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是愛情的墳墓
鈴木園子並不知道西門總二郎突然在彆扭些什麼,因為這次被美色糊眼的時間格外的長,她對西門總二郎這個人生出了超乎尋常的耐心,目前看來,也就比對她大伯少那麼一點點吧。
然而該來的東西,不論或早或晚,它到底都是要來的。
在相親進入到第六個月的時候,因為相處時間變少了,園子特意約著小蘭去看了一場電影,就這麼不到兩個小時的功夫里,不知道被電影里的哪段情節的哪個畫面激活了陣法,通天徹地的第七感,它莫名其妙的就來了。
那種全世界西門總二郎最好看的感覺,突然就消失了。
鈴木園子提心弔膽大半年,終於放心了:這下好了,以後可以毫無芥蒂和合作夥伴當閨蜜了!
她要是真的一直那麼喜歡西門,反而還不敢跟他結婚了。
至於第七感是怎麼出現的——要讓毛利蘭來揭秘的話,大概就是園子從演員表的犄角旮旯里,發現了一個長得比西門總二郎還帥的小演員吧。
鈴木園子其實還在斷斷續續的上著一些課程,所以忙的夠嗆,等到她實在不願意犧牲和小蘭打網球的時間去和西門見面的時候,她心想這也差不多該行了。
這都快半年了,定沒定下大家心裡都有個數了,早點確定早點完事啊!
這天二半夜,她抱著枕頭翻進了她媽的美容室,跟正在做臉的朋子彙報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朋子的支持招贅的重點,就是為了找個合法勞工,這個勞工能不能幹老公的活,她其實無所謂。
女兒說好,她也就覺得好。
於是第二天,當她們再一次約在某個甜品店見面時,鈴木園子小姐面色嚴肅的清了清嗓子,問西門:「你看我……還順眼不?」
西門不明所以:「嗯?」
鈴木園子被他一看,似乎意識到這個開場不夠氣勢,乾脆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當回事,自顧自醞釀了一會兒,用彷彿新聞播報一樣的官方腔調開口說:「經過這六個月的相處,我們對對方都有了些大概的了解。」
她很有氣勢的強調:「我覺得你是個好人!」
西門從架子上取了塊餅乾,雖然不明就裡、但已經十分熟練的跳過了內容,淡定的說了句:「謝謝。」
園子被他的回答堵的一愣,下意識跟著說了句「不客氣」。
西門於是拿夾子去比劃最上層的草莓蛋糕,問:「要不要吃這個?」
園子腦子裡瞬間只剩一盤草莓,眼睛亮晶晶的點頭:「要的!」
半個小時后,鈴木園子抱著店家準備的枕頭犯困,面前放著一碗堆成了小山的冰粥,終於再次想起了被草莓打斷的話題,懶洋洋的蹭了蹭枕頭。
「我說總二郎啊。」
她換了個稱呼:「你要沒有意見,我們就定下來了好不啦……」
西門也被這股甜氣熏的頭昏腦漲,同樣懶洋洋回答:「定什麼?」
「婚啊,」園子打了個哈氣:「這都大半年了,再耗下去還不夠浪費時間的,你早點開始幹活,我這邊就可以看情況開始刪減課程了……話說你不討厭我吧?」
西門跟她一個姿勢趴在桌面上,側過頭來看著她,老半天了硬是沒看出一點嬌羞和忐忑。
那副樣子與他一開始想象中的、那個【一直無理取鬧強人所難卻不自知】的情況相去甚遠,不過——他像是被傳染了一樣也跟著打了個哈氣,慢悠悠的想:在某些方面不自知這一點,其實還算準確。
因為沒等到答案,園子終於捨得挪挪腦袋,下巴頦抵著桌面搖了搖頭。
「西門?」
西門正笑眯眯的看著她:「我隨時都可以上任的啊,鈴木夫人。」
——其實我還蠻喜歡你的呢。
「那就好,」像是擔心的事情終於有了著落,她突然又精神了起來:「接下來大概要安排身體檢查,照我母親的意思似乎還要去拜神,然後準備課程……你今年畢業之後要換學校嗎?還是繼續上英德?」
西門想了想:「再說吧。」
「也好,」鈴木園子掰著指頭開始算日子:「我還有一年上高中,要是不做繼承人,那就可以繼續讀帝丹,帝丹沒有升學壓力的話,我明年除了私人課程,剩下的時間基本就空下來了……」
「你是空下來了,」西門總二郎好笑的看著她:「不過那樣的話我會忙起來吧,所以也沒辦法陪你玩了。」
園子無滿不在意的擺擺手:「這個無所謂,小蘭會陪我。」
西門現在一聽這個名字就有點涼,但鈴木園子的神情實在是過於坦蕩,直白的甚至有種能催生他人罪惡感的懵懂,搞得他不上不下只能默默的強行忽視。
「去哪裡?」
「大學城吧……」
「哈?」
西門總二郎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去那裡算哪門子的遊玩啊,我還以為你準備去國外呢。」
「主要目的其實也不是玩。」
她興緻勃勃的拍了拍桌子試圖吸引西門的注意力,像過去半年裡每次想跟他分享什麼時一樣,可高興的說:「我前一段時間和小蘭去看了場電影,裡面有個超級帥的演員!」
哦,追星啊。
雖然對這種事情不感興趣,但西門還是保持著鼓勵的笑容,耐心的準備繼續聽她說下去。
——反正不管這件事本身有沒有趣,鈴木園子絮絮叨叨說話的樣子還是蠻有趣的。
「……然後我以為他是個小演員嘛,結果發現居然不是專業的,」她已經自顧自說了起來:「後來我大伯旗下公司的負責人查了一通,說電影拍攝的地方就在大學城,出境的小角色很有可能是學校內的學生,有時候他們會配合做群眾演員,也有可能是攝像機無意拍到的,反正難找的很。」
西門總二郎好笑的聽著她這一通辯白,激動的似乎不配點手部動作,都不能體現出她為她找偶像出了多少心力。
「找到了之後呢?如果他無意於演藝工作怎麼辦?」
鈴木園子被他問的一愣:「這跟演藝工作有什麼關係?」
西門心說傻姑娘你現在光顧著激動了,也不想想:「他不做演藝工作,你以後怎麼看到偶像?」
「可我沒說他是我偶像啊?」
鈴木園子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接著特別自然的興高采烈了起來:「我找他,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他啊!」
喜歡……誰?
茶匙嗑上杯沿的脆響打破了一室寂靜。
西門總二郎眯起眼睛伸了個懶腰,像是沒聽清剛才的話一樣揉著脖子,等室內寂靜了整整五分鐘之後,他若無其事的恢復了一開始的坐姿,笑著問:「園子剛才說什麼?」
鈴木園子一臉懵逼的看了下手錶,心說這是時間倒流了……還是你突然被世界線排斥了?
這話剛才不是都問過一遍了嗎?
察覺到氣氛有點不太對,她在本能的驅使下仔細的觀察了好幾遍,終於確信西門的表情溫和有禮毫無破綻,頓時安定的放下了心。
於是再次進入和閨蜜安利偶像的時間。
她拿出手機打開相冊,指著一張基本糊出了天際的馬賽克照片:「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感覺是不會騙人的,我以前知道有人戴眼鏡好看,但一般都是嚴謹認真的好看,我還從來不知道有人戴眼鏡會帥的那麼雀躍……不,果然還是氣場的問題!」
啊,帥的她都想原地跺腳了!
「吶,園子。」
西門總二郎簡直要被她氣笑了:「先不說這上面的彩色馬賽克哪裡像個人了,你知道自己現在在說什麼嗎?」
「你說誰是彩色馬賽克呢——」
等等。
冷靜,這不是一個應該為了男神帶入顏值和人吵架的場合,一定要冷靜!
鈴木園子尷尬清了清嗓子,顧左右而言他:「……不是在說我現在喜歡的人嗎?」
西門總二郎面無表情的把茶匙拍在了桌面上。
「十分鐘之前,你要求和我訂婚,十分鐘后,又說自己心有所屬,鈴木小姐,你還記得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嗎?」
西門總二郎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重婚是犯法的!」
鈴木園子瞬間冤死——她連新的心上人長什麼樣都還沒一撇呢,重的什麼婚?!
她這一問真的是理直氣壯毫不心虛,西門總二郎衝上頭的火氣被硬生生的頂了回來。
鑒於這位小姐腦迴路清奇到連友情和愛情(就是那位小蘭)都分不清,西門心裡又不上不下的開始懷疑:她這次是不是沒把追星和談戀愛分清楚?
想到這裡,西門突然連自己的想法也不能確定了。
事實上,他不需要什麼想法,第一要務就只是相親成功而已。
而現在,等他在相親的基礎上,突然發現自己並不討厭、甚至還對「上司」挺有好感的情況下,就產生了和鈴木家這位性格熱熱鬧鬧的小姐在一起,過上一輩子其實也不錯的感覺。
他也許沒辦法全心全意的愛上她,但他們肯定會相處愉快,而這種程度的婚姻,其實已經達到了世人認定的幸福標準。
——和一貫出現在戲劇里的,那些冷漠、貌合神離、各自為政的所謂「上層婚姻」全然不同的幸福。
他以為鈴木家的女兒被保護的太好,心也像是嬌養出的花朵,因為她看似只能接受認真的對待,所以西門下意識的就小心起來,認真的考慮起建一座花房的可能性。
哪知道這位似乎什麼潛規則都不懂的小姐,其實才是從小到大都徹徹底底依此而活的人。
在西門沉默的注視下,可愛的鈴木小姐似乎還是沒有轉過彎來,痛心疾首的試圖說服他。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要把握時光啊朋友!」
話說聯姻后怎麼生活,那不是都有固定模式的嗎,西門怎麼跟第一次聽說似的……
鈴木園子語重心長的勸他:「我們必須要在一起就夠身不由己的,精神上再沒點自由,那真的是一結婚就睡進墳墓了。」
「鑒於訂婚雙方你我現在都還是國中生——十四五歲的就死了,擱古代那都叫夭折!」
說到這裡,她似乎想象到了自己「夭折」之後的歲月,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
西門總二郎就這麼冷眼看著她。
園子抱著飲料吸了一口,繼續說道:「其實只要課程沒問題,你的感情生活完全可以自由發揮,至於我……搭訕我不會,出軌我不敢,我喜歡人一般也就是自己喜歡著玩玩,絕對不會給家裡添麻煩。」
鈴木園子過去那一百多個心上人裡面,有很大一部分是這種情況:她因為各種原因一見鍾情,然後知道了人家的名字,自己高高興興的喜歡上大概三兩個月,等通天徹地的第七感來了,就好吃好喝的過去了,絕對不會給其他人造成任何煩惱。
除了總是要陪她去看「心上人」確切長了個什麼樣子的毛利蘭。
西門總二郎看著她興高采烈的神情,心說你咋呼完了今天就趕緊散了吧,你可別像那些「模範未婚妻」似的,在最後要求跟我握手,然後——
——然後鈴木園子伸出手來,笑著對他說:「以後合作愉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