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反應
此為防盜章 邢岫煙說,石慧要學的話, 只要準備好綉線綉棚一起過來就成, 張氏笑著答應。反正她的兩個小丫頭也是陪著她繡的,多幾人也無妨。
邢岫煙又道:「此事還要請夫人不要對外聲張, 只當石小姐在我這兒玩。」
張氏自是了解其中道理。
張氏一行人回去后, 就著手準備。
翌日, 石慧就被送來了, 陪伴著的還有一個婆子和兩個丫鬟。每天邢岫煙指點她半個時辰, 又布置作業,其間, 婆子丫鬟也會替邢家做些家務, 又幫邢岫煙分一下線打下手, 邢岫煙也沒有覺得比從前更累。
倒是石慧開朗跳脫, 說起在西南時的見聞讓邢岫煙有些嚮往。
這天在繡房呆得悶了,下午休閑, 邢岫煙帶她到蟠香寺後院走走, 也沒帶婆子丫鬟。
石慧說:「你知道嗎, 在苗寨里,聽說男人才是賠錢貨!男人想要找到『婆家』得先去那家干三年活,幹得不讓『婆家』滿意, 三年後不留他,他會顏面掃地, 成為二手貨, 以後『嫁』不出去的!」
邢岫煙不禁撲哧一笑, 這走婚習俗她在現代也聽說過,石慧見著邢岫煙沒有因此責怪她,反而和她一樣笑,心底不由更覺得她不是「俗人」,是她的知己。
石慧嘆道:「可惜我們漢人女子卻是要受那些苦楚。」
邢岫煙安慰道:「小慧也別部羨慕苗家女子,其實,只能算是各有所長吧。」
石慧反問:「怎麼會呢?明明是漢人女子吃虧。」
邢岫煙問:「你去過苗寨嗎?」
石慧點點頭,說:「父親宣慰西南諸夷,也有交好的苗寨,寨主的女兒下山來去過我們府上,也邀請我去做客。母親拗不過我,就讓人送我去玩了幾次。」
邢岫煙問:「那你覺得是苗家人生活富裕,還是漢人富裕?」
石慧想了想:「那還是漢人。」
邢岫煙說:「貧窮時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漢女雖不得自由,總體生活比苗女要富裕一些,苗女看著是當家作主有地位,可家裡窮了,再有地位也不濟事。再說漢家夫妻也有那河東獅懼內的情況,將來日子怎麼樣,還是看自己怎麼過多些,而不是漢苗之別。況且,小慧心裡難道是以漢女為恥,苗女為榮嗎?」
石慧不禁一怔,她極厭惡三從四德,叛逆的時候,總是覺得苗女那種規則好,但從來沒有換個角度看,也沒有人這樣和她說。母親跟她說三從四德是美好的品德,德言工容是女子立身根本,這些話卻在一開頭就讓她心生叛逆了。邢岫煙幾下分析,卻讓她覺得頭頭是道,真知灼見。
石慧說:「我自是以漢人為榮的。」
正在這時,卻忽聽門響起一個爽朗的聲音,說:「總算聽到小妹有服人的一次。」
「哥哥!」石慧雙眼一亮,轉過頭去。
只見院門外走進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二十齣頭年紀,面容俊美,墨發如瀑,一雙含情桃花眼,身上穿著寶藍色的長袍,腰系玉帶。
石睿知道邢岫煙是石慧的師父,她怎麼說也是未婚女子,不是大家閨秀禮教規矩沒有那麼講究,他又在西南呆了十幾年,所以倒一時莽撞了。
石睿忙向邢岫煙一揖,說:「小子失禮了。」
石慧撲了過去,拉著他的手臂說:「哥哥,我可有兩年沒見你了,你總算回來了。」
石家祖籍福建,石睿這兩年是回原籍科考了,這次是秋闈剛考完,他名次占前,考上了福建省的舉人功名。石睿雖然是在西南長大,但是與石慧的嬌寵不同,石柏對這個唯一的兒子還是很嚴厲的,家學淵源,總算是在19歲就考中了舉人,也就等著明年春闈了。
石睿昨天其實下了碼頭宿在姑蘇城外的驛站里,今日一早進城。父親還在上差,與母親抱著哭了一會兒,問起小妹,卻是說她在蟠香寺一戶姓刑的姑娘家學刺繡。石睿是知道小妹女紅差且沒這耐性,倒是覺得有趣。
張氏想早些一家子齊聚,派人來通知石慧回去,石睿說要親自去接小妹,張氏知他們兄妹感情好,自是依了兒子。
石睿撫了撫石慧的頭,說:「小慧長高了。」
石慧卻看了看他,說:「沒有呀,從前只到你的肩膀,現在還是到你肩膀。」
刑岫不禁輕輕掩了掩上揚的嘴角,石睿笑道:「我們都長高了。」男子到19歲還會長高倒是正常的。
石慧也沒有問他功名俗事,只說:「福建好不好玩?那邊東西好不好吃?」
石睿笑道:「我可沒忘了答應你這猴兒的『大事』。」
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東西便要與她帶回來,就是石慧最大的事了。
石慧果拍掌笑道:「太好了!太好了!」
石慧又跳到邢岫煙身旁說:「邢姐姐,你與我一同家去吧,哥哥給我帶了好吃的好玩的,我們一起吃一起玩樂呵樂呵。」
石睿本是被君子非禮勿視教育長大的,遇上女子他通常不去看人臉,剛才作揖也沒有抬頭看臉,只是覺得她一身樸素青衣,身形窈窕。這時見石慧鬧開,不由看去,卻怔住了。這是一個極美的豆蔻年華的少女,特別是一身輕靈的氣質,青山隱隱、雲煙渺渺,身上卻沒人冷傲孤高之感。
石睿不敢多看,收了目光,剛才見少女盈盈星目,到底是血氣方剛少年,心頭難免是一熱。但他自小教養極嚴,為人方正,不是那浪蕩子,因有這蕩漾越發自持。
卻聽邢岫煙笑道:「你們一家人團聚還來不及,我又去做什麼?你若有心,後日帶些來與我瞧瞧,我便念你一番情誼了。」
石慧笑道:「好姐姐,若我是個沒良心的,後日我來你把我掃出去得了。」
邢岫煙哧笑道:「我可不敢,你有哥哥,我沒哥哥。」
邢岫煙是一介民女,而她是官家小姐,她不說你是官家小姐,我是卑微民女,卻說你有哥哥,我沒哥哥,這也極對了石慧的胃口。
石慧拉著她的手臂說:「好姐姐,那我把哥哥分你一半,以後我哥哥就是你哥哥,那旁人要是欺負你,你也有哥哥了。」
邢岫煙說:「石公子又不是你的物品,哪能分得?好啦,你快跟著石公子家去吧,石太太怕是等著心急了,我可不做這礙你們骨肉團聚的惡人。」
邢岫煙說話親近,讓石慧高興之餘,石睿也忍不住偷偷瞟了她一眼。
卻見她福了福身,轉身徑自離去了,石慧只衝她背影響:「邢姐姐,你等著我哦!」
邢岫煙也沒回頭,只舉著手隨意揮了揮表示再見。
石睿臉都緋紅了,怔怔看著佳人背影。
若說她是粗鄙之女卻又不像,若說是大家閨秀也不是,她是特立獨行的靈秀,攫取人的目光。
在馬車上時,石睿還在出神想著女子的容顏,一顰一笑,石慧還在吹噓著「跟著邢姐姐學針線,女紅課也不會那麼難熬了。」
石慧還拿出「作品」來顯示,一條是邢岫煙繡的帕子,一條是石慧學著邢岫煙的作品繡的帕子。也就是賣家秀和買家秀的區別,石慧卻覺得進步多了。
石慧還得意地說:「母親終於承認我繡的是花,不是豆腐渣了。」
說著示意嬤嬤取了銀票出來,卻是拿了三張五百兩的銀票,何三夫人笑著說讓她不要再推辭了。
邢岫煙說:「多出來的銀子,我原不該拿,但夫人盛情,我若推辭又顯得太過矯情,岫煙慚愧,只得受了。」
何三夫人笑道:「合該是你得的,這樣年紀卻如此心靈手巧,當真是有福氣。」
何三夫人是見她眉清目秀,雙目湛然,肌膚勝雪,雖只11歲,卻是個小美人了。
邢岫煙送走何三夫人後,邢李氏才敢露出激動神色來,說:「煙兒,三夫人多給了300兩呀!之前我還覺得多做那些小玩意兒浪費,原來還有這些門道。」
邢岫煙說:「何家是巨富,老夫人做壽,幾房人都是有攀比著送禮的,1200兩比起其他房送的禮品怕是也並不算貴的。他們這種人家最要臉面了,何三夫人只是鄉紳之女,與其它房的夫人比起來不算有錢,這就要比用心了。發現東西合心意,給個1500兩,既是給我們,也在抬她自己。她又怎麼會不願給呢?」
邢李氏笑道:「還是閨女聰明。」
……
卻說在乾正三十三年元月初一乾正帝禪讓給七子,當年並未改年號。一年時間悄然而過,新帝登基一年,方改年號承乾。
承乾元年,新帝在朝堂已漸成勢,雖然仍是老聖人的人勢大,但是不少人明面上是老聖人的人,暗中已投靠了新帝。
又聽聞春時,新帝巡狩河西圍場,親獵白虎,獻於上皇,上皇大悅,稱新帝果是天命所歸。
此事於百姓間流傳,其時大周建國已經近70載,歷經四帝,但是除了太.祖之外,太宗、高宗都武勛平常,此時新帝能獵白虎,百姓紛紛傳言他有太.祖遺風。
至秋時,這些傳說早就盛於姑蘇市井之中。
岫煙剛又接了個綉《金剛經》的活兒,是要送給知府大人家的老太太的,生意還是何三夫人介紹的,何三夫人認識的都是「大款」,他們看過字樣后直接說1500兩起價,若是繡得好到時可以給更多。
她今天跟著父母親採買針線和布料,邢忠去與人談購買姑蘇城內的院舍的事,如今手底有幾個錢了,一直租住在蟠香寺邊也有些不像話。到時女人家拋頭露面去談這些不太好,由邢忠去談。
母女倆進了一家酒樓吃飯,現在她們有錢了,下個館子也花不了多少,換換口味也是新鮮,她們不過是農家女,並非大家閨秀,自然是能常出門的。
酒樓里卻正熱鬧,說書人是把新帝獵虎的事化成一個比武松打虎更奇的事了。
岫煙暗笑:怕是這個皇帝讓人弄了只半死的老虎在圍場,他只撲上去打死虎吧。皇帝這種生物,還能有多少節操?為了立威,什麼手段不能用呢?連封妃造省親別墅吸光勛貴們的家底,再把這些人打下來這種缺德的方法都用。說明了□□是為了生存賣身,皇帝更志存高遠,為了江山賣身。
不過,現在也不知賈元春封妃了沒有,省親別墅造了沒有。按說妙玉進京去牟尼院時,賈元春就差不多已經封妃,次年元宵就是省親了。這時林如海差不多已經快死了吧。
……
此時值十月中旬,原該在九月初三去逝的林如海卻還沒有死。
林家書房,林如海盯著一個中年文士,對這個中年文士他打心底有些畏懼,這個只有舉人功名的人,若是正式進朝堂怕是要被很多進士瞧不起的。
然而他卻是當今聖上的密使,也不知聖上是從哪裡挖出這麼個人來。林如海有所接觸,發現此人之所以靠不上進士不是才學不夠,而是他才學太夠了,他信仰的不是儒家,而是法家和縱橫之術,甚至是陰謀,他過來讓清理江南的前峰定的總計策當真毒辣之極。
江南各地,官場傾扎,每一個外地官員要站好腳跟都需護官符,一些世家大族手中握著江南的土地,雖然大周是滅明立國的,吸取了明朝的教訓,規定什麼樣的身份的官宦可以擁有多少畝免稅的土地,又有多少畝的普通收稅土地,而超過定額的土地卻要增收三倍田賦,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大地主大世家可以釋奴,把土地名義上掛在已經是平民的奴才名下,控制著大量的佃農,如果新來的地方官不給這些大地主大世家的家族的面子,那麼他的稅收就很難收上去。而稅收完成情況又直接關係到吏部的考評。
江南文風猶勝,有傳統文人家族互相聯姻的,又有勛貴世家在江南置業的。江南差不多不是他們家的人,就是他們家的奴才或佃戶,握著土地,等於握著那些人的生存權。什麼叫天高皇帝遠,在江南這一帶,這些世家勛貴就是皇帝。大周建立近七十年,曾經前明出現過的土地問題卻率先在江南爆發,並如脫韁的野馬一樣,越發失去控制。
林如海是老聖人的心腹,在江南為官從知府做起,又做了巡鹽御史三年又三年,對於江南各家的情形很清楚。
去年,林如海就秘密接見過新帝的特使,新帝傳來的話很明白,到這份上想死還是想活。現在不投效,將來他沒有價值時就遲了,而他唯一的女兒林黛玉孤苦無依怕是得不了好。
林如海如此精明的人哪有不明白新聖人和老聖人之間的區別:一個是朝陽,一個是夕陽,老聖人就算現在還把控著朝堂,但是他是熬不過新聖人的。其實已經有許多原老聖人的人暗中投靠新聖人了,用投靠其實也不恰當,皇帝是天下之主,名正言順。
林如海身邊跟著聖人的暗衛保護他,他用一年時間調查出揚州一帶的田莊與那些大族的關聯,又秘密收集著那些大家奴才的把柄,整理成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