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長信宮裏,貼著各式各樣的年福和剪紙,一派喜氣與祥和。


  太後早早的就起來了,各種命婦,嬪妃,王妃,公主都要來向她問安,闕兒也跟在太後身邊,穿得圓滾滾的,活脫脫成了個小球。


  羨晞和流桉到達長信宮的時候。


  看到正太後端坐在上方。闕兒一並坐在寬闊的椅子上頭,小臉繃得緊緊的,一臉嚴肅認真。成安公主則落座在太後身旁的椅子上。


  下方,宮裏的嬪妃有的坐著,有的站著,都是和和氣氣的向太後請安,祝福的話語如連珠炮般翻湧而出。


  真的是不要錢啊!

  發現皇後周易昕也位在其中,讓羨晞的眉頭越蹙越緊。


  見到羨晞和流桉一塊來的,眾人的臉色有些異樣,又不好表露出來。


  有些人還是極為歡快有禮的向兩人拜年。


  有些人則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而這看好戲的人則是皇後,賢妃,德妃三人。


  幸而羨晞不是第一回遇見這種情況,否則在眾人這些不善的目光下,可不知道要做出些什麽了。


  而太後是有些不悅的,就她貴妃金貴,這麽晚了才起,忍不住道:“貴妃,早啊。”


  說的是‘早’,諷刺的語氣讓羨晞有些無語,卻仍得受著。


  隻希望太後能夠適可而止,否則,她應該有可能會忍不住發飆的。


  而太後顯然不打算這麽就完了,後宮的風氣,她還是極為在意的,正要再說些什麽的時候。


  流桉又想幫著勸勸:“母後!”


  太後的火反而更大了。


  小小的闕兒嘟著小嘴,拉著太後的衣袖左右搖晃,一直搖著頭:“皇祖母,闕兒餓了,我們早些吃早飯吧?”


  太後看著孫兒水嫩嫩的小臉,心裏頭有多少堅冰,都得消融:“好好好,祖母這就帶著闕兒去。”


  太後讓牽著闕兒的手轉身離去,成安公主也跟著,走了數步,才回過頭來看著流桉他們:“還不快跟上。”


  不是所有人都有福分跟皇上和太後一起用餐的。


  流桉及一後四妃留了下來,其餘人都離開了去。


  流桉重新握著羨晞的手,看著她的眼神有些抱歉的意味,羨晞則微笑著搖了搖頭。


  這些場麵她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在他不知道,不在場的時候,早已經發生了無數回。


  剛開始時也怨過,憑什麽她就是這個眾矢之的,人人都見不得她的好,拚了命的要挑刺。


  嚐試著討好,嚐試著委屈求全,結果辛苦了自己,卻得不到任何好感,幹脆就飛揚跋扈下去,徹徹底底的讓她們厭惡又如何。


  隻要還有他,還有兒子。


  想到往事,羨晞心頭越發難受,看皇後德妃也打算往裏頭去。


  終於是忍不住了:“皇後娘娘,如若我沒記錯,你應該是要在你的椒風殿呆著吧,大過年的出來礙人眼是咋地,你的禁足可是有六年之久啊。還有你德妃,如今你這副尊嚴還是別去打擾皇上和太後用膳了,免得看了惡心,食欲都被你嚇沒了。”


  羨晞沒顧及尊卑了,更加沒有顧及表麵上的姐妹情。直接插入敵人心腹地帶。


  “南羨晞,你做的那些事別以為本宮不清楚,遲早本宮要你加倍奉還,今日,是皇上許了的,你可是有什麽異議。”周易昕也撕開了偽裝,不複端莊大氣。


  而德妃則靜靜的站在一旁也不說話,看起來楚楚可憐。


  “你又能奈我何?”羨晞掙脫了流桉的手,想上去教訓一下周易昕。


  “好了。”流桉極少這樣發怒。


  賢妃仍舊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正在幸災樂禍。


  淑妃麵色淡淡的,不參與,不憂慮。


  皇後和德妃本以為是要教訓羨晞的,畢竟今日的貴妃比平日還要無禮取鬧。


  不料,流桉說出來的卻是。


  “貴妃說得有理,皇後還在禁足期,不宜出來太久。而德妃確實麵容不雅,你們還是回各自的宮裏去吃吧。”流桉簡簡單單的說著,針針見血,擺明了偏袒貴妃。


  流桉攜著羨晞的手邁了過去,羨晞回過頭來衝她們笑得張揚肆意。


  淑妃和賢妃也趕緊跟了上去,淑妃仍舊沒什麽表情,賢妃卻深深的看了眼身邊的嬤嬤,有些不解,有些憂慮。


  周易昕和鄭蘭若呆愣在原地,竟是讓她們回去,她南羨晞憑什麽,除了相貌略勝一籌,她有什麽值得皇上偏袒至此。


  恨,太恨了,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羨晞才不會管她們是否對她的恨意又濃烈了,她們既然不能和平相處,所性,就鬧得人盡皆知,那樣,大家都痛快了,不用再辛辛苦苦的偽裝了。


  太後,成安公主和闕兒已經入座,流桉羨晞他們隨即坐了下來。


  不見皇後和徳妃,太後問了出來:“昕兒和德妃呢?”


  祿吉正將筷子遞給流桉,流桉頓了下,沒有接:“她們二人,身體不舒服,兒臣就準了她們回去歇息。”


  “哦,是嗎?昕兒真是越發膽大妄為了,大年初一,都不知道陪著哀家用膳。你說是嗎,貴妃?”太後直直的看向羨晞。


  嘴上雖然怪著皇後,實則不然,羨晞知道太後這是在質問她。


  羨晞默了默,抬眸看向賢妃:“臣妾記得賢妃妹妹與皇後娘娘更為親善,這事,您是問錯了人。”


  “原來是哀家錯了啊,果然,人老了就不中用了。”太後微眯著眼,又看向流桉感慨著。


  流桉微微一笑,將眼前的青菜親自夾到了太後的碗裏:“母後,冬日裏吃些青菜對身子好,也解油膩。”


  眾人靜默不言,暗自觀察。


  唯獨成安公主眉眼一蹙,夾了隻紅燒雞腿到太後的碗裏:“母後,來消消火。”


  羨晞看著太後碗裏紅豔豔的雞腿,想來應該很辣才是,這應該會是升火用的吧?


  羨晞有些想笑。


  不自然的看向成安公主,發現成安公主正以極不友好的瞪著她。


  羨晞一愣。


  在看太後時,太後已經沒那麽氣了,原來是闕兒主動伸出小手去抓住了太後的大拇指:“皇祖母哪老了,比起外祖父家的那個外祖母不知道好看多少,年輕呢!”


  南家夫人秦氏,太後也見過,是個規規矩矩的婦人,不怎麽愛笑。


  年紀倒是要比太後小上六七個年頭。


  太後想秦氏對待闕兒肯定是不夠用心的,才會導致孫兒對她觀感不好。


  找機會,得跟她說說。


  闕兒不知道自己這句話,無意間給秦氏造成了麻煩。


  羨晞見太後心情好了些,不敢多說什麽,言多必失,眼裏盯著那盤青菜,還是多吃幾根青菜為上。


  飯桌之上,流桉為羨晞和太後夾著菜,儼然尋常人家的丈夫。


  待早飯用到一半的時候,忽聽得外頭傳來了聲音:“榛王殿下到!”


  太後喜上眉梢,她一向疼愛小兒子,可昨晚他又不能在宮裏住著,隻能讓他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還老一陣失落。


  見榛王來了,自是喜笑顏開,讓他趕緊坐下。


  流榛到北疆已經五年多了,早年的浮躁之氣已經蕩然無存了,太後一方麵在感慨不聽話的小兒子長大了,一方麵又在感懷他不像以前那樣親近了。


  流桉對弟弟的成長則甚是欣慰。


  “皇上啊,這回你弟弟回來了,可要將他就在京城了吧,北疆就派過一人去可好?”太後思兒心切,很想將榛王留下了。


  “皇弟,你可想留下?”流桉問起了流榛。


  “臣弟並不想,還是回北疆去為好,再過兩三日也該回去了,大丈夫理應誌在千裏,臣弟不願局限在帝都。”流榛說得正氣盎然。


  羨晞抬頭看了眼榛王,看起來,說得情真意切,絲毫不做假。


  帝都是一方小天地?羨晞對他的話有些起疑,天底下怕再沒有比帝都更加繁榮富庶,掌控天下的地方了吧?

  “母後,您看既然皇弟有如此報負,兒臣也不勉強他不是,等什麽時候他想通了,隨時召他回來就是了。”流桉向太後為流榛說話。


  羨晞真是感覺琢磨不透他們兩兄弟了。


  榛王不願呆在帝都是擔心皇上會忌憚他,還是真心想留在北疆那等淒寒窮苦之地?

  流桉是想將弟弟培養起來,還是對他心存疑慮?


  想不通透,就幹脆不再想了,羨晞搖了搖頭,繼續吃著眼前的青菜。


  “不留下也行,那總得找個王妃吧,榛兒你都過了弱冠了,是該成親了吧,這幾日啊,母後就給你物色幾個姑娘怎麽樣。”太後無奈隻得妥協,現在就希望小兒子能早些尋個妻子,再給她生個乖巧的孫兒。


  榛王靜默不言。


  太後見他不說話,以為他有些不好意思,想一鼓作氣的說得他同意了去:“你是喜歡環肥燕瘦哪一款,母後都給你留意著,不出三日,一定能給你尋個俏佳人。”


  那樣到時候等他有了王妃,有了孩子應該會帶她們回來住住吧。


  榛王終於抬起了低下的頭:“母後,兒臣現在還沒有那些心思,隻想早些將北疆治理好。”


  流桉笑了笑,又出來打圓場,對太後說:“您可是忘了小時候夫子教導我們‘食不言,寢不語’吃過飯再說吧,皇弟不會立即就跑路的。”


  羨晞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險些噎著了,以前在天穹山的時候,他也好像經常拿這個來數落她。


  那時吃飯她總喜歡嘰嘰喳喳說個沒完,師父都沒嫌棄她,他反倒不開心了。


  “是啊,是啊,母後您就放過二哥哥吧,二哥哥肯定得餓了。”成安公主同榛王的感情最好,此刻也見不得他被母後催婚。


  太後見狀,隻得把這事先放放。


  掃視著飯桌,見闕兒吧啦著一個大雞腿,吃得正香。看到太後看向他,瞬間綻放了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


  羨晞見闕兒吃得滿嘴油,忙叫莆芝過去給他擦擦,卻讓太後身邊的嬤嬤搶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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