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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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仙門的時候嚎了那一嗓子的人,是在最後關頭搶到了鑰匙的王海生, 他本是一個漁民家出來的小子,八九歲時就近拜入了二流門派潮風幫, 這次的雲台登仙,他純粹是跟著幫里長老來看熱鬧的, 沒想到鑰匙被人扔了出來,一群人追追奪奪,把他擠得蝦米似的在人群里鑽來鑽去,等到終於鑽到了沒人的地方, 沒想到那鑰匙又被人扔了過來, 正好進了他的懷裡。
天降福緣, 他就算再傻也知道得牢牢地抓緊手裡, 三步並作兩步就往登仙台上跑, 後面的各路高手絕招齊出,他在前面死命奔逃,最後上半身進了光圈都離地五尺了, 到底還是被追上了,幸好鑰匙帶他飛的夠穩, 就算鞋子、襪子、腰帶都被拽了個乾淨, 他到底還是成了第十個雲台登仙之人。
反正仙界少不了鞋子、襪子、腰帶……吧?
這個愣頭愣腦的年輕人就提著自己被撕成了布條的褲子無比清涼地成了「仙」。
如果不是有「踩鍋成仙」的宋丸子珠玉在側, 說不得他也會在凡人界的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可惜, 想象中的仙雲繚繞、仙娥夾道、仙果隨便吃,順便還有神仙送來鞋子褲子的畫面都沒有出現,他們眼睛一閉一睜,就到了陰森森的密林中,迎接他們的是一群會咬人的兔子和會抽人的藤蔓。
原本的十二個人也已經在踏入仙門的時候就分開了,跟他在一起的除了一身暗器的唐越和一邊殺生一邊念經的空凈禪師之外,還有那個一身詭術的怪人,似乎是叫宋丸子。
跟這三個人比起來,王海生覺得自己一邊提著褲子一邊被怪物追著跑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這個「成仙」,實在是太坑了!
嘴上又罵了一句,王海生躲在比他矮一截的唐越身後,看著他用祖傳的暗器突突兔子。
這裡的兔子長得很像野兔,就是個頭跟獵犬彷彿,而且一點也不像平常兔子那樣膽小,剛進到這個林子的時候,就有一隻格外健壯的兔子差點把王海生的褲子徹底拽下來,還要捎帶著他的一條腿。
武功實在平平的王海生為了保住自己的腿可謂是屁滾尿流,嘴裡還喊著「我成仙的時候不過丟鞋丟腰帶,現在成神仙了,腿都要保不住了!」
「有說話的功夫,你不如多砍兩隻兔子。」被人當了大半天的盾牌,唐越也有些煩了,七連發的小弩已經用完了四個,身後那個傢伙總是趴在他身上,讓他連換弩都彆扭——唐家的人是絕對不能讓人看見自己暗器在哪裡的。
「就算打不過,也不要給我添亂。」
「我、我又沒有鍋能背在身上!」王海生理直氣壯。
那個「打不過兔子又把鍋背在身上」的人當然就是宋丸子了,她在即將過仙門的時候暈了過去,進到這個密林之後又立刻醒了過來,醒來之後,她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翻身把鍋扣在了自己身上,接著,就是一群咬人的兔子跳了出來。
明明剛剛還在登仙台上當著天下英雄的面廢掉了大內第一高手高盛金,現在的宋丸子真是猥瑣膽小到令人髮指,背著她的那口鍋一直默默跟在開路的唐越和空凈後面,有時候趁著兔子都圍住了別人,她甚至還會邁著小碎步子一路跑到前面去,別說兔子了,連草都沒拔掉幾根。
密林里是真正的暗無天日,空凈禪師看了半天樹影,都沒計算明白現在到底是什麼時候,他們又已經在這裡打了多久,又還要再打多久。
「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
金色的禪杖揮出,一隻兔子的腦殼被打凹了進去。
「宋施主,您所學頗多,所見所聞定亦有過人之處,可知道我們究竟身在何處?」
前面兩丈遠的地方,那口大黑鍋掀開了一道口子。
「試煉場。」
女人懶懶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試煉場?那又是何處?」
大黑鍋又往前挪動了兩步。
「空凈,你以為成仙是什麼?」
「超脫生死……」
「然後呢?」
「獲無上智慧,普度眾生。」
「哦。」趴在鐵鍋下的女人似乎笑了一聲,「那你就來錯地方了。」
空凈所說的明明是成佛,宋丸子不知道如何成佛,可是她知道這些人未來的路應該是一副什麼樣子。
佛家的經書上說有三千大世界,一日一月所照就是一個小世界,大概是說中了的。只是這些世界的組成也各有不同,金木水火土五行存於其間,萬萬年日積月累之下,有的世界就產生了靈氣,靈氣遊盪於寰宇,貯存於天地萬物之中,其中也包括了人,那些人生來就有不凡之處,加以修鍊之後就能延壽命,通造化,負神通。而更多的世界,靈氣卻近乎於無,人們如果想要修鍊,必須有大毅力、大機緣。
「這裡,是修真界。」
所謂的「一步登仙」不過是給那個靈氣匱乏的小世界人們一個成仙的機緣罷了。
嘴裡隨意說著,宋丸子從鍋下起身,把頭探到外面,打算再走兩步,卻看見了前面有白光閃爍,顧不上回答空凈什麼叫修真界,她拎著鍋隨手打飛了一個兔子,轉身笑呵呵地說:
「看見前面那個光柱了么?我估計那裡能讓你們歇一歇。」
為什麼是「你們」?因為你隨時都在「歇」么?
唐越在心裡默默嫌棄著那個又躲回了鍋里的女人,振奮精神,雙手一翻,直接掏出了三十連發的奪命箭,對著兔子群一陣掃射。
白色的光柱看起來很近,事實上卻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遠,直到空凈禪師內力耗盡,唐越開始珍惜自己的暗器也以肉身搏兔,王海生顧不上自己的褲子用大刀也砍了幾十隻兔子,他們才終於走到了光柱的旁邊。
跟宋丸子所說的一樣,一旦進入了光柱照耀的範圍,就再沒有怪物突然出現攻擊他們了。
「哎呀,腰酸腿疼。」躲在鍋下面一路蹭過來的女人如是說道。
「咔嚓。」一筒暴雨梨花針正對著宋丸子的腦袋。
身上狼狽不堪的唐家小公子瞪著她惡狠狠地說:「這個什麼試煉場,你還知道多少?」
臉上的藍色紋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徹底褪去,人們也終於能看見這個女人的真容,皮膚是褐色的,露在外面的眼睛看起來眉高目深,鼻樑挺直,嘴唇略翹,彷彿隨時都是在笑著的——如果不是戴著眼罩,應該是一副極討喜的長相。
至少以王海生追了五年「武林十大美人」評選榜的眼光來看,這宋丸子要是白一點兒,雖然瞎了一支煙,也一定能在美人榜上留下名字。
「試煉場,就是修真界各個門派考核你們的地方,修真界跟你們武林一樣,有不同的門派,不同的法門。比如法修,就是內鑄造經脈畜養靈氣,靈氣離體即為法術,此外,還聽說有淬鍊身體的體修、錘鍊劍意的劍修……不同的修鍊之路對人的根基要求自然不同,不多考考你們,又如何因材施教呢?」
「考來考去的,我們什麼都不知道,要是死在了這裡怎麼辦?」王海生想想自己興高采烈走進來的樣子就滿心后怕。
「那隻能說你們與修真之路無緣了。」
宋丸子眉眼帶笑地說道。
唐越想了想,放下了自己手裡的暴雨梨花針:「你把登仙台上的光圈打碎了,你是法修么?」
「修真界里旁門左道極多,這幾種修士也各有演變……不過,我什麼修都不是。」
掂掂自己手上的黑鍋,宋丸子垂著眼睛笑了一下,笑容中略帶一點苦意。
「咕嚕嚕~」唐越捂著自己的肚子,以為當了神仙之後不用吃飯,他爹還拉著他辟穀了三天美其名曰「早作適應」,今天又打了這麼一場,他覺得自己快要餓的虛脫了。
王海生也餓了,在光圈兒里轉了一圈兒,發現沒有什麼可吃的,一手拿刀,一手提著褲子走出去,沒一會兒就拎著兩隻兔子和一些木柴走了回來。
「兔子倒是不少,可是柴實在不多,未必能把兔子烤熟了。」
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可要是連火都沒有,那可比沒有米更尷尬。
正在他為難的時候,一隻略顯粗硬的手接過了那兩隻兔子還有王海生手裡的刀。
「這些兔子不過是吃了點帶靈氣的草,所以兇悍了點兒。」也不知道宋丸子是怎麼動作的,那口大黑鍋上突然亮起了紅色的紋路,一陣熱煙揚起,彷彿是清理乾淨了上面的髒東西。
把處理好的鮮嫩兔肉倒進大鍋里隨便搖一搖,宋丸子懶懶地抬眼看著其餘的三個人。
「你們身上帶調料了么?」
唐小公子搖了搖頭,空凈在一邊坐禪,王海生在懷裡掏了掏,掏出了一個小紙包,行走江湖,在野外隨便打點獵物吃那必然得帶著鹽,還有他自己很愛的孜然粉。
鹽和孜然粉拋入空中,宋丸子的手做蓮花初開狀,彷彿匯聚了什麼東西在掌心之後,往鍋里一拍,登時,濃郁的孜然香氣就被打進了肉里。
再搖兩下大鍋,混著香料香氣的兔肉香味兒就絲絲縷縷地從鍋里冒了出來。
「王海生出的兔子,自然能分到肉吃,至於唐小公子……一套暴雨梨花針換三塊兔肉。」
不能得罪做飯的人,尤其是不能用武器指著做飯的那個人——這是唐越在進入修真界之後學到的第一課。
抱著九死一生的心情進了第八關,包括空凈在內的三個人面對兩隻不足九尺高的老虎都有些驚訝。
這倒不是說這兩隻老虎就特別好對付了,它們的體格不大,筋骨卻十分結實,身披白毛,行動如風,長相在老虎中是頗讓人驚艷的。
只是與之前的牛怪相比,這兩隻打不過還會跑的老虎真是配不起它們第八關鎮守者的身份了。
「嗯……這個東西不錯。」
老虎沒有打死,休息時自然沒有肉可吃,宋丸子找到了一種類似落花生的東西,結出來的硬果殼兒個個兒半個巴掌大小,從地下探出半截兒,頂上還伸著細瘦的氣根,去了殼兒,再剝去一層金箔似的內皮,就露出了白生生的果肉,用手一碾就有透明的汁水滴滴答答。
這汁水沒有什麼味道,卻足以用來讓人解渴,和著那種紫色的大麥粒一起煮,沒一會兒白果子就化成了一鍋水,然後熬成了一鍋粥。
四個人用白果子的果殼兒從大黑鍋里舀粥喝,王海生的那張嘴用多大的麥子都塞不滿,還不停叨叨著剛剛和老虎的對戰。
「我之前用那招『大海無量』的時候,不過是能把跟我武功相當的人打退幾步,沒想到今天居然把老虎硬給打出去了!」
「可惜那老虎跑了,不然我這狗皮褲子能換虎皮褲子了,之前那頭牛的皮太厚了,都快趕上丸子姐姐的鍋了。哎呀,小唐這個衣服,看看也都不像樣了,空凈大師也是……誰能想到呢,說好的當神仙,結果我連條褲子都沒有。」
「沒想到我的內力居然這麼厲害了,用刀在地上劈出了這麼長—這麼長的一道。」
他端著粥還來回比劃著,唐越往嘴裡倒了兩口粥,又在鍋里盛了大大的一份,然無聲無息地從他身邊退開了一步,又一步。
「要是這個試煉場有個九九八十一關,我這麼打下去,說不定到頭了,我就真成仙了。」
王海生洋洋得意又開始信嘴胡說,唐越一下走到他面前,捏住了他的嘴然後往裡面灌麥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