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3

  那一晚整個太醫院都被調動,太醫們誠惶誠恐的跪在大殿外,殿內皇上陰著臉坐在主座上。


  容止伺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從一旁將茶水放上桌,皇上冷眼掃了一下容止,容止立刻跪在地上請罪。


  “皇上恕罪,皇上息怒……是太後娘娘囑咐老奴,不要告訴皇上的!老奴這些日子看著太後娘娘夜裏睡不香,白天精神頭不好,心裏委實擔心的很呀。太後娘娘吩咐過,一個字都不能讓皇上您聽到呀,怕您在朝堂上分心,又會被朝堂上那些文人抓到把柄。沈相被查處受賄之事已經讓皇上臉上抹黑,現在更不是讓皇上擔心的時候。”容止句句情深意切的說著,一直拚命在磕頭,唯恐皇上一陣怒火,她的小命便不保。


  皇上在心中不由的冷笑,這容止早已是宮中的老人,就算太後明麵上不許容止告訴他,那暗地裏總會有些法子。


  可是不但他沒有最先得到這個消息,反而是被他們想瞞多久瞞多久,看來太後在後宮並不止是管理後宮而已。


  再加上沈相受賄是昨日夜裏葉揚親自送來的證據,除非在來的路上早已被人得知,就是沈相已提前察覺。


  於是太後與沈相兩人很快就結成了同一個戰線,由此可以看出,太後與沈相的聯係方式不止有一種那麽簡單。


  沈相說到底隻是皇上的舅舅,受賄這樣的事捅到天子手中,自然是免不了一陣教訓和休官幾個月。


  這個結果自然不是沈相樂意看到的,他早已習慣將權力牢牢抓在手中,怎可容忍有這樣休官的事情發生。


  於是很快就聯係上了坐鎮後宮的太後,當時的太後因選秀的事情與皇上的關係很是僵硬,期間雖有容止來緩衝,可一個宮人並不能做主主子之間的事情,讓雙方心中存在著間隙,更不好調解沈相之事。


  太後這場病來的真是巧合,皇上明日正想當著滿朝文武定沈相之罪,卻在這緊要的時刻太後打來溫情牌。


  容止在一旁哭訴著,都是皇上小時候的事情,太後頂著眾嬪妃的壓迫,好不容易生下不足月的皇上,又辛辛苦苦的替皇上撐著江山……一切都仿佛是設計好的台詞,那麽短的一瞬間就能將所有都說出來。


  皇上的眉頭緊鎖,有些不耐煩看一個上了年紀的女子哭泣,身旁伶俐的宮人很快將容止扶起。


  皇上淡淡的開口:“朕並沒有怪你的意思,朕知道你在太後身邊一直都是盡心盡力的在服侍。朕隻是希望以後太後有什麽能夠第一時間讓朕知曉,如果不是動用了太醫院所有太醫這麽大事,朕豈不是還被蒙在鼓裏!”


  “是,老奴謹遵皇上旨意。”容止恭敬地再次跪拜。


  “太後究竟是得了什麽病?”皇上不耐煩的問著跪在一旁的太醫們。


  太醫被問的個個打了個寒顫,一名年輕太醫回答道:“太後娘娘是心病,再加上近些日子來調養的不好,夜裏睡眠極少,精神萎靡。隻需靜下心來調養,並無大礙!”


  “傳朕旨意,太後寧須靜養,任何瑣事都不得來打擾太後靜養。召晉王妃前來侍奉太後貴體,各地藩王統統回自己的封地為太後祈福!”皇上很快下達旨意,眾人都噤聲恭聽,這時誰又有膽量來阻攔皇上呢。


  皇上那有沈相的證據,沈相就算之後知道這道旨意也不會去主動去觸皇上的眉頭,如今沈相已經盡可能的在朝上低調做事,而顧相本就向著皇上幾分。


  太後在病中,藩王回封地隻是簡單的來殿上行跪拜禮,祝願太後早日康複。


  皇上微微頷首,便有宮人將各藩王帶了下去,而躲在殿外的容止親眼看著晉王離開大殿,離開宮門。


  “容止姑姑吉祥。”一名內官恭敬地向容止行禮,向旁走了一小步將身後一名帶著鬥笠的少年露了出來,“這位是剛進宮的宮人,沈相說讓容止姑姑來安排。”


  “你,將鬥笠拿開,讓我看看!”容止懷疑的看向那名少年,年紀與聖上相差無幾,隻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沈相所說,還有待觀察。


  少年緩緩地將頭上的鬥笠拿開,容止覺得那個過程都是漫長的,當看到那張臉時,她確實震驚的往後退了一步。


  這個天下真是無奇不有,如此相似的人都可以找到。


  “姑姑、姑姑?”內官有些奇怪的看向容止,疑惑的看著戴上鬥笠的少年。


  容止從自己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冷冷的說道:“你先隨我去太後寢宮。”


  內官被留在原地,看著這兩人的身影,為何覺得看到那少年的第一眼覺得那麽熟悉?

  還是別想了,這宮廷裏的事,又有哪些是自己能想明白的,辦好了事就行。他美美地摸了摸懷裏放著的金錠子,這是最舒心的一件差事。


  因太後須靜養,宮內絲弦管竹都被明令禁止,太後宮中隻有晉王妃這一女眷進出,上上下下的宮婢漸漸開始沉默寡言。


  要想在從太後宮殿裏套出任何消息,那是比登天還難。


  皇上命葉揚親自選拔侍衛守在太後寢殿外,禁止一切不明的人進出太後殿。


  “太後娘娘,您醒了?”晉王妃將放在一旁的參湯端起,小心翼翼地試著溫度,將軟枕送到太後的背後,將太後輕輕地扶起,在一匙一匙的給太後喂下去,這一係列動作做起來很是端莊。


  “咳咳……”溫熱的參湯被送到口中,溫暖著整個口腔,連整顆心都是暖的。


  太後喃喃的說道:“容止……”


  晉王妃靠近身子,努力的想要聽清太後究竟在說什麽,不料這個行為激怒了太後,被太後反手一堆,晉王妃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文敏靜的貼身侍女趕緊蹲下身將她扶起,同時有些難過,就算晉王在皇都,與主子根本就很少相見,現在晉王回了封地留下王妃一個人,怎麽想著都為自己主子不值得。


  太後擺明的是要將主子留在皇宮來牽製晉王,可是晉王哪裏是晉王妃能夠牽製的,怎麽也該找府裏哪個阮夫人才是。這一切對王妃實在太不公平了……


  “太後娘娘息怒!兒臣不是故意的,太後娘娘息怒!”晉王妃一邊說著一邊不停的磕頭,整個殿內的宮人都紛紛磕頭請罪。


  密密麻麻的人跪在下首,太後眼界才清晰起來,看著下麵的人群覺得頭又痛起來。


  “宣容止,哀家要見容止!”太後將一旁的玉碗掃到地上,猶如發狂般一直重複著這句話。


  跪在地上的人恭恭敬敬地跪著,太後躺在床上焦急的等待容止歸來。


  容止一進大殿看到這樣的場麵,連忙心歎不好。


  於是匆匆朝晉王妃行禮,再朝太後床邊走去,太後的手反而有力的拉著容止,幾近失控的吼道:“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我什麽都不知道!不是我做的!”


  容止拍了拍太後的手,以示安慰,她從太後進宮時便被派來服侍當時還隻是嬪位的主子。


  因主子受寵,處處都受到明裏暗裏的排擠,無論是皇後的刁難,嬪妃們暗地裏使花招,都沒有阻止皇上對她的喜愛。


  自從另一名民間女子進宮,皇上下令為她建造瑤池宮,取九天仙女之意。


  太後見過那女子的容貌,總覺得有些眼熟,那種眼熟就猶如宮中嬪妃看著都覺得眼熟,隻是她的神情看著更加生動。


  初來宮中的女子不到幾日就冊封為妃,位及眾妃之首,除了皇上皇後,其他宮人一並都要向她行禮。


  貴族出生的女子總有幾許傲氣,當時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芙妃又豈能坐視不管,豈能任由那民女節節高升。


  其中各種曲折,也隻有容止這樣在太後身邊的老人知道。


  能夠保住後冠,必定是要經過腥風血雨、明槍暗箭,在後宮的女子永遠不會減少,而能一直屹立不倒的隻能有皇後一人。


  而那曾經無所畏懼的皇後娘娘早已變成雍容華貴的太後娘娘,站在所有女子的前麵,她們對她行跪拜禮,尊敬並忌憚著她。


  可是每當深夜時,這位至高無上的太後娘娘也會突然驚醒,噩夢總是不斷的纏繞著她,使她快速地衰老。


  當所有宮人都退下時,太後靠在容止的肩上默默地哭泣。


  她在夢裏,夢到那個傷他至深的男子,卻在現實享受著他所帶來的權力。


  容止沉默著想著措詞,緩緩開口:“沈相送來一個宮人,老奴看著很是妥帖乖巧,適合留在太後身邊伺候。近來皇上派了不少禦醫和侍衛,太後娘娘可安心養病。”


  “安心?”太後聽了之後大笑了起來,“他將他的母親關在這裏,還讓哀家安心養病!真是笑話!哀家本不想讓他為難,現在根本不在意晉王會有什麽動靜,可他現在開始限製哥哥,限製哀家,將來這天是要被他翻一個麵,哀家也許都不知道。”


  “太後娘娘,您可要保重身體呀!”容止輕撫著太後消瘦的背脊,小聲的在太後耳邊說道,“老奴早已安排妥當,沈相暫在府中閉門謝客。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


  “罷了罷了!他竟然已經不顧及哀家,那哀家何必處處為他著想,這件事你辦的很好。哀家乏了,你退下吧。”太後說著,無力的靠在容止身上,容止小心翼翼地將太後放平,撫平四角,蹲下身子收拾地上破碎的藥碗。


  看著漆黑的藥,容止也不知這樣做到底對不對,人總是要為自己著想。


  收拾完一切,容止恭敬地跪安退下,手中的殘碗被隨意放在宮婢手上,容止轉身回到自己房間。


  這一路上她覺得全身寒冷,這是她第一次如此大膽地對待太後,在她的藥中加了一味無色無味的幻藥,讓她夜夜不能安穩睡眠,身體漸漸衰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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