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媽媽，我剛才聽到二
「顧伯伯……」
見著顧銘鋒就要拉著自己往辦公室外走去，江卓凱先一步阻止了他。
而顧銘鋒卻是皺起了眉頭，非常不解江卓凱的舉動：
「怎麼了，卓凱？你難道不想要……」
「認祖歸宗」四個字到了嘴邊，卻因為看到江卓凱對著自己認真地點了點頭，而被顧銘鋒生生地咽了回去。
隨即，顧銘鋒的臉色變了變：
除了尷尬，更多的是受傷。
苦笑一聲，顧銘鋒爾後道：
「全部都是我當年『咎由自取』，都是我的錯，怨不得別人；卓凱，你不想要認祖歸宗，我不怪你，真的；三十年了，對你們母子兩不聞不問，現在我顧銘鋒又有什麼顏面來要求你……」
「顧伯伯，我不是這個意思！」
「…………」
不是這個意思？被江卓凱打斷，顧銘鋒怔怔地看著他。
顧銘鋒的反應是江卓凱意料之中，在看了他一眼之後，他又繼續說道。
江卓凱平靜的語氣，是在回憶，也是他對顧銘鋒的解釋：
「顧伯伯，您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我媽寧願獨自一個人帶著我在人生地不熟的台灣『辛苦』也不願意回南都跟您聯絡？
那是因為她知道，在她離開南都的那一天起，你們兩個人之間的緣分就已經盡了。
在南都您已經有了一個家庭，您有愛你的妻子和孩子，我媽是不想要破壞您的家庭，更不想要被別人在背後直戳脊梁骨罵她是小/三。
關於我的身世，是我媽在她去世之前的前一天才告訴我的，我還記得那一天，台北的天特別的特別的藍。」
回憶起那天他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母親，在醫院花園散步的情景，江卓凱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了幾分，而他的眼眸當中卻是有淚光閃現：
「我想媽之所以會這麼做，她應該是覺得我有這個權利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您的存在。」
聽著江卓凱平靜地講述這三十年來他們母子兩的點滴，顧晉宇內心卻是澎湃起伏。
懊的，悔的，內疚的，自責的，整整三十年了，他刻意不要去想起的那個女人，而她卻在時時刻刻為他著想著。
「顧伯伯，您知道我媽在去世之前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么？」
江卓凱的這一句話，讓顧銘鋒是猛地抬起頭來看著他。
原本那雙精神矍鑠的眸子里，這會盈滿了愧疚和痛楚；這一刻，顧銘鋒整個人看上去好像蒼老了許多。
臨終前的遺言，顧銘鋒在期待著，但同時卻又害怕。
「我媽跟我說，我可以來南都找你，但是卻不能跟你相認；不是她不希望我認祖歸宗，而是她怕一旦您對外公開了我的身份，這對您和您的家庭勢必會受到嚴重影響。這也就是我這五年來為什麼跟您相認的原因！」
「…………」
震驚！
顧銘鋒完全沒有想到江卓凱的母親在臨終前的那一刻，依舊沒有對自己有半句怨言，甚至還在為自己著想著。
他，愧對不起這一份沉重的著想。
「我不否認，當我在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您的存在的時候，我真的有恨過您；可恨又怎樣？我的身上依舊還是流著您的血，依舊改變不了我是您的兒子的事實。
我也不否認，當初接近您是有目的的，我想要看看讓我媽愛的至死不渝的，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江卓凱的初衷就是這樣的。
大抵，一方面是隨著相處時間變長對顧銘鋒的了解加深，另外一方面，也還記得母親臨終之前的叮囑，對顧銘鋒最初的恨意就這樣在慢慢消逝：
「我不知道當初您和我媽之間為什麼會分開，有什麼誤會？但是我清楚一點的是，我不應該為了自己的私慾，為了要認祖歸宗而破壞了一個家庭原本的幸福。」
「卓凱，我已經對不起你母親了，我不能再讓你受委屈；這是我欠你們母子倆的，我今天一定要讓所有的人知道你是我顧銘鋒的兒子，我還要讓你改姓，從今天起你就叫『顧卓凱』。」
江卓凱是跟著母親姓的，認祖歸宗之後，他自然是要改成「顧」姓的。
雖然只是個姓氏，但是意義卻重大。
瞧見著顧銘鋒是勢在必行了，江卓凱劍眉微擰：
「顧伯伯，如果您執意要這麼做的話，那您可曾想過顧伯母？您可曾考慮過她的感受？您又置她的顏面於何地？」
「我……」
江卓凱連連的反問，讓顧銘鋒一時間語塞：他一心只顧著要讓江卓凱認祖歸宗，卻完全沒有顧及到蘇荷。
「顧伯伯，您已經辜負了一個女人了，難道您還想要重蹈覆轍，再辜負一個么？如果您真的執意要這麼做的話，那麼我會看不起您。」
「…………」
顧銘鋒唇瓣蠕動了好幾次，卻是無言以對，他不想要辜負任何一個人。更何況，當年的事情蘇荷她並沒有錯，錯的那個人是自己啊！
「顧伯伯，在您的心裡只要有我和我媽就足夠了！」
江卓凱一邊說著，一邊再次伸出手握住顧銘鋒的雙手，「我想，這也應該就是我媽的意思！」
「卓凱……」
看著江卓凱，內心糾結了好一會，顧銘鋒才開口道，聲音哽咽：「委屈你了！」
「爸！」
回應顧銘鋒的，是江卓凱對著他搖了搖頭，喊了這麼一聲。
卻，就是江卓凱這猝不及防的一聲，讓顧銘鋒愣了有足足兩秒；而在反應過來之後，他反手握住江卓凱的雙手，眼眸當中有晶瑩的淚光在閃爍著。
外間的大辦公室里，正上演著江卓凱和顧銘鋒「父子相認」的一幕；而躲在休息室里，趴在門板上偷聽著的顧言希卻是小眉頭皺緊著：
卓凱叔叔為什麼要叫爺爺「爸爸」？
………………
孟冉敲了敲浴室間的門。
「顧晉宇，你還好么？」
只是……
回應她的卻只有浴室里傳來的「嘩啦啦」的水流聲。
黛眉不自覺地蹙起，孟冉下意識地就看向了掛在牆上的壁鍾。
鐘面上的時刻顯示在告訴著她，顧晉宇進去浴室間已經足足過去了一個小時了。
然而，一個小時過去了，卻還不見這個男人出來。
莫不是，在裡面出了什麼事情？
孟冉的眉心因為對顧晉宇的擔憂，又不自覺地擰緊了幾分。
「顧晉宇，顧晉宇你聽得到么？」
一邊對著浴室里的顧晉宇喊著，一邊孟冉又開始在門上敲了起來。
「顧晉宇，你如果聽得到的話回應我……」
「一聲」兩個字還在孟冉的喉間盤旋著，浴室間的門卻是在這個時候被裡面的人給打開了。
因為猝不及防，她抬起準備敲門的手敲了個空。
而赤裸著上半身，腰間只堪堪地圍了一條白色浴巾的顧晉宇就這麼出現在了孟冉的面前。
男人蹙著眉峰抿著唇，一雙深邃不見底的黑眸瞬也不瞬地鎖著女人寫滿擔憂的臉。
擔憂是必須的，如果剛才不是因為她的話，自己也就不至於在面對著每個正常男人早晨都會出現的「生理情況」時，那麼的窘迫尷尬了。
而反觀孟冉這邊，在愣了幾秒之後，她這才反應過來，語氣除了有對顧晉宇的關心之外，還有小心翼翼。
「顧晉宇，你，你還好吧？」
是看到了顧晉宇從浴室間出來了，他也應該是衝過澡了，但是孟冉不確定的是，衝過澡的顧晉宇會不會變得好一點？
因為不確定，所以她一邊說著，一邊將眸光下移，往著顧晉宇身體的某處看去。
只是……
身體的某處被某人用白色浴巾遮擋著，白色浴巾的厚度，讓孟冉根本就判斷不出顧晉宇是好還是沒好。
「顧太太，你這是在懷疑我的能力？」
頭頂處，忽然間響起的這一道聲音，讓孟冉是本能地抬起頭來。
她看到的是雙手環胸的顧晉宇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大抵是因為剛剛醒過來，顧晉宇原本就低沉的嗓音在這一刻聽上去有幾許沙啞，沙啞之中又帶了那麼點性感。
而同樣的話，被這個男人說了兩二遍；
卻是一遍比一遍，特別是「能力」這一個詞讓人聽得浮想聯翩，不由得讓孟冉的雙頰微微發燙起來。
瞧見著孟冉這副模樣，顧晉宇原本因為她而產生的那些怨氣瞬間就消弭了大半。
「我，我去看看希希……」
孟冉不知道該怎麼來回答這個讓人浮想聯翩，又帶著些許曖/昧意味的問話，正好女兒顧言希可以做轉移話題的借口。
顧言希讓江卓凱幫忙的事情，孟冉也是知道的。
所以，在醒來的時候不見這小妮子的身影，孟冉倒也不擔心，不用想顧言希一定是去找江卓凱了。
但是……
孟冉還未把話說完，顧晉宇卻在這個時候長臂一伸，再一攬，兩個簡單的動作就將她攬入到了自己的懷中。
顧晉宇剛沖的明明是冷水澡，可為什麼孟冉會覺得抵在他硬實胸膛上的手燙的很？
「顧晉宇……」
「顧太太，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孩子氣的男人在這一刻執著地非要一個答案，但是他等來的不是女人的回應，而是……
病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女兒顧言希小跑著進來了：「媽媽，我剛聽到……」
「希希，你個小迷糊，跑得這麼快，公仔掉了也不知道。」
顧言希想要告訴孟冉的話被打斷，回頭，卻是詫異地看到病房門口站著的顧銘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