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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言情劇的開場

  西門家面子上說是搞茶道的,其實底子里是搞政治的,早前干過不少私底下左右政局的懊糟事,最近幾年改走高雅路線,低調的扮演著「官商勾結」裡面那個「官」。


  西門總二郎是家裡的二子,老二嘛,在不需要繼承家業的前提下,除了花天酒地,就是干點輔助活兒了,他在成年之前的主要工作就是交朋友,意在代替他忙成狗的大哥,穩固和利益集團下一代的感情基礎。


  於是他大部分的時間,又都耗在了和朋友一起玩上。


  結果到了十五歲,出現了另一件他能為家族做大貢獻的事情:去鈴木家當上門女婿。


  換句話說,嫁進鈴木家,然後幫娘家撮合好處。


  對此西門總二郎接受良好,聯姻招贅和正兒八經談戀愛是兩碼事,他現在的情況與其說是結婚,不如說是去應聘,而那位叫鈴木園子的小姐,也並不單隻是他未來的妻子或是「丈夫」。


  ——那是他下半輩子的上司。


  於是應聘者拿著家裡給的一沓子資料,仔細研究他未來的上司是個什麼樣的人。


  西門總二郎從幼兒園開始上英德,見過很多嬌生慣養的女孩子,其實越是生活富足的孩子,越是不知道體諒別人:畢竟對他班裡的那些女孩子來說,談戀愛期間問交往對象一次要求五十個玩偶,那是稀鬆平常的事情,畢竟她自己、她從小到大接觸的朋友同學、朋友同學的家長們,都是在這個標準下長大的。


  明明是很普通的事情,你自己做不到就算了,但你怎麼能說指責人家是無理取鬧呢?


  但對於英德的女孩子來說,她們腦子裡還有個類似於「階級」的意識,對於比自己強的人會下意識退讓。


  在英德,西門總二郎是金字塔尖上的王子,她們也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給他看,一再努力之下,不止完全不「嬌蠻」,有時甚至溫柔體貼到了賢惠的程度。


  但對鈴木家的女兒,這些明顯就不適用了。


  鈴木家迷一樣的接地氣,面對上流社會的各種潛規則時自成結界,擱他們家人眼裡,只有人情關係和利益往來,哪有什麼「階級」?

  何況現在是他上門應聘,連主動權都送給人家了……


  想到這裡,西門總二郎發現這個任務居然還很有些難度,畢竟他將要接觸的,可能是個人生每一秒鐘都在強人所難無理取鬧,但永遠也發現不了自己正在強人所難且無理取鬧的大小姐。


  ——但願她長得還算可愛,這樣自己的耐心可以維持的久一點。


  等走進了院落的迴廊,西門一邊計算著茶室內的水馬上就要燒開了,一邊不緊不慢的向鈴木小姐說明:「來了這裡,要先換個衣服?」


  鈴木園子一掃他身上那件墨藍色的和服,心說敢情這是現換的?

  轉念一想她又十分驚喜:啊,原來可以換衣服唉!


  於是在西門看來,鈴木家的小姐先是不動如山的跟他走了一路,突然又跟死灰復燃了一樣在他身上掃來掃去,接著就恍然大悟般欣慰了起來。


  話說……這是什麼特別值得欣慰的事情嗎?


  下一秒,鈴木家的大小姐就突然完全不理他了,興高采烈的轉頭就去問工作人員:「在哪換衣服啊?」


  引路的工作人員十分專業的向左側迴廊抬了抬手,於是鈴木園子小姐又對著空蕩的走廊一轉身,再次擺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以超乎西門總二郎認識的矯健身手唰一下翻過欄杆,橫穿庭院之後跳上了台階,瞬間就跑沒影了。


  怎麼突然好氣啊。


  莫名其妙被扔在原地的西門笑眯眯的拂了拂袖子:可惜還要保持微笑。


  他在「原地等待」和「先去別館」之間猶豫了三秒鐘不到,淡定的決定先回去。


  在對方遲到的情況下還出門接人已經夠謙讓了,他所作所為的誠意對兩家都有的交待,雖說他是來應聘的,也不至於一點氣都不能生。


  說起來,他坐在桌前不咸不淡的開始思索用什麼茶葉:那位小姐似乎還不知道約在哪棟別館,等她再次回到中庭時,周圍大概就一個人都沒有了吧?

  也好。


  現年十五歲的西門家二子吹了吹面前的裝飾一般的燈火,聯姻入贅其實是個互相拉扯的過程,鈴木家想找合法勞工,但西門家讓他入贅,肯定也不是讓他全心全意給鈴木家奉獻餘生去的。


  碰到那位鈴木史郎會長之後是個什麼情況先不說,最起碼在大事決斷上,他得率先掌握這位小姐的主動權。


  要快點無可救藥的愛上我才好啊,鈴木小姐。


  想到這裡,他拿出懷錶看了看時間,等過上個二十分鐘,就去中庭去把找不到路的「上司」領回來吧。


  他安心了沒幾秒鐘,電話響了。


  花澤類的聲音彷彿是沒有睡醒,但迷茫之下,還微妙的潛藏著一些對於看熱鬧的期待。


  他說:「雖然現在才通知你有點遲,但阿司他們貌似去給你找麻煩了。」


  西門總二郎抬手就把電話摔了。


  姓道明寺的要找姓鈴木的麻煩,這裡面牽扯一些個錯綜複雜的歷史遺留問題。


  在現今社會,一個集團的外在形象,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領導人的面貌,具體到鈴木和道明寺,就是鈴木史郎和道明寺楓之間的區別。


  一個慈眉善目的白胖子,怎麼看都比咄咄逼人的女強人看起來好接觸啊!

  凡事都需要同行襯托,這麼一對比,彷彿在道明寺楓的帶領下道明寺家,只剩一幫為富不仁的無恥混蛋,而鈴木家,就莫名有了種與人為善和氣生財的溫吞感。


  這就如同柯南片場的有錢人團體,莫名其妙的拉踩了花樣男子片場的有錢人團體,本質不和諧。


  西門總二郎改姓鈴木,這在以道明寺家為主體的利益集團里來看是好事:畢竟兩家沒有深仇大恨,莫名其妙對上了也划不來,結個婚緩和關係,多好!

  但在距離成年還有兩年開外的下一代青少年們看來:西門總二郎這和背叛革命有什麼區別?

  不,道明寺司也不是傻子,他在憤憤不平了整整五分鐘后,準確的找到了罪魁禍首——應該是對他們家老太婆來說,總二郎和商店街的貨物有什麼差別?

  說賣就這麼賣了嗎?

  還賣給你都那麼討厭的鈴木家!

  於是他決定拉西門出火坑。


  目前構想中的具體操作方式,包括:去相親現場掀桌子,套鈴木家那個女人麻袋,把腦子進了水的西門一拳頭打清醒等等等等。


  ==========

  西門總二郎從主控室拿到確切地址的時候,鈴木園子正在私人浴室外面脫衣服。


  如心懷鬼胎的未婚夫先生所料,鈴木小姐確實找不到路。


  事實上,這根本就不是出了更衣室找不到約定別館的問題,鈴木園子一不小心奔太快,連更衣室都還沒找著呢。


  但她能找到攝像頭。


  這種私人會所因為隱私問題,肯定不會在室內動手腳,但因為來來往往都是些需要注意安保的人,所以公共區域的監控體系十分之完善。


  園子一通亂走走迷路了,直接從拐角的花盆裡挖出了攝像頭,在手機屏幕上打出了【迷路】兩個字,對著鏡頭穩穩的舉了半分鐘左右。


  果然沒過一會兒,接到中控室通知的服務人員出現在她面前,並在她說出「更衣室」這個詞之後,迅速回頭帶路。


  園子人模狗樣的走進室內,回頭就把帶路的打發走了,眼見四下無人,鬆了口氣,唰的脫掉了外衣。


  果然,柜子里放著準備給客人的和服。


  園子心說先洗個澡,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讓一會兒來善後的人直接扔了算了。


  翻一翻手邊的包,早先脫下來的毛衣還在,她扣了扣干住的血痂,覺得簡直要長在衣服上面了,想想這毛衣還是小蘭給她織的,扔了她好捨不得的。


  既然這樣……


  她從邊上勾了個木盆出來:先泡一會兒吧,其他的都扔了,等洗完澡,這件單獨吩咐他們去洗。


  因為監控只拍走廊的緣故,西門總二郎根據路線找準確地點時,很是花費了一點時間,等他面色嚴峻的推開拐角的木門,正看到道明寺氣勢洶洶的站在走廊盡頭,對著漆畫上的金箔抬腳準備踹門。


  「阿司!」


  咣當——


  兩道聲響交相輝映,西門總二郎腦內只剩一片混亂。


  他一邊震驚於他發小居然真的幹得出這麼蠻的事,一邊在詭異的平靜心態下自我安慰:按照道明寺的小學生邏輯,就算他踹了女性更衣室外間的門,本意應該也只是想找鈴木小姐打一架而已!


  腳下穿了雙五厘米朝上的木屐,西門總二郎心急之下還跑不快,就不到二十米的距離,一連絆了自己三次。


  所幸道明寺司明顯被門內的畫面震懾住了,一時半會兒的,居然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大規模殺傷性舉動。


  西門強忍著腳腕的鈍痛,終於趕到了門邊,氣都沒喘勻呢,先是一腳磕在道明寺的膝彎上。


  等把站在門口礙事的傻大個挪開,接著他調整了個約么算得上滿懷歉意的表情——這裡更衣是裡外間,雖然很大可能上不會看到任何實質性的東西,但不管怎麼樣都是私人區域,先給女孩子把門拉上啊!

  這麼一抬手一眨眼的時間,他眼角不可避免的掃到了狹窄的室內,圖像信息傳入大腦,瞬間帶起了一閃而過的慶幸。


  太好了,鈴木小姐還沒有開始更衣,依舊好好的穿著衣服!

  等等。


  有那麼一瞬間,西門總二郎強烈懷疑自己是被熊孩子嚇到血壓失衡,所以出現了幻覺。


  於是原地閉上眼睛嘖了一聲,睜眼再看。


  浴室在裡間,所以更衣的地方不大,因位置偏內,只在牆壁極高的地方開了個小小的天窗,這宅子建的早,木料都是實打實的,那股暗沉的木色帶著古舊的香氣。


  喑啞的光線之下,他未來的「上司」正一臉懵逼的站在大門對面。


  輕薄的襯衣浸滿了血色,棕紅的痕迹從她左臂一路擴散到胸前,熱氣蒸騰下,泛出了股異樣刺人的鐵鏽腥氣。


  鈴木小姐本人在一連串【暴露了】【我還是放棄掙扎把】【媽呀這人愣住了還是這麼帥】的劇烈衝擊之下,已經喪失了應對能力,眼睛里反而充斥著謎一樣詭異的喪氣。


  因為花了足夠多的精力和金錢,鈴木小姐的頭髮質感極好,此時此刻被吝嗇的日光照到些許,反而順滑的有些詭異,突兀的像是女偶娃娃用塑料接駁的長發。


  西門心頭一跳,不自在的移開視線,接著就發現她腳邊還放了個挺大的水盆。


  那是公館提供給客人足浴時用的,此時此刻,淺色的盆子里漾這一波清淡的血水,一件污的看不出本來顏色的毛衣正半死不活的搭在盆邊,而順著上面已經淤散開的血跡一路看到袖口,鈴木園子正揪著半截毛線擰水。


  流了一地板,滴滴答答全是淺紅色。


  四目相對之下,滿身血跡的鈴木小姐慢半拍的鬆開了手,死不瞑目的毛衣帶著滿滿的積水砸進木盆,吧唧聲一響后,無端襯托出一股毛骨悚然的寂靜。


  那件長而精緻的風衣被隨意扔在一邊,此時看來,倒像是是鬼話里女鬼遮掩自身的畫皮了。


  「啊……」


  這聲嘆息綿長而滲人,西門總二郎聽到悠悠的女聲惋惜說:「我就害怕一不小心會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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