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九章 蠱身聖童
乍一看去,貌似肉身養蠱能夠給蠱師帶來強大的力量,似乎是一件一本萬利的事情,但實際上並非如此。
蠱毒雖可對敵,但也會慢慢蠶食蠱師自身肉體。
若是年輕時候倒還好,年輕人神完氣足,加之蠱術功法的修鍊可以抵抗蠱毒的侵蝕,可一旦年老神氣不足,蠱毒便會變本加厲,以十倍百倍千倍的毒性攻擊宿主。而且一旦蠱師年老后無法為體內蠱蟲提供足夠的食物,蠱蟲就會開始蠶食宿主的肉體,其中痛苦比之煉獄也不差分毫。
「老身吃了一輩子肉身養蠱的苦,有怎麼可能將這種引得天怒人怨的功法再交給寧兒。」七傷蠱婆無力的垂下頭神情黯淡,慕容寧將肩膀上的衣物重新穿好環抱著蠱婆無聲安慰。
申辰也被七傷蠱婆的解釋震撼,心中歉意更甚。
他剛見到七傷蠱婆時就感到蠱婆身上散發出一股灰色的死氣,當時他還以為是看錯了,沒想到卻是真的。
過了一會兒,七傷蠱婆又道,「老身的壽元將盡,這些年每夜腹中都痛如刀絞,那些蟲子在吃我的心肝腸胃我又怎能不知,但就連老身也沒有辦法,也到了該走的時間。」
看著蠱婆,申辰沉默無言。想來七傷蠱婆年輕時候也是一方美人,如今變成這幅樣貌也是拜體內的蠱蟲所賜。雖然知道問的有些不合時宜,但他還是開口道,「那前輩可是沒有將蠱術教給慕容姑娘?」
「不教?這蠱術乃是老身一生心血所得,怎麼可能不教,她在仙道醮上奪得前八的道法又如何不是老身的蠱術!」七傷蠱婆越說越激動,倒是讓申辰有些摸不著頭腦。
既然不肉身養蠱,又怎能修鍊她的蠱術?
正疑惑間,二樓的走廊上竟然探出一個小小的人影,雙手趴在欄杆上對著慕容寧道,「姐姐,我餓了。」
一見到這人,申辰立馬就倒吸一口涼氣。
雖說他並不認識這個小孩,但憑著直覺他一眼便能看出這孩子並不簡單,最為明顯的一點便是那小孩眼神空洞,雙眼並沒有眼白而是純粹的黑,看去攝人心魄極為詭異。而且那孩子說話時沒有一絲感情,似乎完全是靠著本能和直覺在行動。這孩子已經不能簡單的稱之為人,倒是有一個更好的詞可以用來形容她,傀儡。
這個梳著一條長長的麻花辮面貌清秀的小女孩,看起來與傀儡無異。
一見到這人跑出,慕容寧臉上露出一絲慌張立馬上樓牽起孩子的手,接著從衣袋中取出一粒棒棒糖塞到孩子口中,待看到孩子安心吃起棒棒糖她才長舒一口氣,將孩子引下樓梯。
那孩子身上同樣穿著苗疆的傳統服飾看起來與慕容寧和七傷蠱婆無異,但申辰體內的天神筆記卻無端起了反應。穿在那孩子身上的衣服竟然是一件上品神器雪襖,那是用冰蠶玉絲編織而成,而這件衣服的功用也只有一個。
阻止蠱毒外泄。
這個孩子身上到底有什麼東西,竟然需要穿著一件上品神器來阻止蠱毒外泄,申辰不敢繼續往下想。
「哼,果然還是出來了。」七傷蠱婆冷哼一聲,似乎對那孩子很是看不慣。而慕容寧對那孩子則溫柔的多,柔聲細語的哄孩子坐下,然後還摸了摸頭以示獎勵。
而在她的話中,申辰也知道這孩子名叫白。無姓,只以白字為名。
「前輩,這孩子是?」申辰笑著問,滿心希望得到的回答能與他心中所想不同。
但七傷蠱婆顯然沒有應允他心中期待,只是冷冷道,「不過是個負心漢的孩子,做了寧兒的爐鼎倒也是她的福氣。」
「這是!」申辰幾乎脫口而出,但接下來的話卻又被他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這個名叫白的孩子,竟然是七傷蠱婆的親生女兒。也許當年七傷蠱婆也有過一段情愛之事,只不過她以肉身養蠱的秘密終究瞞不住,最後被她的男人發現后便離她而去。而她也心如死灰,最終將生下的孩子做成了蠱身聖童。
「白在嬰兒時期被師父封存了幾千年,師父極度想徹底將白抹殺最後還是沒有下手,一直到我拜入師父門下后師父才將白取出養大到七八歲的年紀后便成了蠱身聖童。」慕容寧似乎不介意七傷蠱婆就在一旁,言語平淡的將這段往事說出。
蠱身聖童,便是從嬰兒時期便對人體進行祭煉的一種禁忌之法。剛滿月之時就需要將嬰兒浸入配置好的蠱毒液體中,連續三年都要如此。熬過這一關后便是彷彿蠱蟲池中任蠱蟲撕咬,等到經歷無數煉獄般的折磨后才能夠煉製成蠱身聖童。
沒錯,是煉製,因為蠱身聖童本事就是一件法寶,只不過別的法寶都是用天材地寶來煉製,唯獨此物是以人體煉製。
蠱身聖童永遠無法長大,終其一生也只有七八歲模樣。她的身體能夠抵抗全天下任何蠱毒,所以是蠱蟲最好的溫床,而且蠱身聖童沒有思想沒有神智,與金石煉製而成的傀儡無異,擁有蠱身聖童的蠱師天生就擁有一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蠱蟲寶庫,實力自然要比他人高上不止一籌。
只不過這種方法有違天和極少有人敢於煉製,就算想這麼做恐怕也不知道煉製的方法,沒有足夠的材料。但白乃是七傷蠱婆的親生女兒,天生就是做蠱身聖童的最好材料,加之七傷蠱婆窮其一生鑽研的蠱術,竟是被她找到了煉製蠱身聖童的方法。
可以說,白的存在就是為了慕容寧。為了慕容寧可以不以肉身養蠱,七傷蠱婆甘願將自己的親生女兒煉製成一隻蠱毒容器。
但因為白體內的蠱毒實在太過強烈,白本身有沒有神智也沒有一點修為無法控制蠱毒的走向,若是沒有上品神器級別的雪襖做屏障,那麼白體內的蠱毒就會四處流散,只要她走過的地方恐怕百里之內都會草木枯亡沒有一個活物存在,百年間都會成為生命的禁地。此時若是將白的衣服褪下,見到的畫面恐怕會讓申辰百年都無法閉眼。
申辰自覺已經見過無數修真界中的詭異現象,就算碰到再震撼的事情都不會大驚小怪,但蠱身聖童的存在還是讓他吃了一驚。
只不過如今看慕容寧對白的態度並不想在對待一件法寶,而當真是在對待自己妹妹,不知心底深處她又是如何看待白的。
「剛才聽師傅說,你在找天羅?」撇開這個話題,慕容寧抬起頭問。
申辰點點頭,眼睛卻始終難以從白的身上移開。
「那走吧,這幾年我與天羅第九門之間還算有些蠱蟲交易,我也從中知道了他們在南疆的駐地,你若是想要見那我就陪你去。」慕容寧嘆了口氣就要將白送回樓上。但她還沒完全起身就被七傷蠱婆攔住。
「帶白走。」蠱婆的話雖然簡單,卻帶著不可違背的意志。
慕容寧神情一僵,整個人楞在原地。
「你也該走了。」七傷蠱婆最後看了她一眼,最後重新躺回暖爐旁背過身去,「我一直在想,你跟著老婆子我在這麼個小地方呆了幾十年,身邊還必須帶著白,縱然有高強實力出去后又該怎麼辦。正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我才在繼續將你留在這裡,只想著能留一日是一日,但今天這兩個小傢伙來,似乎就是老天在告訴我,你該走了。」
頓了一下,蠱婆自嘲般一笑說,「人老了,年輕時候只想著修真當逆天而行,但現在卻越來越信天命。我命該如此,你不必眷戀。」
「師尊!」慕容寧怎麼都沒想到七傷蠱婆竟然會趕她走,眼淚瞬間蓄滿眼眶。
「走!我雖然老了,但還不傻,外面現在是什麼樣子還能猜到一些。你們年輕人的時代,我們這些老傢伙也只有呆在一旁等死的份。跟著風老鬼和楚昂的弟子出去闖蕩一番,我倒也不擔心你會在外面吃虧。」七傷蠱婆似乎是下定了決心,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就算能留,又能留在此處多久。不出十年七傷蠱婆定然被體內蠱蟲反噬而亡,到時候的慕容寧又該何去何從。倒不如趁著這個機會進入修真界鬧起一番風雨,還能讓天下人想起七傷蠱婆這個名字。
話已至此慕容寧又能說什麼,她眼中含淚拉著白的手示意白與她一同跪下,然後對著蠱婆的背影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幾十年養育之恩,便全在這三個響頭之中。唯獨白雙目茫然並不叩頭,似乎連眼前的就是她母親這件事都不知道。
「天羅之人狡詐,若事不可為你便迅速退走,莫要管那小子的死活。」七傷蠱婆聽到身後傳來的叩頭之聲身子忍不住一陣顫抖,似乎在強忍住眼淚同時口中告誡。
在她看來申辰去找天羅談判希望渺茫,唯獨不希望慕容寧為此丟了性命。
對於這些告誡,慕容寧一一應允,最後實在無話可說,她便默默拉著白的手離開木屋。
「照顧好白。」這是七傷蠱婆說出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