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白茉下葬的那日,天空下起了蒙蒙小雨。
世人道,連老天都為白家這女子的冤屈而哭泣。
白茉母親在白茉下葬之後,就住進了普照庵。
讓白耘不高興的是,本來白茉的母親應該帶髮修行——她還有個姨娘的身份,白耘認為自己還活著,白茉的母親剃掉頭髮不吉利。
但白茉的母親自己把頭髮絞了。
白萌勸說白耘道:「姨娘以後不會再回到白府,剃度也沒什麼。現在有人說我們白府做戲,姨娘剃度了,正好掌了那些胡言亂語的人的嘴。」
白耘點頭。也是,只要不回到白府,礙不到他的眼,也就無所謂吉利不吉利了。
於是白茉的母親正式在普照庵剃度,還領了佛號。
白萌親自送白茉的母親上了普照庵,替她打點上下,讓她日子好過些。
在離開之時,白茉的母親感慨了一句:「你和你母親很像。」
白萌正好有點小小的疑惑,便問道:「既然母親很照顧你,讓你變成這樣子的也另有其人,你為何恨得是母親?」
白茉的母親淡漠道:「因為真正該恨的人太可怕了,不敢恨。但如果心裡沒點仇恨,日子又熬不下去。所以恨一個善良的、已經死去的人不是更容易嗎?」
白萌點頭:「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樣啊,人之常情而已。她還以為身體原主的母親額外做了什麼事呢。
只是如果白茉的母親沒有找個人遷怒,沒有時時刻刻在白茉耳中灌輸這些,或許白茉現在不至於喪命?
誰知道呢?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過去了。
白萌上馬車時,回頭看了一眼籠罩在煙雨朦朧中的古剎。
這景色,還真有些佛界凈土的感覺。
白萌突然有點被這景色凈化了心靈似的。她想,待自己出嫁之後,就找機會替原身的母親報仇了吧。
為什麼要出嫁之後呢?當然是因為祖母死,她得服喪一年,耽誤婚期啊。
希望白母能活到這個時候,要是在她下手之前壽終正寢可不太好。
能不能報仇,就看老天是否給面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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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旬后,已經住在榮王府的白萌接到了冊封的旨意。
從今以後,她就是縣主了。
榮王的孫女會有縣主的封號,不過外孫女可是沒有的。
這封號,從父不從母。
白萌得了縣主的封號,明眼人都知道,是皇帝為了白府庶女之死安撫白府和榮王府。
當然,浪漫一點,也可以說皇帝給自己未來的皇后撐腰。
榮王府的人都信皇帝就算有安撫的意思,但肯定也是因為喜愛白萌,才會給白萌封號。
因為榮王已經給白萌當了幾次信使,給這對未婚小夫妻傳遞了多次信物。
白萌送的都是自己繡的荷包、香囊、扇套等小物件,皇帝最開始回的是珠寶首飾,后在得了白萌的書信之後,變成了雕工不錯的木頭小擺件。
榮王笑話白萌,說白萌客氣客氣,寫信說不要貴重的東西,這皇帝居然真的送不值錢的了。
白萌但笑不語。
她在信中寫的可不是要不值錢的,而是讓皇帝親手做點東西。
她送的東西都是自己一針一線綉出來的,那小皇帝就從內庫里挑點東西回禮怎麼成?
只是白萌本以為皇帝會送些字畫扇面,哪知道他居然送的親手雕刻的小東西?
這小皇帝還喜歡雕刻?這要是被朝堂那群老頑固知道了,還不撞柱子說皇帝喜歡奇思淫巧「恐亡國之兆」?
聽聞小皇帝關了太后之後就沒讓她出來,誠王鬧了一下也被禁足,現在汪家為首的外戚老實了起來,但朝堂中一些自詡為老臣迂腐文臣開始對小皇帝指手畫腳。
這皇帝的生活還真是不好過,希望小皇帝枕著她送的香囊,能睡個好覺。
在皇宮裡偷偷摸摸小心翼翼拿著銼刀銼木頭的卿昱打了個噴嚏,然後崩潰的看著自己好不容易雕好大半的大老虎的耳朵被銼掉了。
他要送給白萌的木頭大老虎QAQ,只能重新雕了。要不試試看能不能鑲嵌個耳朵上去?
卿昱趴在桌子上,陷入沉思。
算了,還是先批閱點奏摺換換腦子吧。
卿昱摸出白萌做的香囊,深深吸了一口,腦海里浮現出說著「需要我打爆她的狗頭嗎」的話語的白萌的微笑臉,心中頓時充滿了勇氣,感覺能面對那堆寫滿了跟吵架似的激烈言辭的摺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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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日子平靜了許多。
因汪氏外戚的退讓,朝堂上看上去和睦許多,連帶著京城中都少了些緊張的氣氛。
至於白府那個庶女的事,再沒人提起。
便是提起,也只是說皇帝用白府一個庶女,就讓囂張無比的太后和誠王一直禁足到現在,帝王心術真是了不得。
說的好像白茉這事是皇帝主導的似的。
白萌窩在王府中老老實實綉嫁妝、和皇帝互傳書信禮物、學習一個皇后應該學的事,順帶掌握了現在一身異能,不會再不小心捏碎東西了。
因為不需要面對時時刻刻存在的危機,白萌不需要讓異能處於自動防衛的狀態,可以自主使用,也不存在因為需要讓身體時刻處於強化狀態下而改變整個人體的副作用了。
從戰鬥和安全來說,比起前世肯定差了不少,但現在已經夠用。她又不是去爭霸世界,而是當個賢妻良母。
白萌端詳著鏡子中自己的臉,做每日必須的讚美自己的容貌的功課。
「縣主,聽聞這次聚會,誠王殿下也會去。縣主要不找個借口推了吧?」身穿藕綠色衣衫的丫鬟一邊給白萌梳頭,一邊小聲道。
這丫鬟是跟著白萌從小長到大的大丫鬟,對白萌忠心耿耿。她也是在白萌昏迷不醒時指證是白茉將白萌推下水的人。白耘將這丫鬟放到莊子里嚴加看管,白萌醒來之後將這丫鬟要了回來。
現在這丫鬟是白萌身邊第一得意人,偶爾會對白萌說些逾越的話。
不過這丫鬟對白萌忠誠到死心眼的地步,偶爾一些逾越的話也是從關心白萌出發,白萌沒有特意讓她改過來。
有個能說話的人也不錯。
白萌指著一朵花蕊鑲嵌著嫩黃色寶石的珠花,道:「誠王才被放出來,應該不會再找事才是。便是他真的想做什麼,左丞相府也會竭力阻止。」
畢竟,這次左丞相府邀請自己,明擺著是想和白府、和榮王府、和自己這個未來的皇后修復關係。
汪家現在在朝堂上已經旗幟鮮明的朝著皇帝這邊倒,企圖和太后、誠王割裂開。
汪家沒有謀逆的心,只想老老實實當個權臣而已。無論之後如何,現在被太后和誠王推到風口浪尖,並非他們本意。
就算將來真的生出什麼心思,他們也不會選擇太后和誠王這一對豬隊友。
左丞相一家也算是被坑怕了。
只是他們也沒辦法拒絕太后和誠王,畢竟他們的榮耀最初是太后帶來的。太后便是再蠢,也是太后。
其實白萌倒是真希望誠王能做出點什麼來。這樣才有趣啊。
丫鬟見白萌已決定,便不再多言多語。她小心翼翼將白萌選好的珠花戴在白萌的頭上,眼中露出驚艷之色。
縣主挑選的,總是最適合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