國說完叩了個頭，不待李旭出言挽留，徑自走了出去。
只留皇帝一人待在這堆滿了武學秘寶的殿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