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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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皆有靈,死而為人所食, 猶存怨憤, 便生戾瘴,戾者,亂食者心,瘴者,傷食者身,需食修心誠, 以道心度之。
汝可有道心否?
汝, 可有食修之道心否?
道心?
道心!?
陣修以二十八星宿為基,設迷幻、渡五行, 借自然之力行逆天之事。
初入道門,她也跪在周天星斗儀前對天立誓:「星斗不亂,道心不移。」
可是墮星崖上, 群星閃耀亘古至今,人心卻變幻更快於螢火, 她曾能堪破世間一切迷障,萬陣於她如拂面清風,卻看不透欺騙、貪婪和背叛, 人心, 遠比星空更難測。
那一日, 她的丹田碎了,她的星盤碎了,她的道心也碎了。
這所謂「食修道心」可能比過天上繁星閃耀?又能經過多少人心摧折?
第一次在《上膳書》中看見調鼎手的時候,宋丸子就是這樣想的,人活一世,百年足以,何苦再為長生狗苟蠅營?
那我又是何時學會了《調鼎手》第一篇的?
混沌夢境中,宋丸子輕聲自問。
「丸子?今天的餃子好吃么?」
「好吃。」
宰相府的廚房修得敞亮,須髯皆白的主人家笑呵呵俯身看著坐在廚房門口的她。
「沈師傅做什麼你都說好吃,他今天這個餃子里的鹽可是放少了。」
「真的好吃。」她說的是無人能懂的大實話。
自從打開了那本《上膳書》之後,她就能察覺到萬物所存的戾瘴之氣,尤其是這些凡間的食物,可她丹田經脈都毀了大半,身體靈竅再也存不住靈氣,若是不吃飯,就會像個凡人一樣餓死。
宰相府里有一位沈大廚,歲數在五十上下,平日里極少說話,只守著大廚房裡的一口大黑鍋。別的大廚為宰相府效力,做飯無不精緻,恨不能豆芽雕花、豆腐做線,用雞肉擺出十二位神仙。偏偏這位沈大廚總是做最普通的東西,比如鮮野菜混著肉丁包成餃子,裝在素白大盤裡,實在樸實得讓其餘廚子都尷尬了。
可是相府主人們都喜歡他做的菜。
被相府老夫人在路上撿回來的宋丸子也喜歡,並不是因為他做的飯多麼好吃,而是其中全無會損傷她神魂和身體的戾瘴之氣。
起初,宋丸子以為沈大廚能做出這樣的菜是因為他灶下的火是地火之精,地火之精乃火氣與靈氣駁雜匯聚千萬年才成,即使在修真界都極為罕見,不知為何落到了凡人界宰相府家的后宅廚房裡,據說自從蘇老爺子為相搬到這處府邸,這個灶台就一直不能用,把鍋放在上面控制不了火候,菜總是焦糊,連鍋都壞得極快。
直到沈大廚的爺爺來了這裡,鐵鍋燒壞了就熔鐵重鑄,如是反覆三年,生生將鍋加厚到八寸九分,這灶才成了一個能做飯的大灶。
宋丸子從未見過靈火,卻聽說過靈火的威能,想來祛除戾瘴這種事情,對地火之精這種傳說中的靈物來說不過是輕而易舉的小事罷了。
可那一日,白鬍子白頭髮的蘇老相爺一口氣跟沈大廚點了六個菜,沈大廚的大灶燒得火熱,也借了別人的灶台來用,一氣六個菜做好,人已經忙到了滿頭大汗,還是沒忘了給廚房門口蹲著的那個病歪歪的女人各留上一點兒。
相府里最普通的素瓷大盤上碼了兩個冷盤兩個熱菜,又有一碗酸蘿蔔燉豬蹄,一碗香菇肉蓉做澆頭的面,宋丸子舉箸欲食,卻突然頓住了。
六道菜,都跟用地火之精做出來的一樣,沒有絲毫的戾瘴。
那天夜裡,她走進廚房裡,手裡拿起一塊豬肉放進了沈大廚的那口大鍋,打開灶門,任由灶下之火熊熊燃燒,直到把肉都燒焦了,宋丸子仍然能看見絲絲縷縷的戾瘴。
「很多人都以為我做飯跟別人不一樣,是因為這火。」
高大且瘦削的男人站在宋丸子的身後,聲音低沉。
「他們只能看得見火,看不見我的手。」
年輕的前陣修轉過身,借著窗外幽幽月光看到了沈大廚的那雙手,關節粗大,乍一看就令人覺得滿是力氣,仔細端詳,才察覺上面密布著細小的傷疤,湊近之後依稀還能聞到煙火氣。
這是一雙屬於廚子的手。
「認認真真做點飯食,手就會變成這個樣子。」
汝,可有食修之道心否?
《上膳書》中調鼎手一篇的開端就是這樣問的,宋丸子當然沒有,可她看見了。
沈大廚默不作聲地清理好了被宋丸子禍害了的廚房,另舀了清水下去燒開,拿起之前陰曬好的面片抓了兩把灑進去。
兩棵燙青菜、一勺罈子里存好的肉醬、一點蔥花香菜都拌勻在裡面,捧著沈大廚塞給自己的面片湯,宋丸子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吃下了第一口。
「我想跟你學廚。」
吃完了面片湯,她彎下滄瀾界昔日最筆直的腰板,對那個凡人界的廚子恭敬說道。
「學什麼?」
「學、學你的手。」
慰死生、敬蒼天……所謂的調鼎手縱然有通天之能,對於如今身處凡人界又丹田破碎仙途盡毀的宋丸子來說,也全無用處。
沈大廚卻用凡人之身,做出了修真者都未必能做出的事情。
她也想試試。
這一試,就是整整五年。
和五味作友,與油煙為伴,地火之精跳躍灼燒著日復一日,宋丸子變成了一個廚子,一個和沈大廚一樣做出來的飯菜似乎不比別的大廚做的更精細好吃,卻讓人慾罷不的——廚子。
「你的手是廚子的手了。」
我的手……
「居然在這裡轉參為翼,師妹你太厲害了。」
「若是能參悟透星海變化,則周天星辰皆入你手。」
我的手……
繁星太遠,炊煙咫尺,我只能抓住離我最近的。
猛然睜開眼睛,宋丸子目中所見的,還是試煉場里的林木交雜,幽暗深深。
她抬起自己的手仔細端詳片刻,稍動靈力,暗褐色的手一轉,一股無形無色的氣勁已經在她的掌握之中了,與之前相比,這氣勁中不僅藏有善味、能消解食材中的戾瘴之氣,更多了一絲生機。
修真界果然是個好地方,靈氣無處不在,雖然把一整頭巨牛裝進儲物袋裡耗盡了她這些天積攢的大半靈力,可這樣的耗盡和補充也讓她的調鼎手突破到了「順臟腑」。
「宋施主,你醒了?」
端坐在一旁的空凈禪師睜開眼睛,看向那個仰躺在地上翻來覆去挽手花的女人。
「我睡了多久?」
「您暈過去了足足一個時辰。」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個「暈」字落在宋丸子的耳朵里格外地重。
「哦,那還行,不耽誤咱們繼續往前走。」
宋丸子翻身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自己身上的土和草屑,腳步輕快地走到了自己那口大鍋的面前。
鍋里放著她原本拎在手裡的兩條牛肉。
「這肉真是好東西。不過你是禿……出家人,不能吃,可惜可惜。」女人又指了指光柱旁邊睡得東倒西歪的兩個年輕人,「他們倒是很有口福。」
「宋施主。」不是錯覺,宋丸子抬頭看向只穿了一身中衣的空凈,他說話的語氣確實是重了。
「今日您救了我,兩次。」
「不客氣。」
「您自己心裡十分清楚,妄動靈氣只會讓您的丹田經脈損傷更甚,雖然貧僧不知道您以何種神通維繫至今,可您切不可再用靈氣。今日貧僧為您把脈,您經脈傷處更甚從前。」
宋丸子臉上還是嘿嘿笑著的,敲了一下鍋沿,她看似隨意地說道:
「小和尚,別人已經習慣了的事兒,你看不慣歸看不慣,也不必執著在心裡。我想救你,只是我想做就做了。就像我現在這慘樣,想來這試煉場不也來了么?」
「您為救貧僧擔下性命干係,貧僧焉能視若罔聞?」
「和尚怒氣一上頭,地上就多了個紅燈籠。」
空凈:……
鍋里的肉散發出陣陣香氣,宋丸子回手打了個手訣,搖一搖鍋子,香氣中就帶上了孜然的氣息。
「行吧,你的腦袋紅,你說的算,自此刻起,你們打你們的,我不再出手。你死了我都不出手。」
見宋丸子只差指天發誓的模樣,空凈只覺得心中一陣無力,身為醫者,最恨莫過於病患不把自己的命當命了。
抓起幾個紫色的大麥在手裡搓了搓去殼,又在鍋的外壁上搓了搓,讓大麥粒烤出了香氣,宋丸子把十分燙手的麥粒扔到了空凈的腿上。
「打架的時候力氣不足了就吃兩個。」
看看漸漸暗淡的光柱,宋丸子把煎好的牛肉拿在手裡,又把本該正炙熱著的大鐵鍋背在了身上。
「喂,該起來用膳了,兩個小公子?」
濃郁無比的牛肉香是喚醒人的利器,王海生和唐越眼睛還沒睜開,鼻子已經湊了上來。
然後他們就一人挨了宋丸子一腳。
「走了,這肉給你們路上吃,身體不好的老人家要趴在鍋里補覺,有事兒也別煩我。」
汝可有道心否?
汝,可有食修之道心否?
道心?
道心!?
陣修以二十八星宿為基,設迷幻、渡五行,借自然之力行逆天之事。
初入道門,她也跪在周天星斗儀前對天立誓:「星斗不亂,道心不移。」
可是墮星崖上,群星閃耀亘古至今,人心卻變幻更快於螢火,她曾能堪破世間一切迷障,萬陣於她如拂面清風,卻看不透欺騙、貪婪和背叛,人心,遠比星空更難測。
那一日,她的丹田碎了,她的星盤碎了,她的道心也碎了。
這所謂「食修道心」可能比過天上繁星閃耀?又能經過多少人心摧折?
第一次在《上膳書》中看見調鼎手的時候,宋丸子就是這樣想的,人活一世,百年足以,何苦再為長生狗苟蠅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