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其心可誅

  第203章 其心可誅

  等梨枝懵里懵懂地離開后,周清很快也來了。


  不似梨枝那般搞不懂狀況,在內侍找到自己的時候,周清看看天色,再瞅瞅內侍焦慮的神情,當即就猜到有情況。


  「主公,出了什麼事?」


  姬十三的眼神中凝著霜,冷冷地朝書桌上看去。


  「有人在晉地張貼告示,散布謠言。」


  散布謠言?


  周清順著姬十三的目光,上前幾步,便看見了桌上的紙。


  「這是……」他遲疑了片刻,隨即拿起紙團,慢慢打開——


  四個大字映入眼帘的瞬間,他倒抽一口涼氣,猛地扭頭朝姬十三看去!


  「主公,這,這——」


  姬十三臨窗而立,雙手在背後攥緊,周清站在背光處,只能看見他後背的輪廓。


  「暗衛方才進宮傳信,一夜之間,這樣的告示被貼在各大城池的布告欄中,孤懷疑,這次針對桃夭兒的人,與上回宣揚『晉將亡國』的人,是同一批。」


  周清愕然地望著姬十三的背影,愣了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的確有很大可能。但前一批極有可能是匈奴人安排,至於桃夫人,應該與他們無冤無仇。」


  姬十三盯著窗外,眉目清俊,眼中藏著洶湧的暗流,不知在想著什麼。


  「孤已讓人去處理告示,但只要有心人一直在,那麼隱患便一日不消。」


  「是啊,這幕後之人其心可誅!」周清皺著眉,有些擔憂地說:「但是初一和姬大都不在宮中,這件事,恐怕要交給黃埠去辦。」


  姬十三點頭:「孤正有此意,先讓他——」


  「——王上,有急事起奏!」不能姬十三說完,一個人在門口大聲喊道。


  姬十三轉身,與周清對視一眼。


  周清意會,當即打開了房門,放來人進來。


  來人是總管,他喘著粗氣,看起來像是匆匆跑來的樣子。


  在姬十三和周清的注視下,他捂著悶痛的胸口,上氣不接下氣地:「王上,寧城來報,匈奴來犯,呼……」


  剎那間,周清臉色微變,下意識地向姬十三看去!

  奇怪的是,姬十三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先是驚詫,接著不可思議,繼而變成瞭然!

  瞭然?


  為什麼會瞭然?


  然而不等周清細細思索,就見姬十三眸中閃過複雜的光,神情連連變換。


  沉默著,姬十三望著窗外,目之所及,一直到那遙遠的天邊。


  總管喘了幾口氣,慢慢地,就連呼吸聲也不自覺地放低。


  在這死寂到令人窒息的氣氛中,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有種度日如年的錯覺。


  突然,姬十三像是下定了決心,語氣篤定而堅決:「謠言之事交給黃埠,至於匈奴,孤打算……御駕親征。」


  「——什什什麼?」


  聽到姬十三的決定,周清只是驚住,但是總管卻嚇得魂飛魄散!

  「王上哎!您別把庄隨之那小子的話放在心上!御駕親徵實在太危險,還請您三思啊!」


  周清怔了會,也咳嗽一聲,勸道:「是啊,您剛登基不久,若是能旗開得勝,那自是最好。但要是……那可是要被釘在恥辱柱上的啊!」


  周清在提到戰敗的時候,刻意將那幾個字含糊過去,但是在座的各位都不是傻子,當即心領神會!


  姬十三沉默一瞬,旋即緊緊盯著周清:「匈奴已經犯晉兩次,事不過三,孤絕不會任由他們如此猖狂!」


  「那也用不著御駕親征吧!」總管抹著不存在的淚水,急得哭天搶地!


  ——彷彿姬十三想去的不是戰場,而是有去無回的鬼門關。


  「主公,您真不必如此……」周清有些遲疑。


  「周清,這是孤的江山,都說『側塌之上,豈容他人安睡』,匈奴人如此膽大包天,孤實難容忍!」


  「但是王上,這太危險了啊啊啊,您還沒有大婚,也沒有子嗣,這有個萬一,那可怎麼辦啊!」


  總管心裡發虛,直接將最壞的結果訴之於口,企圖拉回姬十三的決心。


  周清盯著姬十三的眼睛,沒有看到一絲一毫的猶豫,有的,儘是堅決!


  在某個瞬間,他突然就不想勸了。


  主公想做的事,他們作為追隨者,要做的實現!

  天子之劍,不外乎是。


  周清注視著姬十三,一點點收斂起外露的情緒。在總管嘰嘰喳喳的勸阻聲中,他撩起下擺,跪了下去!


  「主公,您若御駕親征,微臣願效犬馬之勞!」


  「哎哎哎,周大人,周丞相,您這是在幹什麼啊?」


  總管原本在極力勸姬十三回心轉意,但是周清的話一出,他當即放過了姬十三,朝周清瞪去。


  周清將灼灼的視線集中在姬十三臉上,對總管的質問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姬十三盯著周清,目光中滿是審視。


  只是一瞬,他便收回了視線,踱步走近周清:「好。」


  說著,姬十三拍了拍周清的肩膀,示意他站起。


  「王上,您別啊!您可是萬金之軀,怎麼能親自犯險呢?」總管見大勢已定,但是想到此行的危險性,仍然在做垂死掙扎。


  姬十三看了總管一眼,破天荒地安慰道:「生死由命,成敗在人,孤不會讓大家失望而歸的!」


  言罷,他對總管說:「待會上早朝的時候,孤會當眾宣布這個消息。在此之前,你去宣黃埠覲見!」


  「奴才,這,御駕親征……」總管不想走,他望著姬十三,有些慌不擇言。


  「去吧。」姬十三不以為忤,只是將命令又重複了一遍。


  總管有心想再拖延時間勸諫,但是在姬十三看似溫和,實則堅決的目光中,他張張口,再說不出話來。


  「哎……」站了半晌,總管似是已經放棄,長長地嘆了口氣。


  周清能理解總管的感受,但他旁觀著,並未多言。


  「奴才領命。」總管坳不過,跪安離去,只是說這話的時候,嘴裡都在發苦。


  姬十三看著總管走遠,轉頭,對周清說:「你也收拾收拾吧,待會就要上朝了。」


  周清比總管好打發多了,算著時間,確實已經差不多了。


  「是,微臣告退!」


  說著,他立即起身,毫不拖泥帶水地朝外走去。


  一大早就來了這麼多事,姬十三伸手,揉了揉太陽穴。


  「御駕親征,要如何對她提起呢……」


  ——


  晉蘭昨夜徹夜未眠。


  自從聽聞匈奴人捲土重來后,她的神經就一直處於興奮當中,坐立難安是常態,更別提安寢就眠了!


  匈奴人進犯,也就意味著万俟烈來了!

  她已經等了很久,現在終於等到了,這讓她如何不激動?

  就在昨晚,也就是匈奴破涼城的當晚,忽錐忽然對晉蘭說,要到宮門處,把某些消息傳出去。


  晉蘭想也沒想,直接讓忽錐把自己的要求寫進去,至於其他的,她不想過問!


  忽錐忍著晉蘭的急躁,在信的末尾處將晉蘭的催促一筆帶過,也就算完成了。


  這便是万俟烈昨夜的用以所在。


  畢竟與人方便,與己方便……互惠互利而已。


  「忽錐,你們六王子,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今天,晉蘭起了個大早,見到忽錐的第一眼,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忽錐也有些忐忑,不知自己的那封信能不能交到万俟烈手裡,但是見晉蘭憔悴的樣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看來,就算他不知道,也絕不能說出來了。


  否則,這瘋婆子當真會發瘋!

  「咳咳,六王子重承諾,他一定會完成與您的約定!」乾咳一聲,忽錐沒什麼節操地忽悠著晉蘭。


  得了保證,晉蘭的眉頭卻沒有鬆開。


  「還要再等多久……」


  其實,在暗衛將貼在王都里的告示揭開前,有些小販在天剛透亮的時候,就已經在街道上活動了。


  為了生計,也為了能留在王都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段,他們必須起早貪黑,勤勤懇懇,方能立足。


  也因此,一些人便注意到了那張告示。


  「哎,你們早上的時候,有沒有看見衙門前面的告示?」


  「什麼告示?沒得沒得,我家在城東,不走那邊!」


  「你沒看見,可我看見了……」


  ——


  外面的風雨欲來,與桃夭兒並無關係。


  至少,現在並沒有打擾到她。


  晚上失眠帶來的惡果很嚴重,最明顯的就是早上起不來。


  早上姬十三出門的時候,桃夭兒是有一點感覺的,但是她不僅頭疼腦漲,還困意滿滿,於是便也忽略了起身的那人,再次沉沉睡去。


  等到她心滿意足地脫離夢鄉時,已經日上三竿了。


  「唔……」打著哈欠,桃夭兒睫毛微顫,懶洋洋地睜開了眼。


  「主子,您醒了?」


  梨枝在旁邊候著,見桃夭兒清醒,臉色僵了僵。


  「嗯。」桃夭兒在床上翻了個身,從側躺變成仰面朝天。


  「還困嗎?要不您再睡會?」


  梨枝盯著桃夭兒,小心翼翼地建議道。


  「嗯?嗯。」


  還沒下床,桃夭兒還有些迷迷瞪瞪,她眨眨眼,下意識點點頭。


  接著,在梨枝緊張的注視中,她捲起被子,將之撈在頭頂上,蓋住!

  梨枝屏住呼吸,躊躇著,觀察桃夭兒是否真的睡著了。


  「梨枝,你怎麼了?」


  就在梨枝離桃夭兒只有三步遠的時候,桃夭兒閉著眼,隨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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