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公子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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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們先去歇歇腳吧。」唐僧氣喘吁吁, 手中的禪杖入千斤重鐵，實在是走不動路了。
「大聖爺，我們先歇一歇, 走好久了。」甩了甩胳膊踢踢腿，陸沉努力跟上前面走的飛快的孫悟空。
苦著臉, 真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倒是想日行萬里, 奈何好久都沒走過這麼長時間的路了, 腿睏乏的不行。
即使是五百年前尋找大聖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麼趕——這才真的是趕著去西天。
孫悟空蔑視地瞥他一眼, 張張嘴還沒開口說話，又看一眼身後那個氣都喘不上來的師傅，神色頓了頓說：「也好。」
一聽可以休息, 陸沉高興地幾乎要跳起來, 揉著腿笑眯眯地趕忙去攙扶唐僧：「大師，大聖爺說好。」
這孩子簡直把悟空的話當聖旨，唐僧無奈地捏了捏他的臉蛋：「我聽到了，你呀。」
陸沉忙不迭齜牙咧嘴地躲開，餘光秒到孫悟空正在看自己, 連忙換上一個最大的燦爛笑容, 眼睛眯成一條縫都快看不見人了。
孫悟空：「.……」真蠢。
茅草屋的主人是山腳下普通的獵戶, 兒子媳婦去城裡採購了, 明天才回來, 正巧院子里多出來一間屋子可以給他們住。
三人道過謝之後收拾好行囊，便先回了房，饒是能吃苦的唐僧也受不住這樣的緊趕慢趕。
陸沉環視一圈，撇撇嘴。
這房子可真破舊，比他的山洞都還要漏風。
唐僧放下包袱，坐下來涮了涮茶碗，斟了一杯給他，自己喝一杯：「出家人在外風餐露宿，怎麼能追求身體上的享受。」
也不是不能住啊，山上茅草棚他都能睡幾十年，陸時年環視一圈，驚訝地問：「誒，大聖爺呢，剛還在呢。」
唐僧瞧了一眼半開的門：「剛出去了。」
陸沉竄的一下跟了出去，前院門口有一條小河，算不上清澈，更沒有什麼魚，孫悟空就站在河邊上遠眺。
站在他的身後，陸沉順著他的視線看了半天，除了山還是山。
「大聖爺。」小心翼翼開口，希望他不是在想什麼複雜的事情，不然自己可開解不了。
孫悟空頭都沒有回一個。
陸沉捂了捂胸口，眼神哀怨，都認識這麼久了就不能承認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嗎。
「你在看什麼呀。」
「看山。」
「山有什麼好看的。」
「就是因為它不好看。」
陸沉：「.……」這天聊不下去了。
眼看著孫悟空抬腳就要走，陸沉連忙叫住他。
「怎麼了？」孫悟空轉過臉，明顯眼睛裡帶了不耐煩。
「不是。」陸沉淚流滿面，差點咬掉自己記得舌頭，沒事呀，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叫住你，吭哧吭哧半晌低著腦袋，「不要看山，看我。」
孫悟空一愣，眼神複雜地看他一眼徑直走了。
陸沉雙手捂臉慢慢蹲了下去，好丟臉。
為什麼會說出看他這樣的話，大聖爺看他要做什麼！！
末了還是不甘心就這樣被直接無視，趕忙站起來大喊一句：「大聖爺，那個山塌了。」沒有任何東西能禁錮住你，你是天地孕育的精華，天生無所不能，你是和佛法有緣的靈猴，註定大慈大悲。
孫悟空腳步一頓，沒有轉頭。
陸沉沮喪地抽了抽鼻子，撿起一塊石頭無聊地扔向水面，還以為說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話呢，畢竟這段時間和唐僧不是白聊天的。
他可是無時無刻不都在想著大聖爺，生怕他心態上出問題呢。
結果積攢了那麼多的佛語關鍵時刻一句都用不上，真沒用！
石頭咚地一聲墜進水裡，濺起一小片水花。
陸沉：「.……」連個水漂都沒有，聳聳肩膀若無其事地轉身離開。
*****
「你在做什麼呢？」陸沉湊到唐僧跟前，看他抱著前幾天孫悟空一棒子敲死的老虎身上剝下來的皮子，幫他挑了挑油燈。
火苗跳躍一瞬似乎更亮了。
唐僧摸/摸/他的腦袋，頭髮可真軟，笑著說：「給他做件衣服。」
對哦，電視劇裡面的孫大聖穿的不正是豹紋小短裙嗎。
唐僧見他雙眼又亮了，打開看了看虎皮的大小，笑著問：「你也想要。」
陸沉連忙捂住身上的白衣服：「我不要。」
可千萬別，他還不想被白骨精以亂七八糟的理由找上門來，當初說好的不會壞這具殼子，在必要的情況下還要保證殼子的美艷，真累人。
唐僧嘴角更彎了，傻乎乎的樣子可真可愛。
燭火搖曳，萬籟俱寂。
陸沉腦袋點著桌子打瞌睡。
唐僧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去睡吧。」
陸沉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你也快睡吧。」手扶著下巴打了個哈欠，閉著眼睛轉身去上床。
「哎喲。」腦門上的劇痛讓他瞬間清醒，陸沉捂著被撞疼的地方看著悄無聲息站在自己身後的孫悟空，眼淚都飈出來了，「大聖爺，你幹嘛呦。」
悄無聲息的也不知道在背後站了多久，本領強了不起啊，連個呼吸聲都沒有了？
「有人來了。」孫悟空聲音淡淡。
唐僧一愣，放下手裡的東西就要出去查看。
呀，是書上說的那伙不長眼的盜賊，陸沉一手捂著自己的額頭，一手拉住唐僧：「大聖爺，我害怕。」
孫悟空：「.……我出去看看。」
陸沉轉身看著唐僧，挑了挑眉毛，大聖爺可厲害了，別怕。
唐僧笑，捏捏他的臉蛋。
陸沉怒瞪他——我可是妖精，小心我吃了你。
唐僧抿唇——好軟，好好摸。
陸沉扁嘴扭頭，不跟你玩了，我去找大聖爺看他殺賊人。
走出不到十步遠，叮里噹啷，慘叫連連，陸沉使勁伸長了脖子想要仔細看清楚，猛不丁一個黑影閃在身後，脖子上一片冰涼。
「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殺了他。」
陸沉無奈地翻著白眼，大哥，明明是你劫持我，我還沒抖呢，你控制好你的腿行不行。
雖然他也很想配合地抖一抖，但——大聖爺在前面啊，他甚至不用擔心脖子上的冰涼是否會划傷自己。
「大聖爺，我……」
果然，一句話還沒說完，脖子上的觸感便消失了，偏過臉便能看見身後人漸漸軟倒下去。
陸沉察覺到緊挨著自己後背的觸感消失，轉身就看見了一具五官扭曲，眼睛瞪大，死前彷彿看到了畢生最恐怖畫面的一張臉，嚇得他雙腳蹦起連忙奔向孫悟空。
「.……」還沒等撲到孫悟空的懷裡，就直接被閃開。
真無情！
他是真的害怕啊！
龍馬顯然不願意搭理他，一個勁地甩脖，但礙於唐僧的面子亦或是本事不如人，不能一腳把來人踹開，轉臉看到孫悟空仰起脖子就是一陣長鳴——在尋求幫助。
黑衣男子拽了兩下鬃毛勉強沒有狼狽摔下馬去，但這一下可拽疼了龍馬，一個使勁甩蹄子真的把人摔了下去。
啪的一聲，陸沉本能雙手捂住眼睛，五指張開從指縫間偷看。
烏龜一樣的四腳朝天，陸沉撲哧一聲笑出聲音。
對上那黑衣男子黑漆漆的眼珠，被他略帶警告的眼神一挑，他身上一抖連忙拽過孫悟空的袖子擋在自己面前，挺胸：「你……為何，要動我們家的馬。」
黑衣男子一個鯉魚打挺動作利落跳起來，鼻子發出一聲輕嗤：「這是一匹好馬。」
陸沉嘟嘟囔囔：「好馬也是糖糖的，不能動。」
黑衣男子簡單作揖：「幾日後是我母親的忌日，我願意用全部家當換取此馬。」
「你/娘/親都過世了，為何還要馬匹？」陸沉瞧了一眼孫悟空，見他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應該是不介意自己與這人攀談的，放下心來認真詢問。
黑衣男子見有轉圜的餘地，淡淡行禮：「我母親素來喜好參佛，也算是與佛有緣之人，我觀這匹馬似乎有淡淡佛光籠罩，故此想帶回去當做禮物送給她。」
「送給她？怎麼送？」
「自然是在她墳前燒了這匹馬，供我母親在地府享用。」
「你胡說八道什麼呢，這是糖糖的馬，你敢。」還說與佛有緣，竟然要殺馬，佛不待見你。而且還是龍馬，雖然龍馬沒跟自己怎麼說過話，但好歹他騎過幾天，關係很不錯的。
陸沉立即跳了腳：「不行，不可能。」
黑衣男子蹙眉，沉吟片刻：「既然如此.……」
陸沉學著他的樣子冷哼一聲，睨他一眼：「那你就塊快離開吧，我們也要趕路了。」
黑衣男子：「我只能搶了。」
陸沉：「(⊙o⊙)！！！」
陸沉氣急敗壞：「你這人蠻不講理，都說了這是糖糖的馬，由不得你隨意處置，更何況你帶回去還是傷害它，大聖爺才不讓你帶走它呢。」
你要是帶走了，我們用腿走去西天嘛，開玩笑了！
黑衣男子疑惑：「大聖爺？」
陸沉驕傲，昂首挺胸，活脫脫大聖爺的代言人：「那是當然，這可是齊天大聖孫悟空，護送唐三藏/西天取經的，小心耽擱了佛祖怪罪你。」
黑衣男子聞言笑了：「我說怎麼聽起來耳熟，原來是那個大鬧天宮的弼馬溫啊。」
陸沉心亂跳一分，他知道這個職位是孫悟空被誆騙去的。
當初玉帝的計劃敗露之後，孫大聖就不喜歡別人叫他弼馬溫，這妖精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
小心翼翼瞄他一眼，果然大聖爺臉色都變了。
心中大怒，就像是忽然被踩了尾巴的貓，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衝出來指著那人大喊：「你這賊怪，偷我們的東西竟然還如此理直氣壯，你趕緊走，不走要揍你了。」
黑衣男子嘿嘿一笑，攤開手立時出現一把黑纓槍，劈手就襲擊過來。
孫悟空側身躲過，一把拽住被嚇得愣住的陸沉墩柱子一樣往旁邊一放，低聲說：「站在這裡不要動。」
陸沉立刻點了點頭，表情鎮定可信：「大聖爺，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添亂的。」
孫悟空轉身迎戰，金箍棒漫天飛舞，陸沉看的眼花繚亂。
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現在的形勢陸沉完全看不懂，他的道行只能看見一團接著一團的金光在眼前炸開，即使看不見裡面是何情景，但他確定那一定是大聖爺的光，打在透明罩上滲進來淡淡的暖意。
實力相差太過懸殊，沒多久空中動靜漸漸停歇下來，孫悟空手持金箍棒緩緩落下，面前黑熊精捂著胸口躺倒在地上警戒地看著他。
孫悟空眯著眼睛：「你可受過觀音大士指點一二？」
黑衣男子仰著臉，頓了半晌:「自然是。」
孫悟空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指著他的金箍棒收回來：「是否是觀音大士讓你在此等候。」
陸沉恍然大悟，大聖爺這是誤會了啊，前段時間總歸就收了一個妖怪，就是白龍。
他肯定以為這也是觀音大士派來當徒弟來的，連忙揮舞著雙臂吸引孫悟空的注意力，大喊：「大聖爺，別信他，他騙你的，他身上味道怪怪的，怎麼會受過觀音大士指點。」
孫悟空轉頭看他一眼，神情一凜，金箍棒一揮，金光閃閃晃得那黑衣男子在地上哇哇打滾：「說，不說看棍。」
陸沉眼巴巴看著金箍棒，到了白骨山，這棍子要是也能在自己頭上敲三下的話，他就可以回家了 。
想想還真激動。
就是到時候大聖爺一定要看在往日交情上，力度小點，走個過場就行了，千萬別真一棒子直接敲回老家了，或者連家都給我敲沒了。
那就尷尬了。
熱淚盈眶，他跟看親人一樣地赤/裸裸盯著金箍棒，恨不得立時就看金箍棒大展雄風的一刻：「哼，大聖爺，敲他，他身上有黑氣，看他穿的那慫樣，還偷我們的馬，敲他。」
孫悟空：「.……」
黑衣男子哈哈大笑：「騙你，漢子不屑，我從小在母親的手下學習經書，可不是得了觀音大士指點，再者說來，我家就在此，又為何不能待在此地。」
孫悟空神色一頓：「殺孽倒是不重，但總歸損了功德。」說著就舉起了金箍棒。
陸沉在後面助威：「敲暈，別敲死了，死了糖糖會生氣的。」
說曹操曹操到，唐僧氣喘吁吁的聲音響起來：「悟空，萬萬不敢傷害人命。」
孫悟空一個分神，金箍棒下已經沒人了，轉頭一道黑影略過。
陸沉看不清，倒是看見孫悟空轉身了，視線隨著他動，遙遙看見一股黑氣沖著唐僧就去了，腦海中只剩下呀呀呀，這人千萬不能出事，誰出事他都不能出事。
瞬間心隨神動，後腦勺驀地一疼，眼前一黑，只瞥見唐僧的殘影，整個人向前軟去倒在一個溫熱的懷裡。
他這是要睡過去了？
意識發散的瞬間，陸沉只想說自己要是一睡不醒地話，真希望大聖他們把自己找個地方埋起來然後就趕緊上路吧，千萬不要管自己，更不要浪費取經時間啊。
可是讓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眼前一黑立刻陷入深度睡眠。
兩隻眼睛亮晶晶的，崇拜之意溢於言表，挨著他坐下來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大聖爺當然不會受傷了，你那麼厲害，上天入地無所不能，還有七十二變火眼金睛。」
孫悟空斜睨他一眼：「這些你都是如何得知的？」
總不能跟他說是看書知道的吧，所幸大聖爺本來在天地間就很出名，陸沉嘻嘻笑著打哈哈：「當然是聽說的啊，我之前每次下山吃東西喝茶都能聽到大聖爺的英勇事迹哦。」
孫悟空眼神不變，臉上全然看不出任何錶情，坐在一邊和他肩膀對著肩膀，似乎精神有些放空：「你覺得他們說的對嗎？」
本能覺得大聖爺不太想讓別人提起前塵往事，或者說不是不喜歡，只不過現在回頭看過去，就像是成年人看自己的中二期一般，可笑可嘆。
即便是大聖爺，也接受不了那樣的非主流黑歷史吧。
陸沉張張嘴，試探性質地開口：「還好啊，那時候的大聖爺肆意瀟洒，我很崇拜呢。」
他因為身體的原因不管做什麼都會受到限制，所以更羨慕書里孫悟空無所不能的本領和自由洒脫的個性。
孫悟空微微垂下眼瞼，濃密的眼睫毛刷子一般地遮擋住眼底的情緒：「也許當日不衝動的話，也就沒有今日了。」
寂寥悲傷的情緒毫無徵兆地籠罩上來來，陸沉默了默，語氣不自覺也低沉下來：「大聖爺，那段時間你很開心吧，喝酒吃肉，任意妄為，人的一生說長不長，可說短也不算短，更何況還是大聖爺呢，只要開心過，它永遠都是一個美好的回憶，千萬不要讓它變成束縛你的枷鎖。」
孫悟空抬臉：「怎麼才算美好，怎麼又是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