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是我來晚了
他背上傷的太重，這會兒伏倒在地面上，蘇棠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胳膊上，腿上，全是被灼傷的血泡，背上剛才被砸的那一下，更是被烙地皮開肉綻焦黑一片，完全找不出半點兒完好的皮膚。
阮如珺是下了死心要弄死她的，為了不給任何人救下她的機會，不止是四樓的那一套房，其他房間這會兒也都燒了起來。
甚至樓梯上，都澆著一層厚厚的易燃物，火勢衝天，整個小樓都已經完全被火海給吞噬了。
她甚至都不敢想象，他到底是怎麼冒著那麼大的火勢衝上救她的。
「為什麼？」她張了張口，半晌才艱難地從嗓子里擠出一句，「為什麼要去救我？」
「你不是一直想我死的嗎？」
早就懷疑她不是他的親生女兒，甚至不惜用那麼狠地家法把她打到半死不活，她死了，這才是他最樂意看到的結果，不是嗎？
可為什麼，他現在又要來救她，甚至為了救她把自己害到這種地步……
她有想到可能會有人來救她，可能是蕭戰，可能是蘇珩，可能是及時趕來的消防員……甚至是周圍熱心的市民也好，可怎麼都不該是他！
不該是這個跟她沒有半點兒父女情分的蘇晉晟！
明明都已經說過了，她要跟他斷絕關係！
明明說過了，再見面就形同陌路！
為什麼在這種時候，衝出來救她的人……偏偏會是他！
聽到蘇棠說出那句「你不是一直想我死嗎？」
蘇晉晟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撐著身子想要站起身來，可又實在是沒力氣，索性放棄了。
「一個小時之前，我收到了阮如珺給我寄的一封信，信里有這裡的地址，還有一把鑰匙，說……讓我抽空來給她收屍，把她和她丈夫的骨灰，合葬在一起。」
蘇晉晟艱難地開口和她解釋著，「我覺得事情不對勁兒，就立刻趕過來了，不過終究還是晚了一步，我到的時候，房子都已經燒起來了。」
「有個計程車司機在附近……跟我說，你還在火場里，都已經有十幾分鐘了。」
「這邊兒路況不好，消防車很難開進來，我不能拿你的命去賭。」
蘇棠死死咬著唇，眼眶都已經紅了一圈，看著他那虛弱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把他扶起來，可他身上到處都是傷，她生怕又碰到他的傷口，剛伸出去的手，就又顫抖著縮了回來。
她那樣的迴避，在蘇晉晟看來，就是她還在戒備著他的證明。
他閉上眼睛，澀然一笑，「棠棠，不管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我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你死。」
「就算你已經不肯認我這個父親了，但在我看來，你永遠都是我的女兒，這一點……到死都不會變。」
騙子！
你明明從來都沒有把我當親生女兒看過！你一直都在懷疑，我根本就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明明有那麼多話想要問的，明明有那麼多要說的，可話到了嘴邊兒，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只覺得像是有一塊鉛重重堵在了喉頭，讓她的呼吸都變得格外艱難。
眼看蘇晉晟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眼睛都隱隱有些翻白了，她慌亂地伸手去拍著他的臉，「蘇晉晟，你撐住！」
「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用你自己的命來換我的命！我不要欠你的！」
「你給我撐住！你不能有事！你聽到沒有！」
「你要是敢就這麼死了……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原諒你！」
蘇晉晟艱難地喘息著，抬眸朝蘇棠看了一眼，顫抖著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聲音嘶啞地問了句，「棠棠，我當年，對你用家法的時候，你是不是……也像我現在這麼疼？」
一句話，讓蘇棠一直強忍的淚水瞬間決堤。
蘇晉晟的眼睛都已經要睜不開了，聲音也越來越虛弱，「你恨我是對的，我確實不值得你原諒。」
「我欠你的，這輩子還不清了。棠棠，下輩子……下輩子記得，不要再找我這樣的父親了……」
最後那句話出口的同時，他握在她手腕上的手無力地滑落了下來。
蘇棠的眼睛睜的大大的，張著口，唇顫地厲害，卻半晌都沒說出一句話來，整個人都像是僵住了一樣，跪在蘇晉晟的面前。
有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及近，熟悉的腳步聲在她耳邊響起，她僵硬地轉過頭循聲看去，看到蕭戰的那一刻，一直壓抑著的恐慌無助和委屈再也壓抑不住，她猛然撲到他懷裡，大聲哭出了聲來。
「乖，是我來晚了，沒事兒了啊！」
蕭戰緊緊抱住她的身子，失而復得的狂喜讓他的身子都緊繃的厲害。
他一邊兒招呼著一戶人員過來救治蘇晉晟，一手撫著蘇棠的發，安撫著她的情緒。
剛想要開口安慰她兩句，掌心那濕黏的觸感卻讓他陡然變了臉色，他抬手仔細去看，待到看清楚指尖沾染的那些血色，他的眼底都染上了一片猩紅……
……
蘇棠的腦子有點兒懵，被帶上救護車的時候，她堅持守在蘇晉晟的身邊兒。
蕭戰攔不住她，一輛救護車上坐不下太多的人，他只能開著車子跟在了救護車的後面。
到醫院之後，蘇晉晟直接被推進了急救室里。
蘇棠僵著身子站在急救室的門口，盯著門上那刺眼地「手術中」三個字，只覺得自己的心裡慌地厲害。
她傷的不重，也不知阮如珺把她打暈之後到底把她放在了哪兒，那麼大的火，她除了頭髮被燒焦了一點兒之外，身上沒有其他任何被火燒到的痕迹。
頭上的傷，在救護車上就已經處理過了，醫生說，讓她再去做一下頭部CT仔細檢查一下，她卻堅持要等蘇晉晟的手術結束之後再去。
蕭戰提著一個手提袋趕過來的時候，就見蘇棠正站在手術室門前發獃。
他看著她頭上綁著的繃帶，眼神暗了暗，走到她身邊兒去，什麼話也沒說，彎身將她抱起，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將她整個人都緊緊抱進懷裡。「別擔心，他一定會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