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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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早就應該找過來了, 最近發生的各種事情都過於奇異，只是之前自己心裡仍舊有結, 現下雖說結並沒有打開, 但他已經打定了走一步看一步的主意。
南海雲霧繚繞，寧心靜氣，孫悟空掃了一眼周圍，嘴角忽的現出一抹苦笑。
也有幾百年沒有來過了。
「悟空。」
孫悟空驀地一怔, 緊接著身體肌肉緩緩放鬆下來。
「觀音大士。」
「五百年不見, 你可好。」
「還好，如今我聽從大士指點, 助和尚唐三藏/西天取經。」
「一切隨緣。」
孫悟空渾身一震，待得想要仔細想想，卻發現那股感覺卻悄然逝去，但卻又似乎悟到了什麼。
轉身要走，忽的轉身又問：「我身邊有一小妖精。」
觀音大士掐指, 微微一笑，佛光普照：「一切隨緣。」
孫悟空頓了頓，抬腳。
觀音大士叫住他：「悟空，西天取經路途艱辛，多磨多折, 你需盡心修悟, 再不可執念入體, 今日我許你叫天天應，叫地地靈，與三根毫毛。」
手指一捻，楊柳葉兒三個飛向孫悟空腦後：「去吧。」
看著孫悟空離去背影，觀音大士默念：「潑猴，有緣修悟，信心正果。」
*****
唐僧睜開眼睛，笑意直達眼底：「悟空。」
孫悟空看他一眼，又看看陸沉。
陸沉撓撓下巴，砸吧砸吧嘴，抱著馬腿正睡得香甜。
唐僧站起身來，拍拍孫悟空的肩膀：「為師口渴了，歇會再前進吧。」
孫悟空點點頭，看一眼睡得熟的陸沉抿了抿唇，轉身拿了水囊遞給他，又開始收拾起散落一地的行禮。
唐僧瞅著他彎腰勞動的模樣，不知為何就是想笑。
*****
得了龍馬之後，又走了連個月的太平路，不過是豺狼虎豹，飛鳥走蟲，都不被孫悟空放在眼裡，連帶著陸沉也看多了不少奇觀異象，漲了見識。
正值冬去春又來，梅英落盡，草木嫩綠。
唐僧眺眼望去：「悟空，前面可是寺院？」
陸沉抱著一大束叫不出名字的月白色小花蹦蹦跳跳過來，眯著眼睛看了半晌拍拍馬匹：「糖糖，沒想到你眼睛這麼好，我怎麼什麼都沒看見。」
唐僧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陸沉借力足尖一點，上了馬，放開龍馬拔足狂奔。
傾聽著山風在耳邊呼嘯，苦著臉緊緊抓/住韁繩，要命呀這是。
即使兩個月過去他還是不怎麼習慣騎馬，這速度雖說跟跑車差不多，但是安全性能簡直差到令人髮指，可是誰讓自己身為一個妖精身上卻沒多少法術，做不到孫悟空一個跟頭十萬八千里，就是簡單飄起來他都不怎麼會，想到這裡，臉色更黑了，也正是因為如此，這兩天他正在被孫悟空勒令修鍊法術呢。
要說穿越之前，他是絕對沒有想過上西天取西經的孫悟空竟然能和一個要吃唐僧肉的妖精和平共處，還要日日日督促他勤加練習，練習好了搶唐僧嗎？
陸沉一晃神，便什麼都忘了，只管跟在唐僧的身後唯唯諾諾，等到神志回歸的時候已經在寺院里安頓下來了。
「你沒事吧。」唐僧手指搭上他的脈門，擔憂地問。
陸沉茫然搖搖頭，沒事啊，生龍活虎現在還能站起來扭兩段廣場舞，就是我太懶，不想跳。
環視一圈之後猛地跳起來：「這是哪兒？」
唐僧：「.……」
孫悟空：「.……」
唐僧：「這是我們剛剛看到的思源寺，今日太晚了，所以我們就在此藉助一宿。」
陸沉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又重新坐在凳子上支撐著下巴想自己的事情了。
唐僧幽幽看看他一眼：「小沉，這地方古怪，還是小心為上。」
陸沉腦子轉了個圈，他大概想起來這是什麼副本了，這裡大概就是那間想要謀袈/裟害命的寺院了，只是……陸沉苦著臉，現在的孫大聖行/事沉穩得當，怎麼都不可能做出來炫耀袈/裟的事情，難不成得多留幾日讓那和尚看見我們的寶貝不成。
「小沉小沉，你想什麼呢？」唐僧見他發獃，兩隻眼睛都直了，趕忙推了推他的肩膀生怕他魔怔了。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三聲篤篤篤敲門聲，原來是那院主進來獻茶安排齋飯，身後還跟著兩個小童，一左一右攙扶著一個老僧緩步出來。
且看這老僧雖年邁體弱，身上卻無一不是好東西，頭戴一頂毗盧方帽，顯然出還有一塊塊貓睛石熠熠生輝，身穿錦榮偏衫，金邊都是尋常人家見沒見過的翡翠毛，就連足上蹬的也不是尋常之物——攢八寶，禪杖更是難得——嵌雲星。
陸沉對著老和尚的印象並不好，倒不是說因為他臉上榆樹皮一般的褶皺肌膚，而是因為氣息。
雖然他不懂，但隱約覺得站在孫悟空身邊就像是站在太陽下，雖然炙烤但是暖洋洋的舒服，站在唐僧身邊，更是如同浸在溫泉水裡，渾身上下的經脈都在被溫養著，天底下就沒比這更舒服的事情了。
但是和這個老和尚即使只是共處同一個房間，他也隱隱覺出些不是來。
渾身就像是爬滿了小蟲子一般瘙/癢難耐。
他自覺妖術低微，容易受到外界環境影響，故此深吸一口氣斂了心神蹭在孫悟空的身邊閉眼修鍊。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房間就只剩下了自己和孫悟空。
慌亂間手上不知何時緊緊抓/住一片衣袖，待到那人帶自己穩當落在平地之後。他才小心翼翼睜開眼睛，立刻咧開一個傻兮兮的笑臉：「大聖，我就知道你不會走……嘔。」一口血順著嘴角淌出來。
孫悟空面無表情地在身上掏出一刻丹藥胡亂塞進他的嘴裡：「你想去取經？」
草木青香，陸沉咂咂嘴不難吃，一看就是仙家良品，不像人間重金屬做的，就是口裡的血腥味道有點重。
笑嘻嘻地抹了一把血，說：「不是啊。」我/幹嘛想去啊，路途遙遠，還會碰到不少妖精，是個人都選擇在家睡覺不是嗎，我這不是沒有辦法了嗎。
孫悟空一指唐僧：「你要我跟他走。」那你會跟我走嗎。
陸沉躊躇半晌，不敢看孫悟空的眼睛，心虛，絞著衣服下擺：「其實也不是啦，就是觀自在菩薩說的，大聖爺聽聽吧。」
你去取經了我才好回家啊。
可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大聖爺的痛苦之上好像有點不太好，陸沉極度為難，咬咬牙他確實很想回家。
一片沉默，陸沉緊緊攥/住手裡的那片紅黃色的一角，生怕他又憑空消失。
半晌后。
「好。」
陸沉驚喜抬臉。
孫悟空站起身，面向唐僧：「觀自在菩薩怎麼跟你說的？」
唐僧一愣，旋即一笑，抿著唇說：「取經路途艱辛，那石猴與佛法有緣，你可收他為徒，與他一同前往西天。」
孫悟空想了片刻，赤淋淋跪下，對他拜了四拜：「師父，咱們走吧。」
這麼容易就通關了？陸沉有點不敢相信，大聖爺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不是明擺著已經拒絕了嗎，他眨巴眨巴眼睛看著面前陡然「活動自如」的大聖爺，似乎還沒從剛才諾大的驚喜中反應過來。
欣喜間蹭的一下跳起來，一把抱住孫悟空：「大聖爺，太好了，你終於出來了，還有了師父，還有我，以後想說話就說話，再也不用一個人待著了。」
孫悟空毫不留情撕開他。
唐僧也掩飾不住面上的喜悅，他雖沒怎麼聽過大聖爺的名號，但聽這小兄弟的說法他新收的這個徒弟本事應該不小，彎了彎嘴角溫和地問：「好，為師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孫悟空抬腳向前走去，儼然一副高冷、不好相處的模樣。
陸沉跟在身後嘰嘰喳喳，幫唐僧解答疑惑，順便幫大聖爺刷新師父的好感度：「孫悟空，齊天大聖孫悟空。」
頓了頓，他挑挑眼角拍著自己的小胸脯：「你要是有什麼想問的就問我吧，關於大聖爺的我什麼都知道哦。」我可是看了西遊記幾十遍的人，齊天大聖的生平記事我倒背如流。就是這麼自豪！
唐僧笑得溫和，摸/摸/他的腦袋：「怪不得你一直叫他大聖爺。」
陸沉仰著臉自豪：「那當然，大聖爺老帥老帥了。」
唐僧關切地問：「悟空可不老，你剛剛山上摔下來，沒事吧。」
那明顯是形容詞，這就是代溝呀。
陸沉使勁拍拍自己的排骨胸：「沒事，我是妖怪，不會有事的，再說大聖爺給我丹藥吃了，現在很舒服呢，我感覺我的法術都提高了不少。」
經脈暖洋洋的，步子邁得比平時都輕快不少，所以說那個丹藥真的是好東西，眼睛不由自主瞄向孫悟空的腰上，不知道還有沒有。
孫悟空轉臉就是一記凌厲的眼神。
陸沉努力把口水咽下去，齜牙咧嘴就是一個討好的笑容。
唐僧收起臉上的驚訝：「你是妖精？」
唐僧應該是人類，怕妖精的。
陸沉連忙解釋：「對呀對呀，不過妖精也分種類的，有好的有壞的，我是好的，但是壞的頂壞頂壞的。」所以你以後要小心點，千萬不要跟書裡面一樣容易被騙，給大聖爺惹麻煩。
唐僧笑了，總是想捏他的臉，真是單純的一個孩子。
孫悟空突然開口：「他身上沒有殺孽，也不曾做過惡。」
「我知道。」唐僧聲音柔和。
孫悟空腳步頓了頓，繼續向前走去，既然已經選擇了這條路，那就應該義無反顧走下去。
只是他為什麼會選擇這條路，孫悟空也沒弄清楚，只覺得現在還不是回花果山的時候。
他腳踏實地大跨步向前走，身後不斷傳來聒噪的聊天聲。
「你很喜歡悟空嗎？」
「是呀，超級喜歡的，他是我偶像！我很很很崇拜他的。」
「嗯，看出來了。」
「聖僧，我以後跟著你們好不好？」
「好呀。」
「可是我不能老跟著你們，我得時不時回去睡覺。」
「跟著我們也能睡覺。」
「我這個睡覺跟你們不大一樣的，我有嗜睡症，就是那種一睡上百年的。」
「嗜睡症，我曾在古書中似乎看到與睡覺有關的病症，不過上百年那就久了。」
「是呀是呀，不過我不睡覺的時候要跟著你們。」
「好。」
「吵死了。」
陸沉吐吐舌頭，和唐僧相視一笑，努著嘴沖著孫悟空的方向搖搖頭，示意大聖爺其實不凶的，只是脾氣稍微差了一點點。
他伸出兩根手指頭做了一個眯眯眼的動作——就一點點而已。
然後抿嘴一笑，立刻蹦跳著去跟在孫悟空的身後，就像是一根甩不掉的尾巴，依舊嘰嘰喳喳甚至還時不時地逗弄黑著臉的孫悟空說上兩句話。
一個冷，一個熱。組合異常和諧。
孫悟空微微皺眉，陸沉立即跑過去，拉著他的袖子左右搖晃：「大聖爺，要是我不出去的話，那個妖怪跑了怎麼辦。」
孫悟空喝了一口茶淡淡地說：「跑了就跑了，難不成你還不捨得？」
陸沉簡直要對天發誓了：「怎麼會。」說完他又小心翼翼地討好孫悟空，「可他要是跑了的話，菩薩那邊怎麼交代？」
孫悟空卻突然摳住他的字眼：「你一不成仙，二不成佛，三不取經，你為什麼如此在意取經的事情，又為何三番兩次提到菩薩。」
我不能告訴你啊。陸沉心虛，眼神飄渺不定，不自覺鬆開緊握他衣袖的手，扭扭捏捏地找借口：「我沒有啊，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大聖爺跟他們有衝突啊，按照他們規劃好的走完就好了啊，這樣大聖爺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了，也不會惹惱他們。」
桌下孫悟空的雙手緊緊攥起，幾息之後復又鬆開，自斟自飲一碗茶之後，轉身沖著管事的說：「你先回去吧。」
管事的著了急，沒有得到確定的答案怎麼敢走：「聖僧。」
孫悟空忽然不耐：「讓你走就走，放心吧，這個鎮子不會有任何人出事。」
突然泄露的氣勢讓管事的腿都軟了，反射性地朝著唐僧的方向蹭了蹭。
唐僧疏離卻又禮貌地行了佛禮：「施主先回去吧，既然悟空說了要解決肯定是會解決的。」
管事的依舊躊躇，但已經不敢再待下去了，匆匆道了謝之後狼狽地逃了出去。
陸沉雙手緊緊攥著衣服下擺，囁嚅著聲音：「大聖爺，對、對不起，我只是、只是想幫你的，我沒有.……」
唐僧也將孫悟空的氣勢失控原因歸結到了陸沉的身上：「悟空，小沉他還小，你不要.……」
孫悟空：「幾百歲了還小，時間都用來睡覺了嗎？」
陸沉垮著臉看向唐僧：「糖糖.……」
唐僧一臉無奈地摸/摸陸沉的腦袋：「悟空，你就別生氣了。」
孫悟空看了一眼兩人，不耐地站起身。
陸沉立即站起來，可又不敢跟上去，小家子氣地抿了抿唇不敢說話。
唐僧正想安慰他，只聽見前面頓住的孫悟空頭也沒回地說：「不是說那人明天會來提親嗎，還有這點時間隨我去修鍊。」
大聖爺還理他，還願意教他法術，陸沉差點哭出來，也不敢偷懶，小媳婦一樣地迅速跟上，松下一口氣轉身沖著唐僧揮揮手。
唐僧笑笑，也不知道是在笑陸沉的傻乎乎還是在笑孫悟空口不對心的關心。
孫悟空偏著臉，將這兩個人的互動盡收眼底，又攥了攥拳頭，嘴裡吐出一句「麻煩」便大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