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桃陶

  第213章 桃陶

  就在姬太后與楚夕顏「相談甚歡」的時候，姬十三心中不詳的預感卻愈發濃烈。


  姬大遲遲未歸，初一已經追去查探情況，目前他能做的，只有等。


  引城。


  城門已經關上了，但是站在城牆上，還是能看到從不遠處冒出來的人群，黑壓壓的人頭攢動，敵軍人數至少數以千計，讓人心驚不已！


  「怎麼這麼多人啊？完了完了，今天我要死在這裡了！」


  城主站在城牆上，躲在一排弓箭手身後，捂著胸口，慌張得幾乎喘不過氣！

  城內，還有少許人家沒有搬遷走，聽到城門外的喧囂，他們一個個的都走出屋門，面色驚疑不定。


  「衝破城門！」


  「上啊！」


  「砰！」


  万俟烈盯著眼前緊閉的城門，冷笑一聲，橫空斬斷一根飛來的箭羽，大聲喊道：「中間讓開！」


  城主抱著一個弓箭手的腰，只留了雙眼睛暴露在外，他也聽不懂万俟烈的話，只覺兩股戰戰，慌得六神無主！


  「他在說什麼呀！有沒有人能聽懂匈奴話的？」


  「城主，我們聽不懂！」城門守衛長射出一箭后，無奈地答道。


  就在兩人說話的當口，伴隨著「轟隆」的撞擊聲，抵著城門的士兵被巨大的力道反震，不禁踉蹌著往後腿了幾步！

  城牆上的眾人腳下一顫，也感受到了那股巨大的力道！


  「什，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城主哆嗦著，被這地震般動靜嚇得幾乎要哭出聲來！

  一聲轟響之後，城內眾人有瞬間的寂靜，隨即炸開了窩。城牆上的人倒是能看到下面的景象，驚得冷汗都要流下來。


  城主緩了口氣，裝著膽子朝下看去，隨即大叫起來：「哎喲的我娘喲，居然拿那麼粗的木樁來撞，要死了要死了！」


  兵臨城下，万俟烈騎在馬上，似是聽到了這句話，猛地朝城主看去，「給我撞門——！」


  ——


  晉王宮。


  姬太后與楚夕顏寒暄著，默契地沒有提起姬十三，當真像一個普通的客人到主人家做客，閑話家常，氣氛親切。


  不知不覺中，太陽開始西傾，中午微熱的天氣已經被涼爽的秋風取代，姬太后看著窗外的天色，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決定開始切入正題。


  「夕顏，既然你如此喜愛晉國的風物，那麼也有久留我晉國的準備了吧？」


  楚夕顏動作微頓，她笑得很甜，神經卻繃緊了。


  「是啊，這裡人傑地靈，我的心儀之人又在這裡，當然想待在晉國啦！」


  姬太后觀察著楚夕顏的微表情，確認她有點小緊張后，不禁溫和地笑了。


  「那就好！不過我家十三心裡有了人，你要有心理準備啊！」


  聞言，楚夕顏僵硬了一瞬，面不改色地說：「我知道，十三郎登基的時候不是當眾宣布，讓那個陶然當晉國的王后么……」


  姬太后也想到了當時的青筋，捏緊了帕子，她笑笑：「是啊！先前在信里已經和你提過了，諭旨已下，已經不好改口，但是——」


  說到這裡，姬太后頓了一下，接著便滿意地看到楚夕顏將背挺直，豎起了耳朵。


  「但是人心都是肉長的，有我在這宮中一日，你便能在這裡待下去。而且以你的身世，在這宮中待久了，要是十三不願接受你，你楚國就要與我國開戰了呢！」


  楚夕顏聽著姬太后的安慰，眼睛越發明亮，對自己嫁給姬十三這件事信心倍增！


  雖然已經十拿九穩了，但她還是有些不安穩，想了想，楚夕顏開問：「王太后，晚宴的時候，陶然也會參加嗎？」


  提到桃夭兒，姬太後有些詫異，輕描淡寫地說：「怎麼了？宮人們沒有通知她，她應當不會來。」


  楚夕顏望著姬太后，對她談起桃夭兒的口吻這麼輕慢，眼中閃過滿意之色。


  「啊？您就讓她來嘛！我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女郎，才能讓十三郎駐足呢！不過話說回來，這個陶然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高門貴族裡好似並沒有聽過她的名號……」


  她這是，在打聽桃夭兒的來歷？


  姬太后不經意地掃過楚夕顏，笑意盎然地說：「現在時間已經不早，臨時通知她的話，服飾裝扮應該來不及。你要是想見她，要不等明日吧！」


  楚夕顏依舊不死心，從方才到現在，姬太后對她一直都知無不言，怎麼提起桃夭兒的來歷，就避而不談呢！


  「王太后，那個陶然到底是何方神聖呀，我真怕自己嫁給十三郎之後，被她的娘家欺壓呢！」


  姬太后微愣，繼而失笑：「怎會？這陶然原名桃夭兒，三年前救了十三后，便待在我姬府，因著一些事，前不久才重回十三這裡。至於背景……她應當是個孤兒。」


  這是三年前的舊事，姬太后還記得姬十三向她提過桃夭兒的事。不過此一時彼一時，誰能想到當初那個只求一安身立命之所的小女孩，竟會與十三結下這等孽緣！


  此時見楚夕顏不依不饒，姬太后沒有隱瞞，反正等她進門，大家就是一家人，想必也不會做出危害晉國，危害姬氏的事來。


  「……三年前？」


  楚夕顏只覺得如鯁在喉，不上不下的阻塞感卡的她心裡有點憋屈。


  姬太后頷首，見楚夕顏臉色不對勁，安慰道：「放心吧，有我為你鋪路，你不會輸與她的！」


  輸？

  楚夕顏微微瞪大眼，簡直不能忍受「輸」這個字眼出現在她的人生中，立時，她燦爛地笑了：「好的！」


  ——


  這次的晚宴，參加的人數並不多，除了姬太后與楚夕顏，便只有姬太后的親信到場。


  雖然人不多，但是在姬太后的安排下，宴會很盛大，期間還請了宮中御用的舞女來助興。


  酒過三巡，在場的人都樂在其中，至少在面上看來，不論主客，對這場晚宴皆讚不絕口。


  楚夕顏笑得乖巧又甜蜜，喝了酒，臉上已經現出了駝紅的顏色，姬太后坐在上首，注意到她的臉色，關心地說：「夕顏，要不今天的宴會就到這裡吧，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楚夕顏從小被寵壞，在場眾人又隱隱以她為中心，不免有些飄飄然。


  乍聞姬太后的勸話，臉色有些沉，但是晉國不必楚國，在腦子還清醒的情況下，她按捺下不甘，點點頭：「好呀！」


  姬太后最近精力不濟，晚上熬不了太晚，此時已經有些乏了，聞言抿唇笑道：「總管，待會送十公主去休憩，我就先告辭了。」


  說著，她緩緩起身，看了楚夕顏一眼，款步離開。


  楚夕顏望著姬太后的背影，眼中閃過一道暗光。


  ——


  直到晚宴結束，桃夭兒也不知道楚十公主訪晉，但是晉蘭卻在中午時分，便收到了這個消息。


  不過，她也不在晚宴受邀人群之列，這讓她不由得轉了許多心思。


  「石竹，你去看看，宴會結束了沒？」


  已經天黑，晉蘭沒有安寢，而是待在殿中，心神不寧，坐立不安。


  「是！」


  從晚宴開始到現在，石竹已經習慣晉蘭時不時的催促，當即，她行了個禮，迅速去看情況了。


  「楚國的公主，來晉國幹什麼？」


  晉蘭盯著石竹的背影，眉峰深深皺起，一種隱秘的不安在心中發酵，她隱約能猜到是為了什麼，但卻固執地不敢想，不願想。


  在還沒確定之前，還是不要多想，萬一事實並非如此，豈不是虛驚一場？

  雖然如此安慰自己，但是晉蘭的神色並不輕鬆，神經也在緊繃著。


  在她的焦灼不安中，不多時，石竹回來了。


  「五公主，奴婢去的巧，晚宴剛好結束呢！」


  「是嗎！那現在殿中還有幾人？」聽到宴會結束，晉蘭神色先是一松，緊接著又緊張起來。


  「回五公主的話，王太后已經啟程回寢殿，至於楚十公主——奴婢回來的時候，她還沒有出殿。」


  見晉蘭神色焦急，石竹語速很快，趕緊彙報此事。


  「還沒回去？」晉蘭有些詫異，但是一抹喜色卻在臉上劃過，她當機立斷地說：「你再去一趟，尋個無人的時候，傳口信給楚十公主，就問她方不方便與我見一面。」


  石竹望著晉蘭暗藏郁色的眼睛，不敢忤逆，小步快跑走出門。


  「不行，我一定要問問清楚……」


  一陣夜風吹過，刮在空曠無人的宮殿，頗有幾分蕭蕭瑟瑟的冷清，其中，一個低低的呢喃聲響起，有些涼意。


  另一頭。


  宴會中，地位最高的姬太后已經離席，在場的大臣便有些忘形，摟著旁邊的舞女，躲到隱蔽處，開始上下其手。


  楚夕顏冷眼注視著全場，有些受不了的搖搖頭，也起身，打算離席。


  如玉一言不發，跟在她身後，走出大殿。


  大殿外，天色已經徹底黑了，楚夕顏抬頭，只見漫天星辰包圍著一輪清輝明月，皎潔又明亮。


  「這夜風真舒服，比楚國割刀子的風好多了！」


  深吸口氣，楚夕顏頓覺神清氣爽，些微的醉意也被夜風吹散了。


  如玉跟在楚夕顏身後，低頭不語。


  突然——


  一個人走到如玉身後，輕輕拍著她的肩膀：「你是楚十公主的宮女嗎？」


  「啊！」


  肩膀上陡然落下一個重量，如玉猝不及防下，嚇得驚呼起來！


  楚夕顏沒聽到來人的動靜，倒是被如玉驚住，霎時間，她轉身怒道：「叫什麼！」


  「奴婢，奴婢……」


  如玉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楚夕顏罵得狗血噴頭，一口氣差點沒升的上來！

  石竹一來，就見楚夕顏站在殿門口仰頭望天，她猶豫了下，沒有貿然上前，而是選擇了在她身後的如玉。


  沒想到，還是驚擾了貴人。


  這麼想著，石竹跪下行了一禮，恭敬地問：「請問您是楚國的十公主嗎？」


  楚夕顏沒有馬上回答，她打量著石竹，片刻后笑道：「是呀，你是哪個宮的人？」


  石竹有些茫然地看了眼楚夕顏，對她的變臉有些接受不能——剛才不是還生氣，怎麼現在就和顏悅色了？


  雖然有些詫異，但是她還是盡忠職守地複述著晉蘭的命令：

  「回公主，奴婢是五公主處的宮女，我們公主說，想請您與她一敘，不知您是否有空？」


  聞言，楚夕顏的怒氣倒是真的沒了，她好奇地問：「五公主？你們晉國的五公主找我？」


  「是。」石竹小心翼翼地答道。


  「那還等什麼？走走，既然她想見我，那我也見見她吧！」


  楚夕顏頓覺有趣，饒有興緻地勾起唇角。


  晉國的五公主，好像是叫晉蘭？

  自己剛來，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與她見面，唔，有點耐人尋味啊……


  如此想著，楚夕顏讓如玉找個借口，向內侍總管報備后，便跟著石竹來到晉蘭的宮殿。


  「這位姐姐，聽說你找我？」


  進殿後，楚夕顏一眼就見到了站在殿中的女郎，當即，她揚起笑顏，親熱地喚著晉蘭。


  晉蘭盯著楚夕顏，從她進門起，便敏銳地嗅到了某種氣息。


  她有點笑不出來，卻不得不笑臉迎人。


  「是，我聽說今天有貴客來訪，所以有些好奇而已。」


  楚夕顏笑嘻嘻地走近，也不顧及兩人不相熟，熟稔地說：「小姐姐，你直接叫我夕顏吧！」


  晉蘭僵硬了一瞬，隨即從善如流：「好的。」


  楚夕顏觀察著晉蘭的神態，只覺得心中的猜測八九不離十，頓時笑得更開了。


  「小姐姐，我這次來到晉國，是想來和親的！」


  說著，楚夕顏看著晉蘭驟然瞪大的眼，臉上的笑更加甜膩：

  「今後我可能要常駐這裡了，所以小姐姐，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晉蘭僵在原地，耳膜都在轟鳴，有種失真的感覺。


  「幫什麼忙？」


  晉蘭恍惚著，甚至不知道這聲音，究竟是不是自己發出的。


  「小姐姐，你能不能告訴我關於桃夭兒的事啊？聽說她在三年前就陪著十三郎了，但是具體情況，我不太了解哎！」


  「桃夭兒？」晉蘭還在怔神中，不自覺地反問道。


  「是啊！哦，對了，她就是陶然，現在她好像改過名字了！」楚夕顏以為自己解釋得不夠清楚，便重申了一遍。


  下一刻，楚夕顏就看到，晉蘭臉色唰得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