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

  木九薰身死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戰場。


  落月宗千年未有的叛逆、改道修體的奇才怪胎、元嬰境下第一人的牛人……這些名頭對於一個生年三百餘、長睡二九九的人來說都太過單薄遙遠,很多人猶記得百多年前東海之上那驚艷一招,更多的人則是為那海上萬里洶洶的火焰而驚詫不已。


  海水揚沸不休,火焰一直燃燒著,莫說魔物,就連尋常元嬰修士也難靠近。


  藺伶聞訊后,帶著族人趕來,沒有想辦法驅散火焰,而是直接攪動海水,一時間海面上浪花裹流火,水汽映明光,美不勝收,卻無人欣賞。


  一眾鮫人在海水中搜尋了足足兩日,都沒有找到木九薰的屍體。


  「此處暗流涌動,不排除被海流帶走的可能。」


  戴著陰陽面具的明於期站在岸上,看著藺伶從海里走出來。當她走到岸上的剎那,身上的那一層水像是一層被卸掉的披風,緩緩流回到了海里,分毫不剩。


  「她有沒有可能,被救起來?」


  藺伶看了明於期一眼,抬起了自己被火焰灼傷的左臂。


  「這等情境下救人,連元嬰修士都恐難做到,更何況……」藍發女子沉著臉指著海面上,接天連日的火光中,有幾處燒的分外燦爛,「那處是三個堪比元嬰的魔獸,他們偽裝成了尋常魔物攻來,我等卻毫無所察覺,要不是木城主以一己之力將之全部擊殺,恐怕……此等英雄,我心中敬仰之至,可身為醫修我也知她造出如斯聲勢,不可能還活著。」


  說是三個魔獸,那屍體確實很多塊的,烈焰在上面熊熊燃燒著,如同它們曾經的主人那樣,不將之徹底毀滅,決不罷休。


  等在一旁眼巴巴等著消息的臨照城修士聞言都低下了頭,有人已經紅了眼眶。


  臨照城第二位戰死的城主,她總是在睡覺,被吵醒就脾氣大到嚇人,可這幾百年裡,她庇護著他們。


  如今,她死了。


  又過了一日,風不喜從海上綁回已經發了瘋的盧華錦,他一夜之間頭髮斑白,如清泉般的聲音早就喑啞不堪。


  可沒有用,他找不到木九薰,也不知道該找誰報仇。


  「我抓住他的時候他一次拿了幾百顆詭丹,身後十丈遠還是修士……」


  風不喜隱約知道,這個叫盧華錦的金丹修士怕是已經瘋了。


  木九薰死去的第五日,宋丸子見到了樊歸一。


  整個蒼梧的食修都知道了,那位庇護他們二十年的木城主已經身死瀚海。


  和樊歸一閉門說了半個時辰的話,宋丸子面無表情地從房間里走了出來,蒼梧的房子為了雨季排水便宜,門檻都極低,可她還是被絆了一下。


  按照事先的計劃,她今天還要凈化兩處土坑。


  十丈土坑的邊上,宋丸子的調鼎手用得越發精純,那土堆里埋著的雞蛋和叫花雞看著也比之前的更好吃了,她的徒弟們卻無人敢聒噪。


  掉眼淚的、紅著眼圈的早就被劉迷趕走了,剩下的幾個徒弟都小心翼翼地看著宋丸子。


  她哭,她鬧,她一頭栽在這土坑裡滿地打滾兒都好啊,她的徒弟們真是怕極了她這樣不言不語,彷彿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兩處地方都去凈了煞氣,宋丸子只歇了一個時辰,又接著干起活來。


  劉迷眼也不敢眨地盯著她,本來自己的手裡還得搓著肉丸子的,她師父悶聲不響地連著做了三天飯之後,她別說搓丸子了,光是站在那兒看著她師父就手抖。


  駱秋娘也擔心極了,路過宋丸子身邊的時候越來越多,想勸自己師父去歇息一下,都沒話可說。


  沐城主身死,她狠狠地哭了一天,擦乾了眼淚還是得該幹什麼幹什麼,師父連滴淚都沒掉,可見苦都在心裡了。


  唉,那麼一個人,怎麼就這麼去了呢?

  承蒙木九薰傳授體修功法,駱秋娘也厚顏在心底將她當自己的半個師父,聽說她死了,如何不傷心呢?


  早些年,很多臨照城中的人都私下抱怨過木九薰只知睡覺,從不管事。


  看看百靈城,年年有玉容大會,再看看天輪殿轄下的諸多城池,一旦法修和體修之間出了爭執,總是偏著體修的。對照之下,木九薰明明出身戰力最強的宗門長生久,自己也是個體修,卻沒給體修們什麼方便。


  但是後來,這說法就漸漸沒了。


  在駱秋娘的眼裡,木九薰是個品行貴重的絕好之人。


  夜深人靜,她幾度淚沾床榻,第二天還要打疊精神,統管著沒有宋丸子管理的食修們。


  第四天,灰頭土臉、滿臉憔悴的宋丸子終於停了下來,劉迷什麼也顧不上了,風風火火喂她喝了一碗米粒兒滾到開花的稀粥,給她擦了擦手和臉,又送她去休息。


  卻不曾想,等她再打開房門,問宋丸子想吃點什麼的時候,房間里卻空空如也。


  宋丸子只是想去看看木九薰,離開蒼梧之後,她變幻了一副俊美的男子容貌,用體修之術走到疲累,就再踩著大黑鍋飛一段兒……如此兩天之後,她已經趕到了東陸。


  自從雲淵陷落以來,東陸的凡人便開始內遷,他們是陸陸續續走的,有些是因為捨不得家業總想拖一拖,有的則是主動留下來要幫修士們多做點活兒,可如今他們都不得不走了,海邊的煞氣太重,凡人容易迷了心神,要是體弱些,說不定邪氣侵體,幾個時辰就沒了。


  宋丸子逆著人潮往前走,卻見其中有些人在手臂上系著白色的布條。


  「這位仙君是要往海上戰場去么?」


  一位老嫗被人用木板車推著,顫巍巍地用手攔住了宋丸子。


  「我要去往臨照。」


  聽到臨照二字,那老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剛好,我們都是從臨照出來的,這位仙君,您若要去臨照,能不能幫老婦人一個忙?」


  待老婦人走後,宋丸子看著手裡的一捧白色紙燈,嘴裡一片苦澀。


  再過十日,就是木九薰離世的三七之日,按照臨照凡人的習俗,死在海上的人會在那一天回來,要用白色的紙燈放在海上,引著他們回家。


  修真者身死道消,沒有回魂之說。


  凡人卻並不知道。


  坐在木板車上,老婦人心滿意足地對推著她的兒子說:「我就說,我扎的燈一定有人替我給木城主放了去。」


  她收好車上白色的紙片,露出了那下面一張小孩子的臉。


  老人眉目柔和地說:「也不知道誰這麼作孽,這麼好的娃兒都丟了,等咱們找地方安置了,就把這娃兒養大……就叫他念木。」


  那個小孩子眉目精緻,只是臉上有一片燒傷的地方,雙眼緊閉著,彷彿在忍著痛的樣子,脖子上掛了個小小的桃兒,細伶仃的兩隻小胳膊緊緊地抱著一塊赤紅色的木頭。


  木九薰殺了三個魔物的首領,使得那些魔物的進攻慢了下來,可那煞氣瀰漫於海上,越來越多的修士們難以從天地中補充靈氣,對丹藥和靈食的需求越發大了起來,長生久眾人腰間掛著的鈴鐺在濃郁煞氣中響個不停,可如今舉世皆如此,那除魔度惡的激昂前奏竟成了常伴耳畔的聲響。


  為度此危局,長生久的幾位長老決定聯手行禁煞之術,消解掉一些煞氣。


  戴著陰陽面具的明於期看著自己的弟子,說:「此界煞氣大於靈氣,界門已經是越來越難打開了,你的那些師弟們想好了么?真的不走?」


  樊歸一低頭輕聲說:「師父,空凈師弟等人都已經決意留下。」


  長生久首座發出輕輕的一聲嘆息:「既然如此,你下次去往蒼梧的時候,就把宋道友也帶去界門吧。」


  「師父,可九薰師姐說過宋道友她……」


  「她的祛煞之法固然玄妙,但你莫忘了,人力有盡。我等立道之時就有與無爭界同死的覺悟,可那是我長生久……此無爭界,不值得所有人為之身死,尤其是宋道友這個異界之人。九薰所說之法,太強求了,她一生強求自己,也將別人與自己等同視之,以窮盡人力為理所當然。」


  明於期搖了搖頭。


  樊歸一低頭不語。


  「之前我度凡人魂魄重入輪迴,心中有所明悟。歸一,來日你當了長生久首座……」


  沉穩持重的樊道者跪在了地上。


  「師父,您也要學江師祖捨身引煞么?」


  「不。」明於期頓了一下道,「墮魔,我不會的。」


  他的眼睛看向遠處,那裡有個纖瘦的女子站在礁石上,看著天空中翻滾的煞氣。


  「明日你風師伯他們要以驅魔之法暫時驅散海上的煞氣,你跟我在一旁護法。」


  走進臨照城,宋丸子看著空空的城中卻到處掛著縞素,撤去身上的虛幻陣法,從儲物袋裡拿出了一條白色的裙子穿在了身上。


  那裙子極美,無數層輕紗在風中招搖,又有藍色的暗紋閃爍其中,卻被宋丸子當成了孝衣來穿。


  在城門處,她用玉谷粉調和了清水揉成雪白的麵糰,再擀成極薄的片兒,疊層,切刀,就成了一張張餛飩皮。


  上好的豬腿肉切成肉粒兒,拌上蔥、姜、香油、醬油,再把瓜菜切成小丁兒堆在肉餡兒上。


  赤磷蝦去殼、去蝦線,切成粒,也放在餡料盆子里,跟著那些紅紅綠綠攪勻在一起。


  想要開始包餛飩的時候,宋丸子突然覺得少了什麼。


  掏出一個紅色的菜球,她手指上靈力運轉,那菜球碎去之後只剩了紅色的一團漿汁,紅得像火似的。


  包完一個餛飩,就用手指沾著那漿汁在餛飩上摁一下,等下鍋煮出來,每個餛飩上都像是帶了一層胭脂,又像是有火在燒。


  煮好的兩碗餛飩放在那兒,宋丸子獃獃地看著,看著那上面熱氣兒都要散了,她終於拿起來一碗,呼嚕呼嚕地吃了起來。


  「好像鹽放多了。」她喃喃地自言自語。


  咸到有些發苦。


  終究再不會從城牆上飛身而下,以流火為座,來等著吃飯了。


  這時,一團紅影從天而降,纖白的手拿起另一碗餛飩。


  宿千行笑得極美,說:「你這是給木九薰煮的餛飩吧?可惜呀,她吃不到了。」


  見宋丸子低著頭不理他,他又笑著說:「你這食修真是有意思,萬里迢迢地趕過來祭一個死人,祭天的時候卻怎麼儉省怎麼來。」


  用手指拎起一個餛飩放在嘴裡,一入嘴就是鮮香兼備的湯汁滑進了喉嚨眼兒里,宿千行迫不及待地又吃了一個,連說話也顧不上了。


  到最後,竟然是兩個人比著似的飛快地吃完了餛飩。


  放下木碗,宿千行拿出一面小鏡子看看自己的臉上並無什麼不妥,收起鏡子,他又說:


  「木九薰關了我那麼多天,她死了我才脫困而出,本想去找出她的屍身,用那傳說中的八品火靈根補一補,不成想卻一直沒找到,如今這無爭界讓我感興趣的靈根是越來越少了。」


  宋丸子默默刷碗,並不理會。


  「我說,我今天不取你靈根,你告訴我,你到底怎麼知道我姐姐之事的,如何?」


  獨眼女人手上一頓,冷笑了一聲說:「宿千行,此地乃臨照,不是你血煞魔君能逞威風的地方。你想取我靈根就儘管試試,看是我先身死,還是你先道消。」


  聞言,宿千行竟然笑了:「油嘴滑舌,心計百出,我還以為你會跟之前一樣先跟我虛與委蛇,用了損招之後再原形畢露,沒想到在這裡你竟然硬氣起來了。」


  左右看看,這臨照也不過是座有些荒涼的石頭城而已,無爭界六十六城,宿千行都去過,就連北荒之中的涼城都沒有臨照如此硬朗疏闊。


  看著,就讓人想起了木九薰。


  真是一座有些奇異的城啊。


  「宋丸子,不如我用另一件東西與你交換。」


  宿千行拿出了一個藍色的儲物袋。


  「這是我之前從一個快死的落月宗修士手裡拿到的,裡面除了幾百顆上品靈氣丹之外兩顆丹藥,一顆能讓築基修士瞬間成就金丹,另一顆,能把人的記憶一概抹去,從此再不想起。我是為了這后一顆葯才答應將那人的屍身碎成飛灰扔進海里的,前面那個不過是個添頭。怎麼樣,這筆生意你不虧吧?」


  宋丸子轉頭看著一身紅裙臉上帶笑的宿千行,扶著手裡的大黑鍋說:「你明明知道我是進了逆時境,還有什麼好問的?」


  「那你是怎麼出來的?」


  「一個叫……我不記得她名字的女子把我送出來的。」


  「哦,原來是微予夢那個愛管閑事的。」


  恍然大悟之後,把儲物袋扔到宋丸子手裡,宿千行轉身就要離開。


  「宿千行,你如果把宿千芍的犧牲看成是為了報復你,豈不是太看低你姐姐了么?」


  在他身後,宋丸子抬高了嗓門如此說道。


  紅影如霧,轉眼就到了宋丸子的跟前,宿千行拎著宋丸子的衣領看著她,恨聲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用自己的命去報復自己恨的人,讓他活下去,那是蠢人才會做的事情。宿千芍在我所見的女子之中,論心性堅韌、聰慧果決,當排前五,呃……」


  宋丸子掰了一下手指頭,然後正經更正道:「前八。」


  宿千行氣笑了:「你以為你是誰,我姐姐還用的著你妄言評判?」


  「我不用是誰,腦子比你好用就夠了。」


  「你說我腦子不好用?」


  宋丸子挑了一下眉頭:「這個用我說么?從當年被人利用,到現在自以為是地活著,你腦袋裡面就是燉了一鍋腦花。」


  宿腦花,啊不,宿千行要不是想到長生久的一干長老都在這附近,若是他對宋丸子動手絕對逃不掉,現在真的要取了宋丸子的靈根了。


  宋丸子又說道:「宿千芍以拳拳真情用命換你命,你猜她要是知道你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是會喜,還是悲?」


  遠處有人喊著「宋師」手持武器往這裡跑來,宿千行放開了宋丸子,一整自己的衣襟長袖,飄搖而去。


  「宋丸子,你可得活到這大劫之後,好讓我親手殺了你。」


  打開宿千行給她的儲物袋,拿出那兩顆特殊的丹藥,宋丸子迎著那些衝過來的人,露出了一個雖然有些疲憊,但是足夠真誠的笑容。


  ……


  宋丸子留在了臨照,每日用大鍋烹煮靈食,還用沙土為鍋炒些雲香豆之類能消解人體內煞氣的靈材。


  木九薰身死之後,有她在,臨照修士們彷彿又有了一個主心骨,做事又利落了起來。


  長生久的正罡境長老們聯手使得海上的煞氣淡去了不少,卻有兩位長老元氣大傷,不得不退下修整。


  那天偏巧又有神出鬼沒的江萬樓出來搗亂,要不是有明於期在旁護法,後果真是難以想象。


  聽著遠處的殺聲震天,宋丸子抬手消去沙坑裡的煞氣,讓人將裡面的鳥蛋揀出來,拿去給那些受傷的修士們趁熱吃掉。


  三七那天,她把老人給她的紙燈放到了木九薰死去的那片海上,火焰還未熄滅,轉眼將這些燈都燒成了灰,沉入了海水裡。


  燒了才好,她一生愛玩兒火,說不定燒了,她才能看見。


  海淵閣又造了一批破魔箭,送到了海上。


  大戰之時,那些奇形怪狀的魔物遮天蔽日地襲來,修士這邊,起先是機關在前,先射掉一批,然後鍛骨境體修衝到前面站成人牆,在呼喝聲中抵擋魔物的進攻,在他們身後,是用法器招招奪命的法修,再往後,才又是那些機關。。


  待到魔物後退的時候,就又輪到這些機關上陣了,破魔箭連發而出,取了不知多少魔物的性命。


  破魔箭功效卓絕,海淵閣的掌門衣紅眉卻仍眉頭緊鎖。


  當天輪殿掌門找上她,讓她多做些破魔箭的時候,她說:


  「不是我們不想多做,冶鍊冥鐵要用到靈火,之前,我們用的是雲淵冥火,眼下我們的煉器師都撤到了棲鳳山周圍,引棲鳳靈火冶鐵,卻不知道為什麼,這些日子棲鳳山萬年不熄的火焰竟然一日小過一日,如此下去,怕是……」


  屋漏偏逢連夜雨。


  又一日,北線破魔箭最先耗盡,駐守北線的嘯月峰修士和靈獸們死傷慘重,就連嘯月峰的掌門都不禁哀嘆道:


  「莫不是這就是天要亡我等?」


  天下風雲動蕩之時,一個老婦人撿來的孩子又不見了,只木車上多了一塊亮晶晶的靈石,實在是再微小不過的瑣碎。


  棲鳳山上,只有兩歲大小的孩子身後背著一個包袱,身前抱著一塊兒山岩,足足一炷香時間之後,他深吸一口氣,腳下騰空而起,又往上沖了三十丈,接著,他氣力不濟,沒踩好位置,撲落落地又滾下來好遠。


  「活了千多年,還真是第一次知道,棲鳳山這麼難爬。」


  「小孩子」自嘲了一句,從地上爬起來,轉頭看看自己身後火紅色的靈木,喘息著說:「小薰,你等著,師父送你回家。」


  幾大宗門的掌門湊在一起,謀求棲鳳火山將要熄滅的解決之法。


  明於期一言不發。


  會上眾人也實在拿不出好的辦法,萬一有了差池,讓那火山從燃燒變噴發,不就是讓這無爭界成了東有魔物西有岩漿的修羅之地了么?

  樊歸一這段日子多被他帶在身邊,等到只剩他們師徒二人的時候,他忍不住問自己的師父:


  「師父,讓明火道長老去棲鳳山看看不好么?」


  明於期默默搖搖頭。


  二人又走了一會兒,他停下了腳步。


  「九薰身殞那日,棲鳳山就註定有此一劫。」


  同日,江萬樓在棲鳳山上撿了個不及他小腿高的孩子。


  「你這小孩兒,上山燒火啊?」


  明宵看著江萬樓,心中一片絕望的冰冷。


  「不如這樣,你跟我玩個遊戲,你贏了,我幫你燒火,怎麼樣?」江萬樓嘿嘿一笑,一抬腿,就帶著明宵到了棲鳳山的火山口處。


  「小孩兒,你叫什麼?」


  「念、念木。」


  「小木頭抱著小木頭,嘿嘿,咱們就來玩兒木頭人吧。誰先動,誰就輸了。」


  明宵是何等狡猾人物,一想就知道自己贏不了江萬樓,他也沒時間與江萬樓玩這個遊戲了,於是搖搖小手說:「你這樣不對,你這是大人欺負小孩兒。」


  江萬樓拎著他,戳了戳他的鼻子說:「那你說,咱們怎麼玩兒?」


  「要不,我們打賭誰活得時間短吧。誰活得短,誰就贏了,我贏了,你把這塊木頭替我扔進火山口裡。」


  活得短?這個沒玩過。


  江萬樓點點頭,還等他說開始,他手中拎著的小孩子頭一歪,徹底再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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