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家中二園子
鈴木家的垂死掙扎,只維持了大概小半年的時間。
倒不是說鈴木園子真就是塊朽木,也不是她自己不配合,她的表現、最起碼對待這些課程的學習態度,是完全值得肯定的。
不叫苦不叫累,讓幹啥就幹啥。
她不說累,但鈴木家的三個長輩怕她累。
十四五歲還拉著青春期的尾巴,園子早幾年活得沒心沒肺時一切都好,等她開始努力上課的時候,因為已經晚了不少,所以遠比一般情況下忙,大概之前太輕鬆導致身體完全受不了累,她就開始頻繁的長痘痘。
痘痘嘛,是個人或多或少都會長,她可能是好東西吃太多(朋子怕她累著)補過了,火氣一直比較大,痘痘還沒下去,又開始口腔潰瘍。
她大伯鈴木次郎吉早些年環遊世界的時候,在山溝溝里當過一陣子赤腳醫生,一看她這個樣子,就說:這是不是內分泌系統出問題了?
於是朋子叫了醫生來看。
內分泌失調的原因無非是那幾個,依照鈴木家這等家境,病因肯定不是生理遺傳、或是環境突然劣化——那就只能是心情因素引起的了。
鈴木史郎和鈴木朋子坐在一起研究了半天,只覺得這事不能再壓在二姑娘身上了:這一半年就內分泌失調了,指不定她心理壓力有多大呢!
於是她大伯鈴木次郎吉提出了第二個備選方案。
乾脆招個上門女婿吧。
鈴木家如此簡單的就放棄了讓園子扛擔子,毫不猶豫的選擇招贅,這其實是個歷史遺留問題。
鈴木園子其實是個穿越者,所以她生來就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最起碼不只是鈴木園子。
但除了【穿越者】這個詞,其他的東西她一概不記得,於是帶著疑問出生的鈴木園子小姐,天生就在自我和本我之間,不受控制的哲學了起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哲學也就等於玄學,但邏輯能力這種東西,它是需要大腦發育配合的。
在四歲之前,鈴木園子的意識里充斥著諸如【過去與現在】、【前世和今生】,【肉體和靈魂的雙向影響】、【命運和螻蟻的交互選擇】之類莫名深奧的問題。
因為大腦發育不完全,經常想著想著,她就把自己想睡著了。
時間久了吧,腦筋還是轉不過彎,她腦袋瓜里就自然而然的打了個結,進一步開始懷疑自我存在,思考方向進一步拓展,變成了:虛幻和現實到底如何區分?
我為什麼是我?
我到底是個得了幻想症的四歲幼兒,還是個失了憶的大齡穿越者?
這些個問題沒有一開始的那些空泛,所以需要思考的細節也多,導致她的大腦後台長時間處於超載狀態。
但嬰兒期嘛,疲憊了可以直接睡覺,到了幼兒期吧,一般小孩兒都該鬧騰起來了,何況她還有個合格的姐姐,從不會讓她孤單,動不動就要拉著她一起玩。
於是就會出現以下狀況:
鈴木園子一邊眼神死的扔球球玩,一邊努力的探尋本我,想著想著,腦子打結了。
這邏輯一不通順吧,整個人的面部表情都跟突然死了機一樣卡住,等綾子小姐姐接住皮球給她扔回來時,不是砸空了沒人接,就是砸在園子身上她也不給反應。
——其實在鈴木綾子小姐的記憶里,她的妹妹園子一直是個間歇性智障,能活碰亂跳的長成個正常人,絕對是因為她爸媽真的出了不少醫藥費的緣故。
因此,鈴木朋子把她女兒從小養到大,培養園子的核心主旨,就是維護她絕對的生活愉快。
她小時候看上個玩具,連猶豫要紅色還是要藍色的機會都沒有,朋子直接就說兩樣都要,絕對不給她任何煩惱的機會!
一秒鐘都不行!
所以鈴木園子雖然是個很哲學的人,但她從小到大培養出來的思維模式卻只能走單線——畢竟她活了十好幾年,還從來沒碰到過需要自己同時思考兩件事的情況。
因此,內分泌失調什麼的,在園子本人看來可能只是小事,但在一直以為她發育不完全的三位長輩眼裡,那可能是個會再次刺激的她間歇性智障發作的□□。
那麼問題來了:女兒重要還是家族重要?
鈴木史郎覺得都重要。
於是他們決定招個上門女婿,專門替女兒吃苦受累早起幹活。
鈴木家在這種情況下招贅,要的肯定不只是個討女兒歡心的男花瓶,要當鈴木家的代理人,需要考察的條件海了去了。
這時候肯定就不能等園子自由戀愛了,最靠譜的肯定是相親啊!
於是十四歲生日當天,鈴木園子見到了自己的第一任相親對象,西門家的二子,大名叫西門總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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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上門女婿其實是個雙向選擇的過程,最起碼獨生子是不行的,她大伯鈴木次郎吉老早就準備了一打的資料,西門總二郎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脫穎而出的。
一直到生日聚會當天,園子都還不知情。
她過生日的順序一般比較複雜,過程尤其繁瑣,說是生日聚會,其實更像是個大型社交場合,小時候鈴木史郎怕她過不了生日會難過,於是對外把她的生日往後移了半個月,聚會之前會先幫她慶生一次,而在她真正過生日那天,只有家裡人一起吃飯,就算請人,也只會請她自己的朋友。
比如毛利蘭。
再比如工藤新一。
其實擱園子看來,這倆人都不是她朋友。
鈴木園子第一次見毛利蘭那會兒還沒到四歲,具體是個什麼情況園子已經記不住了,反正肯定是小蘭主動來找的她。
毛利蘭大概是比較早熟的類型,而且非常聽話,老師們教導說要 「相互照顧」「同學有愛」,她就仔仔細細的記住了,園子上裁紙課做她旁邊,於是她自然而然就是開始關注那會兒還在哲學期的園子。
哲學期嘛,換個說法就是中二病了,她姐都長期懷疑她智障,何況其他小孩子呢?
幼稚園的孩子沒有多少耐心,要玩肯定也是和熱情大方的其他小朋友們玩,所以一個班十五個小孩,只有毛利蘭會跟鈴木園子說話。
這可能是種莫名其妙的責任感,反正毛利蘭很有姐姐自覺的開始照顧她。
園子蹲在花園邊上思考花為什麼會開,小蘭就拿著一把小扇子跑過來,先把頭上的草帽摘下來扣到園子腦袋上擋住太陽,再找個就近的地方蹲下,一邊看著園子發獃,一邊哼著歌給她扇風。
一開始吧,園子全心全意的哲學著【主要思維只能走單線,也沒能力再想別的了】,比起關注另一隻糰子幹了些啥,花開花落生死輪迴什麼的,倒是比較招她喜歡。
那段時間她主要研究生命的枯榮再生,主要觀察對象是花壇的一株鬱金香。
因為它很執著的就是不開花,園子在感嘆它真是不識好歹之外,煞有介事的寫了半本子的觀察報告。
有那麼一天,突然下了場雷陣雨,園子坐在回家的車上回憶著自己的鬱金香,想到它還未開放就會被風雨摧殘,只覺得生死由命成敗在天,萬事萬物都逃不開命運的安排(…),十分惋惜的拿出那個本子,想在觀察報告上補一筆「觀察對象已卒」。
結果翻了半天沒找著本子。
中二的其中一個特性就是自我中心,何況她從來就沒學過「忍耐」或是「委屈」,於是園子拍了拍車上的隔板,要求司機掉頭回幼兒園拿本子去。
因為臨時下了陣雨的緣故,路上已經有了堵車的跡象,園子再次走進幼兒園的時候,校車還在附近加油,烏央烏央的小朋友們打著傘聚在一起,雨水根本掩蓋不住高而尖利的童音。
毛利蘭那會兒就打著把小紅傘呆在花壇邊上。
鈴木園子還沒記住小蘭的名字,只知道這是個每天午休會幫她領點心的人,這次見面點了點頭才算看到正臉。
她也沒準備說什麼,回頭專註的開始尋找她「已卒的觀察對象」。
小蘭看她這幅樣子也不生氣,笑咪咪的讓開了點地方,感嘆說:「園子果然很喜歡這株花呢。」
園子剛想說喜歡什麼鬼,她的觀察過程可嚴肅了呢,生命輪迴萬物枯榮——那是喜歡兩個字能概括的嗎?
下一秒她就瞥到被小蘭打傘擋在了身後的花盆。
比起花壇里被打掉了大半花朵的月季,這株不識好歹的鬱金香,待遇明顯要好多了。
小蘭大概是天生具有某種神奇的直覺,看到她愣神,抓緊機會想叫她多說話:「園子從好久之前就一直在期待它開花對吧?好不容易長出了花苞,要是今天被大雨打沒了,就太可惜了。」
毛利蘭百無聊賴的轉著傘把:「校車還要一段時間才會好,雷陣雨很快就會停,我只要保護它過了這一段時間,園子明天就不會難過了,這不是很好嗎?」
說到這裡,她撓了撓臉頰,有些不好意思的避開了園子的視線:「其實因為跟園子一起照顧它久了,我也開始期待它開花是什麼顏色的呢!」
我說……
鈴木園子面色嚴峻的退後兩步,大驚之下捂住了胸口:這是哪來的一個天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