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初五摸魚
第193章 初五摸魚
草原上，初五等人憑藉著羊屎牛糞，終於在兩三天之後，摸到了最後一批搬家的牧戶。
馬匹藏好，黑衣換下，初五在幾個帳篷間轉了轉，回來的時候，手裡就拿了件順來的衣服。
「我看起來，像不像個牧民？」
初五裹著破舊的單衣，一邊扯扯領口，一邊問其他的暗衛。
「哎，不行，這衣服不太合身，還有幾個補丁，我一去，人家就能認出這是他們自家的舊衣服……」
不等暗衛回話，初五拽著衣服的下擺，自言自語地說。
「頭兒，要不您在地里滾滾，把這衣服弄髒？顏色變了，粗略地看，應該也看不出來這是偷來的。」
聞言，初五朝出聲的暗衛飛去一把眼刀：「說什麼偷啊？老子這是『借』！待會要還回去的！」
「……是。」
被刺的暗衛也沒生氣，只是有些無語初五的不著調。
在沒還回去之前，不請自拿，不算偷嗎？
初五倒真沒這個自覺，已經穿戴整齊，他望著身上這件乾淨的衣服，有些發愁。
「要不，還是滾滾？」
這回暗衛們不再插話了，在短短几天時間裡，他們已經徹底摸清了初五的脾氣。
對於這位新上任的頭兒，他們得順毛擼，別隨意插話，否則，倒霉的說不定是誰呢！
在沒有人接話的情況下，初五皺著眉，蹲在地上，倒出水和泥，塗塗臉，再將濕泥抹在補丁上。
不多時，一個髒兮兮的窮小子新鮮出爐。
站起身，初五眼神變了，嘴角壓平，那種得瑟精神的樣子，瞬間就被忠實憨厚所取代！
「哈哈，我走了啊！」
初五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沖眾暗衛擺擺手，旋即轉身朝那幾個帳篷走去。
眾暗衛望著他的似是體力不支，整個人走得踉踉蹌蹌，跌跌撞撞，不由得沉默了。
這演技，果真當得上他們的頭兒！
這幾個帳篷里，其實只有一個帳篷里有人，分別說一個奶奶，一個婦女，一個小女孩。
「阿媽，阿爸和哥哥什麼時候回來啊？」
一個小女孩坐在鍋旁邊，望著她的母親。
「應該很快吧……」
聽了這話，婦人濃黑的眉毛皺起，有些憂心，她也不知道万俟烈什麼時候才能將戰事打完。
「阿奶，那你知道嗎？」
小女孩沒有從婦人這裡得到答案，不死心地朝角落裡織圍巾的老人問去。
老人搖頭，騰出一隻手擺擺，示意她也不太清楚。
「都不知道啊？」
小女孩蹲在帳篷里，捧著臉，有些失落。
「咳咳咳！」
突然，一陣咳嗽聲在不遠處響起，聽著聲音，應當是個漢子！
「是阿父嗎？」小女孩的眼睛霎時間亮了！
說著，她立刻起身，就要撩開帳篷門。
「站住，給我回來！」正在熬羊奶的婦人一驚，當即制止了她。
小女孩才走了兩步，就被喊住，她猶豫了片刻，還是聽話地坐了回去。
「你待在這裡別動，我出去看看！」婦人也聽見了外面的人聲，出於安全的考慮，她決計不會讓自己的小女兒出帳篷的！
「咳咳，咳咳！」
不遠處，一個身高體壯的青年正緩步走來，但是看上去，他走的不甚穩當，隨時都有跌倒的危險。
幾乎是下意識地，婦人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就算他是個漢子，但是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威脅力的樣子。
「你是誰？」
在青年離帳篷還有幾十米的時候，婦人忍不住出聲詢問道。
迎面見到青年時，婦人迅速地掃了一眼青年的穿著，已經先入為主地將這人當做匈奴本地人，因此，她問的時候，用的是匈奴話。
先前青年一直低著頭，看起來像是軟了骨頭似的，走路搖搖晃晃，接著，他似乎是聽到有人在喊他——
頓了頓，他慢慢抬頭。
婦人盯著他，見他的表情先是不在狀態，接著像是突然反應過來，眼中爆發出驚喜的光！
「救命！」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這句匈奴語，他說得有些含糊，但是婦人依舊聽見了。
也許是青年的外表太過於凄慘，見到她的神情太過於驚喜，婦人下意識地便卸下了防備。
「你怎麼了？需要幫助嗎？」
在她的喊聲中，青年晃了晃身子，忽然就一頭栽倒在地！
「喂！你沒事吧？」
婦人有些吃驚，隨即迎了上去，將摔倒在地的青年攙扶起來。
初五閉著眼，聽著越來越近的動靜，眉頭微皺，接著，他又恢復了昏迷的姿態。
……
「喂，那人已經把頭兒扶進去了！」
「噓，再等等，看頭兒能不能套出消息來！」
……
初五順利地進了帳篷，婦人倒是熱心，直接將煮好的羊奶讓他喝。
「謝、謝謝。」
初五像是剛剛清醒，見到婦人端著碗過來，他頓了頓，接過了那碗羊奶。
「不用謝，年輕人，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啊？」
「我叫答木，之前我去中原跑生意，後來家裡傳信說有事要發生，所以我就辭了那個車隊……」
說到這裡，初五喝了幾口羊奶，被奶里的膻味熏得眼睛都要冒出淚花。
婦人只當是羊奶煮得太燙，連忙說：「這個先放著，等涼了再喝吧！」
聞言，坐在角落的阿奶卻停下了動作。
然而異樣只有一瞬，很快，阿奶又繼續織圍巾了。
「好的。」初五依言，點點頭。
「然後，當我回到草原山的時候，卻找不到自己的家了，帳篷不見了，人也不見了。」
「我找了很久，乾糧已經吃完了，乾淨的水也基本上沒了……」
「總算，在今天找到你們，這真是太好了！」
從初五這個陌生人進門開始，小女孩就坐得離他遠遠的，雖然來得不是他的父親和兄長，但是一個陌生人，也能吸引她的興趣了。
此時，這個小女孩就用一種好奇的目光打量著他，活像他是什麼值得觀賞的珍稀動物。
「是嗎……」聽到初五的解釋，婦人不住點頭，已經釋然。
看來他真的挺不幸，沒有接到單于的通知，所以才在茫茫的草原上迷失了，差點命喪在自己的家國中。
這麼想著，婦人嘆息著，又拿起勺子將羊奶舀在碗里，將之盛滿。
「你剛才就是餓暈的吧！來，先喝點羊奶緩緩，待會我告訴你怎麼走，你順著我說的方向，很快就能找到自己的家人了。」
初五眼見著婦人又將羊奶填滿了，內心在瘋狂地說不要了，但是當著在場三人的面，他硬是堆出笑來，豪邁地端起碗，仰頭飲盡！
末了，他忍住翻滾著想吐的慾望，擦擦嘴角，打了一個嗝：「謝謝，我飽了。」
「真的不用了？」
「嗯。」初五捂著胸口，強忍住嘔吐的慾望，終於理解了為什麼姬氏的人不喜食羊肉。
確實，對於不適應口味的人而言，腥味實在太重了！
「對了，你能和我說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嗎？為什麼會搬地方啊？」
已經聊到正題，初五伸著兩條長腿，姿勢看起來很隨意。但是只有他知道，自己已經渾身緊繃，進入警戒狀態。
「哎，這不是因為要打仗了嗎？單于下令讓大傢伙往後退退，還說要做好準備，可能要一直挪地方……」
「對了，六王子前些時候到所有的部落里，鼓動大家出征呢！你現在才回來，倒是正好錯過了。」
「不過你也別擔心，我看你長得這麼壯實，先回家報平安，再去追上大隊伍，一定來得及的！」
「我家男丁少，應徵的只有我的丈夫還有兒子，哎……」
經過一番攀談，婦人對初五卸下心房，將出兵的消息盡數分享。
「是啊，有六王子在，你肯定會像阿父和阿兄一樣，平安回來的！」
小女孩一直偷偷摸摸地聽著大人們的交談，見阿媽提到自家的人，忍不住插嘴道。
婦人聽著小女孩天真的話，不禁搖搖頭：「朵拉，打仗總是要死人的，你去玩吧。」
小女孩有些不服氣：「你們不是說，有六王子在一定會打勝仗嗎！」
初五扭頭，盯著這個小女孩，緩緩說：「你阿媽說得對，打仗就會死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有那麼一瞬間，小女孩忽然覺得悚然！
她敏感地察覺到，在這個大哥哥敦厚的外皮下，似乎藏著什麼意有所指的味道。
「那，那就別打仗了唄！這樣我阿父哥哥肯定會平平安安的！」
但是這也只是隱隱的感覺而已，小女孩糾結著初五的話，臉都皺了起來。
初五笑笑，他似乎只是隨口提了句，並沒在意小女孩。
時間寶貴，緊接著初五轉回頭，向婦人套話。
「哈哈，照你這麼說，這次戰事就是由六王子指揮的？」
「是啊，你才剛回來，可能還不知道上回他來的時候，分了些東西給大家呢！」
談起万俟烈，婦人眼中放出自豪的光！
初五眼睛轉了一圈，只見小女孩還是陷入自己的沉思中，對婦人的話毫無反應。
倒是角落裡的阿奶，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了織圍巾的動作，一手抓著棒針，一手在理毛線。
初五盯著阿奶，視線在她緊緊握著棒針的手上停留了一秒，眼裡劃過什麼。
隨即他拋開了寒暄，只挑重要的問題，單刀直入——
「這麼說，六王子就是上回帶人偷襲晉楚的頭領？」
「對，而且跟著他出去的人，一個都沒有死呢！」
「唔，那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嗎？是還待在後面的部落里，還是——」
說到這裡，初五彷彿意識到什麼，語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他看著沒有一個男丁的帳篷，又想想婦人剛開始對他說的話，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們，已經走了啊！」婦人沒那麼多顧慮，直言不諱道。
「什麼——」
初五頭皮發麻，渾身緊繃，宛如一個炸雷「轟」地在腦海中爆發！
都怪老子在草原上浪費了這麼長時間，竟然才知道這個消息！
深呼吸，深呼吸，初五強壓著跳起來的衝動，僵硬地問：「走了多久了？也許我還能追上他們呢！」
「啊？算算時間，應該，快出草原了吧……」
遲疑著，婦人只是報出了一個含糊的時間。
聞言，初五哪裡還坐得住，他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蹭」地一聲站了起來！
「謝謝你們！我現在就去找六王子！」
說著，初五忍著滿腹的媽賣批，迅速撩起帳篷的門，大步朝前走去。
「哎哎！你怎麼現在去找六王子啊？」婦人站起來，看著帳篷外握著拳頭，快原地爆炸的某人。
「你不是想回家嗎？要再朝東北邊走走，那裡的部落很密集，你的家人很可能就在那！」
初五沒回頭，邁著重重的步子，朝後擺擺手，示意自己聽見了婦人的話。
放下手，背對著帳篷的初五不再掩飾自己的怒火的鬱悶。
眼神電閃雷鳴，臉色青中發黑！
——摸魚吶！
匈奴人都要到主公家門口了，他竟然才得知這個消息——
當真是，丟盡了他初五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