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謝謝你，全心全意的愛過我
那是一首被人用爛了，也聽煩了的曲子。
婚禮上，求婚現場，常常用到。
只要聽到那熟悉的旋律，哪怕是不懂音樂的人，也會脫口而出叫出這曲子的名字——《致愛麗絲》。
曲調整體歡樂明快，充滿了對愛情的憧憬和嚮往。
這曲子 ，是她教給程奕的。
她手把手，一個音，一個音，教會他，逼著他練會的。
「我以後要做鋼琴家呢，你要跟我在一起，不會鋼琴怎麼行？」
「就算再不想學，至少也要把這一首給學會！」
「我都已經想好了，在我們婚禮的現場，我們四手聯彈，一定艷驚四座。 」
「這是我的夢想！一個可愛少女對婚禮的期望，你怎麼能不滿足！不能讓女朋友失望，知不知道？」
年少時，曾以為能牽手一生，連婚姻都幻想過。
這些曾經美好的回憶，現在再回想起來，卻只覺得諷刺可笑了。
蘇棠的唇角輕抿，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演奏上。
就聽程奕突然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了句，「棠棠，我要走了。」
兩人的手都沒有停，連節奏都沒有亂半分。
蘇棠沒有回話，只輕咬了咬下唇，斂眸聽著他的話。
「之前我的身體狀態不太好，一直在調養，威廉說，讓我去國外接受手術，他那邊兒的設備更先進一些，手術的成功率會更穩定。」
溫和的曲調，伴著程奕低緩的聲音，讓蘇棠的心裡猛地一揪，程奕的唇角卻牽起了一抹笑來。
「你說的對，與其就這麼等死，不如賭一把。」
「之前我一直瞻前顧後，反倒忘了，人生在世，只有活下去，才有說未來的資格，一開始，我就想錯了。」
音調轉換，曲子的感情更加明朗，程奕的聲音也更輕了幾分。
「我已經訂好了機票，兩個小時之後飛機就起飛了。」
「這一去，我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回來。」
「我今天來這兒，本來只是想要再看你最後一眼就走，可看到你被欺負，還是沒忍住……」
「也是我自己的私心，想要圓曾經的一個夢。」
「雖然不能和你一起在婚禮上彈這首曲子了，但至少……允許我在這兒，滿足自己的一點私心。」
曲子轉入C段，和弦越來越多，氣氛變得沉肅，蘇棠的眼眶微紅，程奕的語氣卻依舊輕快，「其實這些年我還有一直在練，你看，應該練的還不錯吧，至少能跟上你的節奏了。」
蘇棠的喉頭哽澀，張了張口，剛想要說些什麼，還沒出聲，程奕就已經打斷了她的話。
「棠棠，別哭，既然你決定了要走這條路，無論遇到什麼情況，在人前控制住你自己的情緒，這是基礎。」
「我已經不值得你為我哭了，這一曲彈完我就走，你不用送我，也不要再多看我一眼。」
「你多給我留一個眼神，都會讓我捨不得走，所以，答應我，別看。」
蘇棠閉了閉眼睛，努力把眼底的濕意逼回去，幾不可見的輕點了點頭。
程奕低聲和她說著話的時候，兩人的合奏還是一點兒也沒亂。
她這幾年，嘴上說著放棄了，不碰了，可背著人的時候，還是有在練習，雖然不敢拿自己的手開玩笑，不能達到曾經的練習強度，可那些曲子，那些指法，那些技巧，她早就已經爛熟於心。
這種簡單的曲子，哪怕閉著眼睛她也能信手拈來。
而程奕……他也是真的，私下裡練了無數遍，只這一首曲子，翻來覆去的彈。
雖然那個夢想中的婚禮，是永遠等不到了，但至少，他還是得來了這麼一個和她並肩的機會。
這麼歡快明朗的曲風下，他不想影響蘇棠的情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也跟著變得輕快起來。
「棠棠，我知道我已經沒資格求你原諒我了，但至少……請不要忘記我。」
「曲子馬上就要到最後了，這可能也是我能跟你說的最後幾句話了。」
蘇棠的背脊挺的筆直，唇角雖然沒有笑意，但也沒讓人看出她和程奕之間有任何的異樣。
她只聽著程奕的聲音緩緩傳入耳中。
真的是最後的幾句，那語氣如同訣別。
他說：「棠棠，對不起，當初把你從我身邊推開。」
「是我傷了你，也毀了我們原本應該擁有的幸福。」
他說：「我也要謝謝你。」
「謝謝你還肯勸我放下心結。」
「謝謝你鼓勵我活下去。」
「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讓我能和你並肩。」
「謝謝你曾經為我付出的一切。」
「謝謝你在我被蘇玉珊母女推入火坑之前，拉了我一把。」
最後一個音符，伴著程奕的最後一句話傳來。
他說：「謝謝你……曾全心全意的愛過我。」
她的一滴淚滴落在潔白的琴鍵上，現場雷鳴般的掌聲，將她那細微的哽咽聲徹底淹沒。
程奕牽著她的手站起身來，重新面對觀眾的時候，兩人的臉上都揚著笑意，誰也看不出，剛才那短短一首曲子的時間裡，有過一場訣別。
他是實力派的演員，不會讓任何人看出他真正的情緒。
而蘇棠，也在用她自己的反應來向他證明，這是她自己選的路，她沒選錯！
兩人朝台下鞠躬致意的時候，程奕沒再看蘇棠，蘇棠也沒再往他的身上多看一眼。
蕭離墨笑著走過來，打了個圓場將許筠笙和程奕一起請下了舞台。
這一場無聲地比試落下帷幕，下一個節目開始的時候，蘇棠退到舞台的角落，看著程奕下台和幾位校領導道別，她想要追過去，可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停住了步子。
既然沒有以後，再多的挽留，對彼此來說，都是折磨。
他說的對，她的目光不再追隨他的時候，他才能走的洒脫。
台上一首歌結束，程奕也要走了。
站在舞台上的蘇棠，臨時改了串詞。
「人生總是不圓滿的，有得到，就有失去，有相遇，就有錯過。」
「過去的一切，不管曾經遭遇了什麼，拋棄了什麼，放下了什麼，失去了什麼，不用去留戀，因為逝去的永遠追不回。」
「我們能做的，只有繼續朝前走，請相信，只要你努力的，認真的，去面對未來的每一天，幸福一定會在前方等你。」
聽到蘇棠這話，程奕沒有回頭，只衝她揚了揚手，便邁開大步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禮堂。
他打開門走出去的那一刻，陽光傾照在他的身上，一襲白衣，迎著光，依稀……還是少年的模樣。只要他願意走，未來的路……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