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春庭月
冬雪飄零,碎瓊亂玉似的簌簌落下,雪地裏,兩個穿著白色棉襖的少年男女在躲閃追逐。
少女的臉紅彤彤的,那顏色便是春日裏的桃花也要落了下風,不知道是被這寒風凍的,還是因為她追逐的那個少年。
少年如少女一樣一身純白,他忽然停下,目光含著幾許柔情,“雪海,你的臉怎麽那麽紅啊。”
少女與少年的目光相觸,她的臉瞬間更紅了,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她忙將脖子上的衣領拉得高高的,衣領上的風毛茸茸的,正好將她的臉遮住。
少年笑容青澀,目光純淨地打量麵前的女孩,他的心撲通撲通的跳,一張臉也漸漸紅了起來。
少女見他直勾勾的盯著她,不由緊張的更厲害了,她忽然抓起一把雪,就朝少年的身上丟去。
少年一愣,下意識地轉身躲開,可他的身後是一個小湖,雪球是躲開了,可人卻不可避免的掉到了湖裏。
“啊,淇風。”少女先是大驚失色,然後著急地喊著少年的名字。
少年身上是有些功夫的,在身子陷入湖裏一大截的時候,他迅速的反應了過來。
提氣運功,少年雙臂一展,宛如一隻白鷺,從湖中飛身而出,然而,他的年紀到底不大,功夫自然也沒有練到家。
於是,落地的時候,他下盤不穩跌倒在了雪地上,少女見他狼狽的跌倒了,心疼得不得了,她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淇風,你沒事吧,都怪我不好,我一定是瘋了……”
是的,她剛才一定是失心瘋了,不然她怎麽舍得傷害……她的淇風。
少年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他打了個噴嚏,然後笑笑道:“沒事,你開心就好了。”
回憶太過遙遠,杭淇風的目光也漸漸迷離,仿佛靈魂飛渡,回到了那一年,回到了那個少女身邊。
夜少琛突然道:“皓澤,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杭淇風一驚,臉上的平靜瞬間破碎,眸子裏難掩疼痛,“陛下這話怎麽說?”
夜少琛不想跟他打太極,直接道:“你就說你有沒有吧?”
杭淇風默了一下,“沒有。”
夜少琛一副撿到寶的表情,“這可是你說的?既然如此,朕就給你做個媒。“
杭淇風一愣,剛想說話就被夜少琛截斷,”這樣吧,你如今也十九了,而我家六妹靈襄年方十七,她又正好對你傾心,不如朕就給你二人賜婚,讓你們擇日成親。“
杭淇風微微錯愕,”靈襄公主哪裏對我傾心了。“
夜少琛瞪了他一眼,“人家堂堂金枝玉葉,對你傾心難道還要昭告天下嗎?當然要矜持的藏在心裏,懂不懂?”
杭淇風扶額,顯然是被夜少琛的解釋給弄得無語了,他想了想,還是選擇沉默以對。
皇帝應該是說的玩笑話,且不說他身份與靈襄公主不堪比配,就算是皇帝不在意這些,難道太後還能允許嗎?
靈襄公主可是太後膝下唯一的子嗣,那可是要經過鳳台擇婿的,想必皇帝如今也無權決定她這個六妹的婚事。
夜少琛見他不吭聲,也覺得無趣,他意興闌珊的看著杭淇風,“好了,不逗你了,來陪我下盤棋。”
杭淇風微微點頭,而此時許敬忠疾步走了進來,他一見夜少琛便跪倒在地,“陛下,太後她老人家暈過去了。”
皇帝得到了消息後立馬趕往頤清宮,林月央身為皇後,自然也沒有不知道的理兒。
她聽聞夜少琛已經去了,也就顧不上梳洗一番,青畫連忙給她換了件淡顏色的衣服,畢竟是去見病危的老人,斷沒有盛裝前往的理兒。
林月央心裏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也就由著青畫,到了太後宮中,林月央不得不慶幸自己換了身衣服,因為來這的那些個妃嬪們一個個穿的都很樸素,簡直都有點不像皇宮裏頭的女人了。
德妃張瑤與一群妃子們都聚在太後的寢殿外麵,看來夜少琛毫無憐香惜玉的意思,她們這一堆美人並沒有被允許進入。
這樣一想,林月央也站在了外頭守著,德妃她們向她行了禮,林月央也例行公事般地跟她們客套了幾句。
林月央意外發現,顧淑妃如今對她的態度好的不要不要的,那低眉順眼的姿態還真讓她有點兒不適應呢。
張瑤一直都對她很尊敬,林月央對她雖談不上多喜歡,但到底並無反感,於是在這一堆人裏頭,林月央與張瑤說的話是最多的。
顧淑妃默默思量,這張瑤怎麽一下子與皇後如此親厚了。
不過她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夜少琛便自殿中走了出來,張瑤眼睛總是時不時的看向寢殿的方向,所以她是第一個發現夜少琛出來的人。
一襲淡綠色長裙劃過地麵,張瑤盈盈行禮,“陛下,太後她老人家怎麽樣了,可有什麽大礙?”說話間目光流轉,脈脈含情。
可夜少琛如今焦頭爛額,哪裏有心思去顧及女兒家的似水情意,最重要的是,他根本就不喜歡張德妃,她越是對她一往情深,他就越是覺得有虧欠感。
世上最難還得是情債,尤其是感情的債,所以他寧願欠人情,也不願意欠深情。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回去休息吧,站在外頭也怪熱的。”
這話的意思是要她回去,可她想回去又怎麽會來,她一點也不想呆在那個冷冰冰的桐黎宮,她隻呆在他的身邊,無論做什麽都好,可是,他讓她回去……
斂下心中悲苦,張瑤靜靜告退,其他妃嬪見德妃都吃了閉門羹,也不情不願的走了,好在她們也都習慣了,誰讓她們這個皇帝從來就不是流連後宮的主。
林月央傻掉了,她看著剛才還一大波的妃子們一個一個退場,心裏再一次感歎夜少琛的變態。
夜少琛,你可是皇帝啊,稍微展現一下皇帝的本色好嗎?倚紅偎翠,雨露均沾才是正道,你再這樣高冷下去,她們會變成活寡婦的,活寡婦是很危險滴,一不小心就……一枝紅杏出牆來啊出牆來。
思及此,林月央渾身一個激靈,她心裏咯噔一聲,天啦,她是有病嗎?什麽時候了居然還想這些有的沒的。
“陛下,那有什麽是需要臣妾幫忙的嗎?臣妾身為皇後責無旁貸,一定不會推脫的。”對了,這才是一個皇後該說的話,林月央在心裏為自己讚一個。
夜少琛剛才看她在哪裏發愣,有點好奇,不過他並不打算問她,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
沉吟了一聲,夜少琛道:“太後至今還在昏迷中,所以朕覺得理應前往普照寺為太後祈福,不知皇後願不願意隨同?”
林月央一愣,他又在問她的意見了,能不能不要這麽有禮貌啊。
“願意,當然願意。”林月央點點頭,人家一個皇帝都這樣說了,她根本沒有不願意的理由好嗎?雖然她覺得生病就去祈福什麽的太迷信了,但是夜少琛孝心可嘉,還是值得肯定的。
夜少琛笑道:“那好,日子就定在這個月十五吧,到時候帶上幾個嬪妃一起去。“
林月央一愣,問道:“帶上哪幾個嬪妃,陛下心中可有什麽人選?”
夜少琛蹙眉,目光糾結,似乎並沒有什麽想帶的妃子,林月央見他沉默,便提議:“不如帶上德妃,淑妃以及賢妃吧。”
林月央心想這幾個的身份高貴,不如全部帶上,要是帶這個又不帶那個,少不得又會平地起波瀾。
這個提議最終被夜少琛采納,他答應的很爽快,爽快到讓林月央覺得在他的心裏帶誰都一樣。
離去普照寺的時間愈來愈近了,林月央這幾天忙得很,因為她下旨讓張瑤、顧淑妃、劉賢妃隨禦駕前往祈福,所以呢,人家投桃報李來的格外的殷勤。
林月央一天就接了三回客,貌似……這話有點……
其實她也就是做個順水人情而已,誰讓她們親愛的皇帝陛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要是讓她們知道夜少琛對她們是這個態度,不知道她們會不會眼眶蓄淚,瞬間變成淒淒慘慘戚戚的深宮怨婦呢。
不過林月央就是這樣子壞壞的想一下而已,畢竟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青畫在一旁看著林月央莫名其妙地笑,看著看著,她都有些忍不住想笑了。
林月央被青畫的笑搞的一頭霧水,她疑惑道:“你沒事傻笑幹什麽?”青畫忙斂聲屏息,裝出一副“我沒有笑,剛才是你眼花”的表情。
綠嬌在一旁打趣,“姑娘是不是有心上人了,最近這些日子奴婢常看著你一個人傻笑呢。”說著綠嬌有搖了搖頭,“不不,你這樣偷偷地傻笑可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青畫本來還想板著臉繼續裝,一聽綠嬌這句話,瞬間就急了起來,“綠嬌,你瞎說什麽了,嘴上就沒個把門的,一天到晚盡是說些不著調的話。”
氣呼呼地說完,青畫還是覺得不夠,她看了看大缸中的冰塊,連忙道:“殿裏的冰快不夠用了,你快去冰庫裏取些冰過來。”
綠嬌過過嘴皮子的癮也就滿足了,她可不敢把青畫逼的狠了,雖然青畫姑娘不是什麽陰毒不好惹的主,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她還是揣著小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