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琴仙（下）
被逐出皇城的我開始了浪跡天涯的流浪生活，我不知道過了多少年，也不知道那日之後發生了什麼，但是我卻愛上了彈琴。
每逢停下來演奏的時候，我都會彈奏一曲琴音。我不知道我彈奏的曲子到底叫什麼，也不知道我彈給誰聽。但是我卻知道琴聲中夾雜著些許的悲涼，因為每當我彈起它來總會有人哭泣。
他們說我的琴聲喚起了他們對故鄉的思念，也有人說我的琴聲書寫了與親人的離散。也有路人問我，我到底想要表達什麼，我也不知道，就當是兩者都有好了。
那些路人聽了我的答案很失落，覺得我的回答很無趣，便搖頭走了，但他們終究沒有忘記給我一些賞錢，讓我足夠吃飯。
也許是造化弄人吧！年僅二十來歲的我不知為何全白了頭髮，因為頭髮的原因，這世間竟再無一人認得我。
但認得又如何，不認得又能如何？即使這樣我每夜還是無法安然入睡，因為我每次入睡眼前浮現的都是那一人的場景，和那一張此生無法忘記的容顏。
我在想，如果不是因為我，是不是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是不是也不會這麼生不由己。
想著想著，我不知覺的彈起了檀木琴來。就如我頂著嚴寒和飢餓在破廟那日一般，我的琴聲無知無覺的變換了。
這是我此生創作的第三首曲子，第一首是因為落魄，第二首是為了她。
上天總是如此的捉弄別人，每當我失落的時候總會給我希望，而當我離成功最近的時候卻帶給了我絕望。
而這一次，我的琴聲再一次被一個夜晚納涼的權臣聽到。或許是因為這個國家沒有琴音的原因，他對這曲子感到很新奇。
他說他很喜歡我的琴聲，並還說我的曲子「此曲只應天上有，難得人間幾回嘗。」
他說當初這樣的曲子他也在一個貴族的宴會上聽到過一次，但是演奏的那位琴師卻因刺殺大皇子而從此消失於世間。
我知道他說的這是我，我很高興，我的琴聲能夠得到別人的認同。同樣我也很高興別人都認為我死了，這樣我活著會很輕鬆。
但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同別人套近乎，權臣更是如此。所以我知道他誇讚我不光書籍因為我的琴聲，他肯定還有其他的目的。果然幾番誇讚之後，他說出了他的目的。
他說原來的那個皇子繼位成了皇帝，而她也因此成為了皇后。但自從那日我「死」以後，皇后就一直悶悶不樂。
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她有一輩子都吃不遍的美食，一身都穿不完的衣服，永生都花不完的金幣，還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身份。更重要的是她還有一個很愛她的皇帝，這是天下所有女人都希望擁有的生活。
但是她似乎對於這些很不屑，面對滿桌的山珍海味，她居然自己去了御膳房做了幾個粗面饅頭吃。而比起那些美極了的絲珍綢緞，她卻寧願去穿用麻布製成的衣物。
而且，每年朝貢送來的奇珍異寶皇帝都賞給了她，而她竟然一樣都沒有要。
並且重要的是她竟日益消瘦起來，按太醫的說法是得了心病。但是因為什麼，她卻誰都不說。
幾位侍女暗中偷聽也才知道，她每晚入睡之後都重複念叨著一個字——琴！
侍女把這消息告訴了皇帝，皇帝猛然的想了起來，曾經和她同甘共苦的那個少年用的就是琴。
但他不可能將那位少年找回來，因為他對外宣傳那少年已經死了，而且他不知道那少年的名字。
不光是他，就連答應幫那少年引見聖上的那位貴族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因為他的名字似乎誰都沒有透露。或許她知道那少年叫什麼？但是她絕對不會說，因為當年刑場的舉動就表面了她的態度。
所以皇帝只好號令天下，找一個會彈琴的解開皇后的心病。
但是天央國根本就沒有琴這種樂器，會彈奏他的人自然也找不到。獎賞加了一倍又一倍，爵位提高一級又一級，但是還是沒有人找到一個會彈琴的。
而那權臣所幸遇到了我，他並不知道我就是當年的那位少年。他只是覺得幸運，想讓我去皇宮彈琴取悅皇后也就是她，說什麼如果能夠治好她的心病，以後榮華富貴少不了他的。
我不為那榮華富貴，也不懂得封侯進爵，但是我還是答應了他。
不為別的，只是為了去皇宮看看她，她這些年過得好嗎？
抱著這個心態我和那權臣一起進入了皇宮，帶著我那把檀木琴進入了大殿之內。
在滿座的人群中，我四處觀望。我認出了當年那些邀請過我的貴族，其中還包括了當初願意幫助我的貴族。當然首座坐的就是當年的二皇子，不過他已經沒有了當年的陰險狡詐，而是完完全全的成為了一位心懷天下的君王。
看來這些年改變了很多人，也改變了很多事。
不過，我雖然能夠認出他們來，但是他們卻認不出我。這幾年的歲月已經改變了我的容顏，再坐的沒有一個人能夠認出我來，不過這樣對我來說是好事。
當然我真正關心的也並不是在座的有哪些人，真正讓我關心的還是她！
終於我在幾經觀察之後還是看到了她。這些年不見，她消瘦了許多，臉龐就有如權臣描述的一樣憔悴。但經管這樣，她的美貌還是沒有消減，反而還有了一種不一樣的魅力，也難怪皇帝會為了她操碎了心。
但終於皇帝讓我開始演奏了起來，我放下了檀木琴。也許這琴會讓那些貴族們覺得熟悉，但他們不會在意的。
因為是為了她，我便彈奏起來為她所創的那首曲子。起初她還是無精打採的沒有半絲興趣，但是當曲子彈奏到了她最喜歡的那一段，她突然的眼睛一亮，隨即她的眼睛里閃出了一絲興奮。
我能夠注意到的，皇帝自然也能夠注意到。皇帝龍顏大悅，隨即獎賞了引薦我的那位權臣，又問我姓甚名誰要給我加官進爵。
我在大堂上說出了我的姓名，卻不要任何獎賞，只要皇帝能夠幫我家族平怨。
他問了當年陷害我家的那位貴族的名號，並且當場處死了他。我萬萬沒有想到，那個貴族就是當初願意幫我的那位，如今想來倒是明白了，他願意幫我也是為了這把檀木琴。
平怨之後的我當然想要回家看看，並且她已經好了，若我還留在宮中只怕會因為露餡害了她。所以我向皇帝請求了放我歸故里，但是皇帝不同意。
他怕我離開之後，她又會犯心病，所以要求我必須留下，我無從拒接便留了下來。
我原以為一直留在她的身邊看她幸福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但是事情總不會按照自己的心愿去發展。
當天她就找到了我，她從琴聲中認出了我，希望我能夠帶她離開這裡，去找一個隱居於世的地方過安然自樂的生活。
但是我卻拒絕了，因為我的懦弱。我害怕因為這樣害了她，而且皇帝能夠給她的任何一樣我都給不了她。
那一天她哭著跑出了皇帝給我安排的宅院，她哭得很厲害，我知道我傷到了她的心。但是這樣也好，若她能夠斷了念想去愛那個愛她的皇帝，她一定會過得很幸福的。
但她終究不可能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就像當年在破廟裡時即使她也窮困到只有三個饅頭的情況下她也能鼓勵我一樣。
往後的日子她還是天天來找我，不過在企圖勸說我給更她私奔失敗后，她倒再也沒有提過這種事情。
每次當我彈琴的時候，她總是站在旁邊細細的聆聽。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過去，其實有時我覺得這樣的日子也挺好的。
但是，後宮從來都是多事的地方。她得寵，自然有人會失寵，而失寵的人自然會嫉妒她並想報復她。
所以那個妃子把她天天來我府上的事情告訴了皇帝，皇帝勃然大怒來到我的宅院，剛巧看到真在我身旁聽琴的她。
我知道她已經為了我犧牲了一身幸福，所以我不能再害了她。
所以我對皇上說，我思鄉心切希望她能勸說你放我會鄉，所以以教她彈琴為條件做了這比交易。
皇帝不知是因為相信我，還是因為對於我這個外人已經膩煩了，沒有懲罰她並讓我即日回鄉。
我短暫收拾了東西后就背著這把檀木琴離開了皇宮，因為我沒有朋友，所以也沒有人送別。
等到出了城，城門上突然傳來了我熟悉的歌聲，是她的！自從當上皇后之後，她便不再唱歌了，而現在她唱的正是當年在破廟唱的那首歌。
我不知為什麼，心突然痛了起來，鼻子也酸得一直落淚。但我沒有回頭看她一眼，因為一個男人流淚很難看。
後來我回到了兒時練琴的那座山裡隱居於世直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