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六國會前

  第116章 六國會前

  「六國會。」


  六月初,六國會。


  不僅是姬府,這個詞已經在晉國,乃至六國間陸陸續續被提起。


  大河流下,水榭歌台,泛舟而下。各國的名士聚集到沁河兩岸,盡情在世人的面前展示自己,若是在會上表現出振聾發聵的論辯,那將是舉世矚目,風頭盡出。


  流芳百世,抑或遺臭萬年,全看個人的表現,以及大會上的瞬息萬變。


  當然,敢於在會上發言的人,無一不是搏著自己家族的聲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觀看這場大會的世家貴族,多半只是湊熱鬧。


  不僅是文人雅士,歌舞大家們也紛紛出動,花船擺尾,為這場盛宴添加幾分顏色。


  文人高談闊論,美人輕歌曼舞,那是幾年一度不可多得的盛宴。


  桃夭兒前世沒參加過六國會,那時她還在春風樓訓練,所以只是聽說過。


  「六國會。」桃夭兒低喃,生出許多期待。


  在姬十三準備六國會的人員船隻時,僑府也陷入忙碌當中。


  僑氏家主本不欲讓僑雲參加下個月的盛會,但是僑菲卻硬是求情,她已經來了三趟,今天是第四趟了。


  「爹,你幹嘛不讓姐姐去啊?她最近天天抄佛經,都快悶出病來了。」


  「我已經說了,六國會上不容任何閃失,那姬十三屆時也會到場,她去了,丟人!」


  「可是,就我一個人去的話,也沒什麼好看的。」


  「不行不行!」


  「爹,要不我和姐姐坐小船吧,和你們分開,這樣總行了吧?」


  「你想什麼呢!會上人多眼雜,我讓你們單獨坐船?不行!」


  「有什麼不行的,爹!」


  ……


  晉國王宮。


  晉惠公睡在寢殿里,臉色微微發青。


  姬后坐在他床邊,細緻地為他掖好被角,再把剛剛喂的葯遞給宮女。


  「王上?」她輕輕喊了一聲。


  晉惠公沒有回應,連哼一聲都不曾。


  「看來王上又睡著了。」姬后輕輕嘆息,眉眼之中含了幾分憂愁。


  「你們說,他要睡到幾時,才能一睡不醒呢?」


  隨侍的兩個宮女站在姬后兩旁,就像泥塑一樣,對這一切沉默以待,目不斜視,充耳不聞。


  整個宮殿陷入一片死寂。


  一陣輕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走到寢殿門口停下了。


  一個宮女從側門走到床前,對姬後行了禮,輕聲稟告:「王后,五公主求見。」


  「為何求見?」姬後端庄溫婉的神情不變,聲音卻開始轉冷。


  「五公主說想與王上商討六國會的事宜。」宮女四平八穩地答道。


  「你讓她去側殿等著,我待會見她。」姬后皺了皺眉。


  「是。」


  姬后沒有子女,現在的皇子公主都是晉惠公與其他妃嬪生的,一方面是晉惠公顧忌姬氏的實力,因為一旦他和姬後有了皇子,就必定是太子。另一方面,姬后也不願委身,看不上這個空有肥腸生性多疑的晉王。


  姬後步入側殿的時候,晉蘭已經在原地轉了幾個圈了。


  「母后,你來了!」晉蘭見姬后出來,立刻上前,有些討好地湊上前去。


  「嗯,你父王他剛睡下。要不,你等他醒了再來商討正事?」姬后淡然一笑,寵溺地看著晉蘭。


  「啊?他又睡了,父王最近是不是身體不好?」


  晉蘭有些擔憂,最近晉惠公在朝堂上經常無故罷朝,現在她來找人,居然又睡下了。


  「哪有的事!王上最近就是嗜睡,但是大夫已經看過了,沒有大礙。」姬后撫上晉蘭的手,拉著她坐在榻几上。


  完全就是一副閑話家常的趨勢。


  「母后……」


  晉蘭看著姬后笑盈盈的眼睛,不知為何,隱隱覺得不安,但是到底在不安什麼,她一時也說不上來。


  「蘭兒,你有什麼事要找王上?如果關係不大,母后可以幫你解決。」


  「啊,真的嗎?」晉蘭立刻轉移注意力。


  「什麼真的假的?真是個傻孩子。」姬后笑出聲。


  「母后,那,那我就直說了。」晉蘭想到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羞澀。


  「你說吧。」姬后洗耳恭聽。


  「就是六國會上,我能不能自己乘一個畫舫?」


  「你是說,你要下河?」


  「嗯,我想近距離欣賞那些人的風采。」尤其是,離十三郎近些。


  「難不成,又是為了我那弟弟?」姬后打量晉蘭臉上陡然而起的薄紅,打趣道。


  晉蘭猛地抬頭,信誓旦旦地搖頭,但越是如此作態,就越發顯得心虛。


  姬后見了,臉上的笑意淡了淡。


  「既然不是為了我那弟弟,那就再好不過。他前些天還傳信告訴我,又有了一個心儀的女郎,正在等著和她成親呢!」


  姬后一邊說,一邊不經意地提起姬十三的情感動向。說完,她用眼角掃到晉蘭一下子刷白的臉色,不動聲色。


  「什麼!十三郎要和人成親?」晉蘭知道自己不能失態,但是破音的語調已經將她的小心思暴露無遺。


  「哎,他也只是提了一句,說什麼那女郎還沒答應,他還要再等等,聽得我這個做姐姐的都為之動容啊!」


  晉蘭白著臉,一言不發地聽姬后的戳心之言。


  「那女郎,竟然不願意嫁給十三郎?」許久,她虛弱地問道。


  「這我就不清楚了,總之,阿瑜說要再等等。」


  晉蘭又是一陣沉默,隨後,竟然提出告辭。


  「母后,既然父王沒醒,那畫舫之事就下回再說吧。」


  「那行。」姬後有些詫異,但還是允了。


  晉蘭來時有多少期待,現在就有多少震驚和失望。除此之外,某種尖銳的刺痛一直扎在她的心上,一瞬間,晉蘭對那個女郎起了滔天的恨意。


  空等了三年,她的主母之位,姬十三始終沒有給予她正面回應,而現在,他卻有了想成親的娘子!


  而且——


  晉蘭走出幾步,忽然回頭:「母后,十三郎心儀的女郎叫什麼啊?他把那女郎藏得可真緊,我們還從沒見過呢!」


  姬后笑了笑,對晉蘭女兒家的小心思了如指掌:「這我倒不清楚,阿瑜沒和我提過。」


  晉蘭也只是隨口一問,聞言咬咬嘴唇,不甘心地說:「是么,那兒臣告退。」


  「嗯。」


  回到自己的寢宮,晉蘭又驚又怒。


  她摔了自己最心愛的一套瓷杯,撕碎了隨身的綉帕,還打罵了自己的貼身宮女。


  「我等了他三年,難道十三郎就看不到嗎?」


  「要娶不是納,難道那個女郎當個妾室還不夠,還要當姬氏的主母?」


  「你們說,我到底哪裡配不上十三郎!」


  宮女們看著崩潰的晉蘭,吶吶說不出話來。


  晉蘭只覺得自己扎心窩子的疼,驚怒交加之下,她突然扭頭:「把僑雲帶過來!」


  王宮裡的暗涌,沒有影響到僑府的平靜。


  僑雲住在宗廟裡,天天佛經不離手,可越是抄,對姬十三的魔障就越是猖獗。


  此時,她還不知道自己被姬十三盯上,依然抱著越來越微弱的希望,能有機會嫁給姬十三。


  憑她自己是不成了,僑氏家主會生撕了她,但是如果晉蘭能當上主母,她去求求情,興許晉蘭會讓她入姬十三的後院。此外,僑菲還是沒能撬動家主的嘴,允許她參加六國會。


  怎麼辦呢?


  僑雲轉動著佛珠,面上一片平靜,新潮起伏。


  「主子,家主找你。」正糟心著,門外有人敲門。


  僑雲撥動佛珠的手指停了,緩緩睜眼:「什麼事?」


  「宮裡來人了。」


  那天,晉蘭與僑雲到底商量了什麼,宮女們不得而知,但是從摔碎的茶盞來看,想必聊得不是很愉快。


  晉蘭的貼身宮女被打發到了門口守門,心驚膽戰地聽著門裡的動靜。


  門裡一開始沒動靜,隨後僑貴女的聲音猛地變大,發出尖銳的「不可能!」。


  五公主的聲音不大,宮女聽得不是很清楚,隱約提到了「滅口」之類的話。


  滅口?宮女身子一個激靈,突然自發離門走遠了些。


  這不是她能聽的。


  晉蘭確實提出了滅口的字眼,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僑雲,等待僑雲的回復。


  三年的等待,早就磨掉了她的純真。她本以為姬十三兜兜轉轉,最後還是會娶她。沒成想,他居然一聲不吭就有了心儀的人!


  晉蘭維持著皇家儀態,眼裡卻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滅口?」僑雲喃喃。


  「是!」晉蘭擲地有聲。


  「你想滅口,找我有什麼用?」僑雲在詫異過後,面上疑惑,心中冷笑不止。


  晉蘭掃了僑雲一眼,倒也不在意她的裝腔作勢。


  「你的用處可大了去了!我在王宮,平日不得隨意出入宮門,如何在千里之外對那女郎動手?」


  「你還有手底下的人。」僑雲低頭,姿態雖恭敬,但是不買她的賬。


  晉蘭見僑雲不願意,牙口咬緊,但是一眨眼的時候,她又和顏悅色起來。


  「我哪有人使喚?都是宮女侍衛,出不了宮門的!」


  僑雲不搭腔。


  「雲姐姐,若是那女郎成功當上主母,那你我就完全沒有希望了,我是堂堂的晉國五公主,不可能給人做小,而我不入府,怎麼把你也帶進去呢?」


  僑雲神情微變,顯然晉蘭戳到她最擔憂的點了。


  「五公主,不是我不想,但我也在禁閉當中,若不是你下令,家主是不會放我出來的。」


  沉默良久,僑雲說了句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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