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5
黑夜中，容止摸索著去點殿內的宮燈。
剛點亮一盞，太後的話便朦朦朧朧的傳來：“容止，你中意的那個婢子拿的是哪個名帖？”
“京中正二品文官歐陽盛，歐陽大人。”容止將懷中擬好的名單捧給坐在高座上的太後麵前，並將離太後最近的一盞宮燈點亮。
“你心中有數就好。可那個婢子……總覺得安排在歐陽府不行，這不是把我們最暗處的臣子暴露在他麵前嗎？”太後輕聲說道。
“那太後娘娘有何打算，難道有除了歐陽大人更好的人選？”容止小心翼翼地問道。
“晉王不是在私底下調查霍啟光將軍蒙冤的案子嗎？聽聞霍將軍有個寵愛的小女，如果還活著，年紀也是相當的。適時讓她出現在晉王麵前吧，他是不會放過這蛛絲馬跡的。難保他為了巴結霍將軍殘留的部下會娶了那女子……”太後頓了頓，嘴角帶著陰謀的笑意，“到那時，看誰與晉王同謀，又誰在暗中支持晉王，再讓那婢子見機行事，總能看到一場貓狗打架的場麵。就算事後他再怎麽懷疑，也不會想到我們頭上，畢竟那人可是他自己發現的。”
“太後娘娘英明。”容止恭敬的說道。
“還是要看你如何辦事，讓他足夠的相信。”太後淡淡的說，“別掌燈了，哀家乏了，容止伺候哀家更衣。”
太後從高座上站起，熟練的在黑暗中找到寢宮的位置。
這個永泉宮當真是住了十幾年，不熟悉也難呀。太後無奈的搖頭，坐在梳妝台前，黑暗中看不見的容顏，容止小心的取下太後的頭飾，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皇城禮部特別置辦的別院，經知府驗證各個名帖的真偽，再將秀女恭敬地一一送往禮部所置的各處別院。
這其中也有些講究，很有機會被留下的秀女送往離皇城最近的別院，完全沒機會或者小家小戶的秀女被送往較遠的別院。
而那日被知府拒在門外的秀女，自然是被送到較遠的別院中。
“姑娘，明日便是初選，看這勢頭這個別院裏的人多半是選不上的，身份比不得前幾個院子的尊貴。再加上，姑娘你……”魚兒說著突然住了口，意識到自己差點招來殺身之禍，“魚兒知道姑娘是為了救……人命，自然是不指望姑娘能選上什麽的，隻待著姑娘落選，魚兒再回家報信，魚兒……”
坐著喝茶的女子手中茶盞突然落地，茶盞破碎的聲音止住婢女喋喋不休的話語，輕呀一聲，帶著些責備的開口道：“姑娘怎麽這麽不小心，我去給你找找止血的藥。”說完便緊張的跑了出去。
女子將一塊碎片從地上拾起，眼中釋放著噬人的光，眼疾手快的將碎片準確地扔向窗外的某處，冷聲道：“不知是哪裏來的朋友，偷偷摸摸在外。小女子可否有幸見見。”
一隻野貓從外麵走過，女子冷笑：“既然這位朋友不願相見，就別怪我下狠手了。”
女子飛身窗外，單手直拍進某處，另一支手在身後成爪，準備這第二次快速的出擊。
黑暗中的人急忙閃過那飛來的碎片，再狼狽的躲過女子的第一次攻擊，被迫與女子形成照麵。女子成爪的手快速的越過黑衣人的麵龐，黑衣人才躲過女子那直挖眼的手，卻被女子將蒙麵布取下。
這女子出招沒留半點手軟，快準狠，一副江湖人做派。
“不知江湖何時出了此等女子？讓葉某大開眼界。”葉揚坦蕩的說道，似乎之前在暗處窺人的不是他。
女子看到葉揚明顯的愣了一下，很快便回過神來：“不知公子竟有如此雅興，此乃秀女居住之所，公子到了這裏散步？還請速速離去，莫平白汙了小女子的清白。”
葉揚眯眼，危險的看著眼前這女子，為何感覺那麽的熟悉。在腦海中思索這個院子是哪家的小姐，柳安城沐府。
“沐琬，沐小姐？”葉揚有些詫異的問道，根據名帖上能夠看出，這沐琬，沐小姐應該是不會武功的深閨女子。
可就是剛才，她招招帶著殺氣，一點都沒看出一絲深閨女子的樣子。
“我……”女子有些語塞，麵對曾就過自己多次性命的恩人，不知該如何說謊。
“小姐，小姐……”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魚兒手中緊握白色瓷瓶，努力的奔跑向對峙的兩人，葉揚微有些愣的看著額間香汗淋漓的婢女，莫名其妙。
“你是何人竟闖進這秀院！你闖就闖吧，怎麽就好闖不闖的闖進我家小姐所在的這個小院！真是……長的儀表堂堂竟幹出這種事情！”魚兒嚴肅的教育著，“真是有辱斯文！浪得虛名！放浪形骸！你……”
在魚兒身後的女子輕輕拉著她的衣袖，魚兒似乎還沒說夠，跟著小姐那麽多年，早就恨不得將所有自己學到的詞都用上，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了，自然不會放過。
魚兒一甩開女子的手，還欲說什麽，卻被小院外的人聲止住了。魚兒這才意識到，誇張的捂住嘴，這裏可是秀女的院子，還是她家小姐的，喧鬧隻會引來更多的人，小姐的名聲……
“小姐，我……我……”魚兒無奈的垂下頭，可憐兮兮的模樣，早就沒有之前的盛勢淩人，小心翼翼地躲在女子身後。
“大人，您怎麽出現在這。”一名領頭的守衛恭敬的向葉揚行禮，這可是聖上麵前最得寵的帶刀侍衛，能奉承好，自然是要掏出命去奉承。
在女子身後魚兒原本還想自己冤枉了那男子，還平白給姑娘添了麻煩，心中內疚感油然而生。
現在看到那守衛恨不得貼上去的巴結，典型一副官官相護的嘴臉，那一點點內疚感瞬間就被正義感給抹殺掉了。
正當魚兒準備站出來，好好在教育下那兩人時，卻發現身子突然動不了了。她在女子身後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隻剩眼睛在上下的動，半點步子都不能移開。
正當魚兒不知怎麽回事，無法控製自己身體時，瞬間內心就由憤怒轉為悲傷，想到了好多好多假設，萬一自己就這樣動不了了，可怎麽辦？結果又成了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女子側身，正好將半麵臉埋在黑暗裏，守衛見葉揚一直盯著那秀女看，也不自覺的多看了一眼。雖然麵貌看不怎麽清楚，但看那玲瓏身材，就瞬間了悟。
可又讓他覺得為難，這雖然還沒入宮，好歹也是秀女，聖上要看的女子，也不好就這麽明眼看著被這位大人帶走。
於是守衛自作聰明的湊在葉揚耳邊說著，葉揚厭惡的看向那守衛，頭也不回的如風般離去了。
“你們好生呆著，別再惹什麽事端，否則……”守衛沒好氣的說道，葉揚的態度讓守衛覺得很不爽快，不爽快就要找地方發泄。
正好看到那兩個弱女子戰戰兢兢的樣子，他當然要展示下自己的威風，於是便有了這句話。
待院外的一眾守衛離去，躲在院子其他屋內的女子才陸陸續續的出來，看著那女子有著不同尋常的意味，幸災樂禍的表情頗多。
本來在這個院子裏，秀女的身份都差不多，女子間的攀比在這裏明顯就得不到表現。出了這件事之後，其他女子很快就統一戰線，排擠她們。
好在馬上就初選了。女子輕微歎了口氣，解開魚兒身上的穴道。
哪知感情世界豐富的魚兒，嘩的一聲開始小聲的哭了起來，女子也隻能好心的勸告。
“姑娘，魚兒，魚兒還以為一輩子都不能動了，不能說話了，那不把人悶死了，曬死，渴死！”魚兒說著，才漸漸大聲哭起來。
女子帶著魚兒在眾人異樣的眼光中走進自己的屋內。
女子給魚兒倒了碗水，略有些憐惜的看著她。看來也是十五六歲的年紀，沒有被點穴的經曆，自然口不能言，身體不能動讓她覺得很恐慌。
也怪自己沒想的那麽仔細，順手就直接點了她的穴，免得她再冒出什麽話，讓葉揚疑心。
“魚兒，今日那位大人，不是我們該招惹的人。”女子緩緩開口道，“我答應了你家小姐，替她來這皇城選秀，是知道一定會落選才來的。一來是我欠她的恩情需要還，二來是我必須要來皇城一趟。隻是希望在以後的日子，你能夠少出頭……”
“難道我就要畏首畏腳的嗎？”魚兒不解的看著她。
“你家小姐就是把你照顧的太好了，不知道是福是禍。”女子無奈的說道，魚兒是天生的直腸子，有時活潑的可愛，有時又嘴快的惱人。
“小姐對我一直很好，小姐說，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是朋友，不是婢女。可我被買進來的那一刻就是小姐的婢女，怎麽能跟小姐當朋友呢，那時候小姐那麽說的時候，我好感動，覺得小姐的那句話，讓我天天喝水，我都願意！”魚兒說著，眼角上揚，很歡快的樣子，轉而卻有悲傷，“可那麽好的小姐，卻……這就是古人常說的‘紅顏薄命’嗎？”
“魚兒，這些話在沒外人的情況下你跟我說，我會很樂意聽，可是，在外人麵前，我是你的小姐，我是沐琬，柳安府的沐琬。以後如若進了宮去初選，或者什麽，在有人還是無人的時候，你都要叫我小姐。”女子袒露的說道，“今日來的那位大人是在朝當官的，你這樣一露角，隻會讓他更關注我們。”
“那可怎麽辦呀，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我……”魚兒求救般的拉著女子的衣袖。
“我是柳安府的沐琬，連你這個貼身婢女都看不出麵容上的差別，其他人也一定看不出來的。隻是……”女子頓了頓，“你家小姐可有什麽熟悉的人？”
“除了夫人和我，沒有人……”魚兒說著，腦海中也在過濾一個又一個人，突然似乎想到什麽，大聲的說道，“還有，還有那個……”
“噓，小聲點，你是怕別人聽不到我們說話嗎？”女子不滿的看了魚兒一眼，接著小聲的說道，“是誰？”
“郝俊少爺。”魚兒喃喃地說道，“可是他兩年前就被調到其他地方去了，小姐也沒在跟他聯係了。應該沒有什麽了吧。”魚兒抬眼堅定的看著女子，激動的握著女子的手，“姑娘，你一定不要被選上呀，否則，否則，夫人早晚知道這件事情！夫人知道了，老爺也就知道，老爺知道了，那些夫人們也都知道，不久柳安府所有人都知道……然後……後果好像很嚴重。小姐彌留之際和我說，千萬別透露出去，否則，可是要頭落地的！所以，姑娘，你一定，一定不能被選上呀！”
女子無奈地看著魚兒，這選不選得上也不是她說了算。
如果真是她說了算，那就讓今年所有的秀女都回家得了，免得如此費心費力的讓弱女子們跑那麽遠的地方。
也不知，陸子然怎麽樣了，是不是跟在莫軒逸身邊？也許是吧，懶得管了，隻要他死不了就好。女子樂觀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