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接下來的幾日,還是不見羨滬的身影,問了流桉,流桉隻說有任務交給他,至於具體是什麽,卻怎麽也不肯說。


  知道羨滬是平安的,羨晞就放下心來了。


  畢竟:好男兒誌在四方。阿弟不可能一生都在父親,大哥和她的照料下。


  是以,羨晞就把羨滬的事先放了放,反正她知道,流桉是不會害阿弟的。


  於是,羨晞隻管好好享受這來之不易的安寧。


  無憂無慮的日子總是短暫的,羨晞數著日子發現原來已經在此處足足呆了半月了,這半月享受了嫁與流桉以來的從未有過的寧靜與歡喜。


  然而,隨即也就到了回宮之日。


  這日流桉單獨坐在金鑾中,而羨晞因為流桉怕她無聊,派了成安公主和她一處。


  他是皇上,她不是皇後,自然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同乘一轎。尤其,此刻大司馬還在車隊的後頭護衛著。


  於是她隻好笑著答應。


  二人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羨晞對成安的好感與日俱增。成安同樣與她更為親近了。彼此間的氛圍不像當初那般尷尬,偶爾還有笑聲從她們的轎子中穿出。


  這隻是一時的,羨晞知道,回了宮,目前的一切都不會像現在這樣平順。


  回去之後,他們要麵對的還有很多很多。


  天子回京,帝都方圓幾裏百姓夾道歡迎。


  帝都,風調雨順,百姓安家樂業,羨晞望著窗外的景色,聽著百姓對流桉的歌功頌德,忽然,心裏傳來一揪一揪的疼痛,不禁捂緊了胸口,麵色十分難看。


  成安公主正看得入神,偶一發現羨晞的神情,焦急的問:“皇嫂,怎麽了?可要讓車駕停停,讓禦醫來瞧瞧?”


  “無妨無妨,不要驚動陛下,擾了回宮的時辰,我緩緩就好。”羨晞痛急,一隻手捂著胸口,一隻手死死的抓住車窗,嘴唇蒼白,貝齒咬著下嘴唇,幾欲咬出血來。


  天子每次出行,每次回宮的時辰都是算好的,如若因她幹擾了回宮時辰,大司馬第一個不答應,羨晞現在一點都不想跟他起衝突。與他交鋒,敗的決計是她。


  她需要忍。


  成安不知如何是好,隻得找出禦醫給的丹藥給她服下,見羨晞麵色有些好轉,才安下心來。


  金鸞鳳駕飛馳入宮。


  皇宮裏的樂師已經奏起了樂,樂聲歡快。後宮嬪妃更是翹首以待,個個以自認為的最好的姿態在未央宮大門口候著。


  流桉一下金鑾,濃妝豔抹的桂良人就湊了上去,將柔軟的身子往他懷裏倒去,她今日穿得極為大膽,酥胸半露,還露出了小半截玉腿。


  進宮兩年以來沒得過的恩寵,心裏是萬般怨恨的,她不得恩寵,位分又不高,再這麽下去,可就真的無出頭之日了,又怎麽能甘心呢。


  要是容貌低人一等,尚且可以認命,而她,試問後宮有幾個容貌比得過她。


  今日,是下了血本的,想著這麽久來陛下身邊就一個貴妃,還是受了傷的,美人在懷,該不會拒絕才是。


  不料,流桉虛虛一扶,使了個眼色給寇準,寇準立馬接過了桂夫人軟綿綿的身子。


  此時,桂夫人還在低頭嬌羞著,臻首娥眉,櫻桃小嘴,麵容白淨細膩,巧笑倩兮,眉目盼兮,恍然未知她靠著的人並不是皇上。


  其餘宮妃卻是忍著笑的,真是又氣又笑。


  氣的是陛下就這麽澆滅了她們這一幫子人的蠢蠢欲動之心,笑的是,幸好打頭陣的是這個不知死活的桂良人。


  哼,小小良人也敢出來作妖!


  桂良人的纖纖玉手就撫上了寇準的胸口,讓寇準的手更加不知往哪放,隻得出言提醒:“良人,自重啊!”


  她的動作才停下來,驚醒了過來,看到眼前的是寇準,嚇得癱坐在地上,梨花帶雨的望著流桉:“陛下,臣妾,臣妾……”


  當真嬌羞至極。


  流桉麵無表情,看著一旁的淑妃,淑妃靜靜的立在一旁有些出神,好像這裏所有的一切都與她並無關聯,今日,也就她一個穿得樸素淡雅,是以,流桉一眼就找出了她。


  經貼身宮女綠蘿提醒淑妃才向流桉賠罪。


  “陛下恕罪,是臣妾管教無方,念桂妹妹是初犯,還請您從輕發落。”


  彼時,羨晞由成安親自扶著下了鳳輦,看到的情景便是,淑妃對流桉的歸來不太上心,讓流桉傷了心,借這良人來給淑妃回回神。


  還真是郎情妾意,流桉對淑妃當真是與眾不同。


  合該就他們二人的事,別人參與倒是多餘了。


  羨晞有些氣憤,很想衝過去做一下這根棒打鴛鴦的棒子。


  心口的疼痛卻在提醒她,此時不宜動怒。怒氣卻隻增不減,越發難受起來,眉頭越皺越緊。


  莆芝和吳徳利見自家主子出來了,忙迎了上去,從長公主手裏扶過了去。


  想著這會子,那些宮妃的目光還投在他們二人那處,自己又心痛難忍,無心與她們計較,還是回椒房殿請太醫治治先。


  隻有身子骨康健才能跟她們更好的鬥,不是嗎?

  於是羨晞讓莆芝扶著她抄小道往椒房殿去。


  莆芝卻有些不解,小聲的說著:“陛下還在這呢,娘娘你這,會不會惹怒陛下啊?”


  “不會的,這會子,陛下的視線並不在本宮身上,多半注意不到,事後,就更不會怪罪了。”說得鄭重其事,讓人不肯生疑。


  與他一起這麽多年,有些事情,她還是篤信的。


  莆芝和吳徳利見娘娘去意已決,隻得領命。


  其實羨晞還是很希望流桉能夠發現她的離去,她的疼痛,並追上她,在鼎湖宮時便是這樣,每次,她哪裏有些不舒服,他都是心急如焚的。


  到底,回了宮就是不一樣,連她的異樣,他都再難發現,還是,發現了也不會那麽在乎了。


  在這宮裏,他的女人千千萬萬。


  流桉的視線在羨晞那個方向停留了一息,又重新看向淑妃。


  看著淑妃的眼神閃躲,眉間那抹鬱色揮之不去,流桉是有些好奇的,聽著她的建議,腦中卻在思考其它。


  “從輕發落便從輕發落,都交於你處理,萬不可再讓朕失望!你當知道輕重,嗯?”流桉的和顏悅色一如既往。


  聽到這句話,淑妃愣了愣神,苦笑著:“臣妾曉得了!”


  又對著宮人吩咐著,同時也是警告宮妃。


  “桂良人衣著暴露,有礙聖眼,降為普通宮女。”


  宮妃的麵色都不太好,夏日穿得清涼些,怎就是礙了陛下的眼?

  想著提出異議,又想到這有一半是皇上的旨意,還真是無法抗旨。


  再說,如今宮裏淑妃獨攬大權,她們不聽話,淑妃也不會放過她們。隻得生生忍下。


  淑妃依舊麵無表情的,這會子,眸子卻是聚焦的。


  而桂良人是最不甘心的,被太監拉下去的時候,還衝流桉楚楚可憐的哀求,眼見陛下不打算饒過她了,又凶狠的對擒著她的太監喊:“我可是又靠山的,你們這樣對我,來日我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太監們充耳不聞,隻希望別再驚了陛下的聖聽,快速行進,把她帶去掖庭局。


  流桉隨後回了石渠閣,召了幾個新入宮的美人前去。


  到了黃昏才帶上三兩個美人到長信殿去給太後請安,遭到了太後的好一陣斥責。


  皇上這一處真讓後宮嬪妃搞不懂了,皇上他究竟是喜愛怎樣的美人呢?


  說他愛美人,怎的把投懷送抱的美人拒之門外,說他不愛,卻又轉身找上了三兩個美人,飲酒作樂。


  羨晞回了椒房殿,椒房殿一如往昔,她不在的日子裏,一樣被收拾得井井有條的。


  梧桐新翠,枝繁葉茂,養著的鳥兒在上頭歡鳴,好像在高興著自家主人的歸來。


  而羨晞此刻卻分不出旁的心來,心裏頭的疼痛讓她痛不欲生。


  由莆芝撫著先回來,讓吳徳利去把太醫令叫過來。


  然而,太醫令章子丘卻早在這候著了,說是陛下早早的吩咐下來的。


  聽著這話,羨晞想著,流桉還是念著她的。


  躺在床榻上,隔著紗帳由太醫診脈,她有些虛弱。


  “本宮到底是怎麽了,明明傷口已經愈合裏,為何時不時的疼痛起來。”


  章子丘跪坐在地上診著脈,麵色凝重,又麵色舒緩起來,回道。


  “回娘娘,這是劍傷留下的後遺症,多則要痛上三五年,少則也要痛上六七月。不過,娘娘請放心,這不會危及您的性命,臣下也會竭力為您緩解疼痛。”


  “原來是這樣,痛本宮並不怕,還請太醫不要告訴他人,尤其是家父和家兄,本宮不想讓他們擔心。”


  羨晞笑了,笑得有些無奈。


  不過就是心痛,這幾年來,哪天沒有痛過呢?她並不懼。


  “是,謹遵娘娘懿旨。”章子丘抹了把冷汗,他可真怕這喜怒無常的貴妃一個不高興就把他給斬了,幸好,今年時運還不錯。


  “寫好方子交給小栗子抓去,下去吧,別再這礙著本宮的眼了。”羨晞有些疲乏,揮了揮手,讓旁人別再擾她了,她隻想先好好的睡上一覺,別的什麽都先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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