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從椒房殿到冷秋殿的路很長,很長,羨晞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那的。
她走在前頭,昂首挺胸。穿著素色的衣衫,披散著柔順的長發。沒有過多的不甘,麵上掛著淺淺的笑,雲淡風輕的好似要去郊外踏青了一般。
她知道此時宮裏的人多半都在看著她的笑話,她越是失魂落魄,她們笑得越是開心,既然如此,便讓她們如鯁在喉,笑得更加隱晦點吧。
太監畏畏縮縮的跟在後頭,也感覺芒刺在背,便越發畏縮起來。低著頭,同羨晞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冷秋殿,破落不堪,裏頭被好些大樹掩映著,從外麵看倒是鬱鬱蔥蔥。
後 頭的小太監竊竊私語:“知道這裏樹木未什麽長得這般茂密嗎?聽人家說啊,這冷秋殿裏每隔段時間就死個人,死後就埋在了這樹下麵。”
“別,別說了,我怕。”一年約十五的小太監已是嚇得瑟瑟發抖,往年歲稍長的太監身旁靠過去。”
“去,去,去,瞧你那沒出息的樣。”這太監推著小太監,一臉嫌棄樣,餘光卻一直窺著羨晞的動靜。
見羨晞也有些怔住了,走上前去向羨晞道:“此處怪異得很,娘娘保重,奴才們就不久留了,不過娘娘可千萬別想著逃出去,門口這幾個嬤嬤可不是吃素的。”
這幾個凶神惡煞的老女人,羨晞自然是看見了的,沒有過多的在意。
笑話,就憑這幾個就想困住她?
羨晞沒有再理會他們,直接往裏走去。
小太監們樂得自在,跟那幾個嬤嬤打好招呼就往長信殿回去複命了。
冷秋殿隻是一座小小的院子,裏頭髒亂不堪,老鼠,蜘蛛肆虐。陰暗得仿佛不分白天黑夜。
甫一打開了門,羨晞被這裏的灰塵嗆了幾聲。
淒涼一笑,這就是她以後的住所了嗎?皇後還真是煞費苦心啊,尋了這麽處好地方!
長信殿裏,各人活絡著各人的小心思。
趙婕妤快速洗漱過後,片刻也不敢耽擱就往長信殿複命去。
太後有些不悅:“趙婕妤,你怎麽才回來,你帶去的太監可早就回來了,你這途中開溜就不怕誤了事,讓南羨晞給跑了。”
“臣妾,臣妾,臣妾……”
“支支吾吾做什麽,還不快說!”太後看她這樣扭扭捏捏更加不悅。
“臣妾不慎掉落池塘,都是臣妾的錯,和貴妃並無關聯。怕汙了太後和陛下的眼,才,才先回了趟紫虛殿。”趙婕妤被嚇得跪在地上,費力的了出來。
“怎又扯到了那個毒婦,到底怎麽回事,一一說出來。”
“是,是,貴妃推了臣妾下水。”想來她南羨晞已經一身的罪名,多讓她背一個也是她活該。幹脆徹底賴到她身上去。
“她還敢抗旨不尊?”太後震怒,拍著桌子。
“豈止是抗旨不尊把臣妾推下水啊,她還咒罵著太後和陛下。她說陛下是昏君,說太後您是老巫婆。”幹脆來個一不做二不休。
“好,很好,南羨晞還真是嫌命長了。”太後又抓去了手邊的茶杯,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趙婕妤有些小小的得意,看太後如此震怒,最好能賜下鴆酒給南羨晞。
“母後,兒臣已在您這恭候這麽久了,您還沒說晞兒她犯了何事呢?”流桉推開了錦美人,向太後道。
“哼,還以為皇上不關心呢?起先哀家詢問你的時候,你可是半句未說。”太後有些詫異,流桉怎的又問了起來。
“都怪兒臣,本來想著朕既已厭棄了她,就不必關心她的死活了,她怎樣也任憑您高興。後來又想著,朕是她的夫君,也是一國之君,總得知道些緣由,才不至於惹天下人非議。”流桉笑了笑,麵色泛紅,還帶著酒意。
聽到流桉這麽說,淑妃一顆惴惴不安的心才安定下來。
而皇後則與之相反。
趙婕妤見太後不再詢問她,默默的退到了皇後身邊去,驚魂未定的向周易昕靠近。
“你還知道你是一國之君,哀家可聽說陛下這陣子可耽於酒色來著,可是?”太後怒意凝滯,來了點興致。
“讓母後見笑了,是朕念著舅舅在前朝遊刃有餘的緣故,想偷個懶,好好休息一番。”流桉又拉近了錦美人,摩挲著她的柔荑,目光卻凝視著太後。
“諾,這就是你要的證據。”太後沒有探究流桉的話,隻是讓身旁的嬤嬤掏出了一方寫滿了字的絲帛。同時讓人去再宣個證人上來。
想著,既然他想知道,那便樁樁件件的讓他知道個清楚明白。
流桉隨意的拿了起來,看到其中的內容時,微微愣神。
那是羨晞的字跡無疑。算不上端閆秀麗,卻別有一番風味,頗顯英氣。
那是寫給玉太子的信,她稱他為:主子……
“不,不可能,她自小就與朕一塊,她若是玉國密探,朕豈會絲毫沒有察覺?”流桉死死的握著那帕子,看著上麵的熟悉字跡,身體顫抖得厲害。
“皇上,知人知麵不知心,哀家稍後就讓你知道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太後伸手撫著他的背,試圖給他平息一下。
太後知道,他已經信了八成。
“椒房殿的那宮女,愣著幹什麽?還不立即向皇上稟明!”太後讓跪在地上許久的莆芝再次說話。
“是,是,奴婢尊,尊太後娘娘懿旨。”莆芝顫抖著,一路跪行到流桉不遠處。
“奴婢是去年發現南貴妃的異常的,她趁著去給玉太子賠罪的空檔勾結了他,之後又急匆匆的去了南府,次日清晨才回。奴婢實在看不得娘娘誤入歧途,平白辜負了陛下,才鬥膽把事實說出來。”
“哦,照你這麽說就是他們理應外合,合謀算計我北國。貴妃既是你主子,你跟她那麽多年,怎麽今日又到這來揭發她,你可知,她會有什麽後果,你又會有什麽後果?”流桉眸中的怒意盡顯。
像是有立馬宰人的衝動。
“奴婢,奴婢,奴婢是北國人,就算要與娘娘一塊論罪,也在所不惜。”莆芝一副大義凜然,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樣,重重的不停磕著頭。
“你再說說看,這絲帕你是如何得來的?”流桉試圖平息著怒氣,問著莆芝。
同時意味深長的看了眼周易昕,她回以一笑,端的是落落大方,淡定從容。
“奴婢,奴婢,娘娘從上林苑回來後,暈倒過一次,奴婢為她清理時發現的。”莆芝偷偷看向周易昕,說出了這一理由。
流桉聽後,微微低著頭,按揉著眉角。沒有再問下去。
“哎呀,陛下您是不知道,這南貴妃那日清晨從南府回來時,還在禦花園不分青紅皂白的欺負我倆來著,瑜姐姐的臉還讓她抓傷了。她準是怕人知道了她是玉國密探的身份才急於回到椒房殿,又想借機威脅我們。讓她不至於暴露。臣妾那日就覺得奇怪了,她奉旨到使館賠罪,怎的還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感情啊,這其中的幺蛾子大了去。”在周易昕身邊站了良久,也沒有說話的徐昭儀跳了出來,控訴著羨晞。來佐證著莆芝所說的。
接著又召開了吳徳利問話。
他倒是麵對這麽多的控告都沒有絲毫的妥協,字字句句說出的都是:我家娘娘與此事毫無關聯,請太後和陛下明察。
太後聽完後,怒不可遏,讓人仗打他,依舊沒有鬆口。
之後,就被關進了大牢。
“微臣趙淺安拜見陛下,太後和各位娘娘!”趙婕妤之兄,原尚書屬官——侍郎,今禦史府屬官——侍禦史,由太監領著,來到了長信殿。
“愛卿今日怎來了,朕記得今日並未傳喚啊。”流桉揮手讓他起身。
“好了,好了,趙禦史是哀家讓進宮的。”
太後怒火中燒,恨不得,早點給羨晞和南家治上一個大罪。
“禦史,請說出你知道的吧!”
“臣要向太後和陛下狀告南貴妃的惡行!是她害了趙婕妤腹中的胎兒,也就是臣的親外甥。臣今日在禦史府擔任職務,全是她一手促成的,目的是讓大司農鉗製住微臣。她說,若臣敢把實情說出,她就讓臣的仕途盡毀。現今大司農落難,微臣才敢把實情說出來。”
“空口無憑,你可有什麽證據?”流桉神色更為憂慮。
周易昕則發出冷冷的微笑,心想:你要多少證據便有多少,她南羨晞,你是怎麽也不會想去保住她了吧。她可是你社稷的危害者,子嗣的謀殺者。就算你要保,你能過得了太後和你自己的那關嗎?
周易昕越想越開懷,恨不得鼓起雙掌來。
“這是德妃娘娘在去靜月庵之前托人轉交給微臣的書信。”趙淺安拿出了書信,呈交給流桉。
信中說的全是,羨晞怎麽誘惑德妃背叛皇後,轉投她的陣營。以陷害皇後,加害皇嗣。
“豈有此理,快,快宣德妃回來,親自說明這是事情的來龍去脈。”流桉震怒,像是不敢相信。
“啟稟陛下,德妃姐姐前幾日就已駕鶴西去了,臣妾怕您傷心,才遲遲沒有說,隻派了宮人去料理。”淑妃起身,神色哀戚的說出了德妃的近況。
太後一向覺得淑妃穩重,沒想到竟做出了這般不妥帖的事來,忍不住責怪她:“德妃她身為四妃之一,你怎的不上報,這讓晉南候夫婦怎麽辦,德妃年紀輕輕的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