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滅6
秋桐手指輕輕一指，莫軒逸順著她指的方向往那邊看去，男子解下他身上的披風，露出青色長衫，小心翼翼將它披到身旁小童身上。他溫柔的將它係好，梳著包子頭的小童臉上有驚訝，竊喜，感動的表情。
他原本覺得這與他無關，也並沒有耐心看下去，可卻在看到那男子臉時愣了一下，以及小童額上的赤蝶。這……
“感覺到吃驚嗎？”秋桐淡淡的問，“她就是你心念的楚姑娘，那名男子想必你已經認出是誰了吧。”秋桐帶著莫軒逸緩緩地從他們身邊走過，男子似乎根本沒有看見他們，輕輕搖著頭。
“師兄，你不冷嗎？手那麽冰……”小童稚氣的聲音飛進莫軒逸耳中。
她叫那男子什麽……師兄？這一聲“師兄”讓莫軒逸摸不清頭腦，那男子明明就是已經逝去一百年的人，為何她會叫他，師兄！
“小寒生，你還冷嗎？”男子聲音平緩的說，笑著從小童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快點趕路吧，要是延誤了時機，便取不到師傅要的雪山紅蓮了。”
“是啊！師兄我們快走吧！”小童說著，大步的往前走著，男子微微一笑將小童拉住，“師兄怎麽了？”
“小寒生你人太小，還是由師兄抱著你走吧。”男子說著將小童輕輕的抱起來，懷中人自然是反抗，“如果再讓你這樣走下去，渾身非濕透不可。就乖乖的讓師兄抱著，好嗎？”
小童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鞋襪確實已經濕了，衣角也濕了一些，如果不是師兄的披風搭在她身上，恐怕她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看著不合體的披風，小童不好意思的看向抱著自己的師兄，臉上的紅暈極其可愛，抱著她的男子不由愣了一下。
“師兄怎麽了？”小童低著頭問著，極力的掩飾自己的羞色。
“小寒生長大了一定是傾國傾城的佳人，到時咱們師門可就熱鬧了！”男子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師兄你怎麽老開我的玩笑！”小童說著別過頭不去看抱著自己的男子。
“你沒有忘記他是誰吧？”秋桐站在男子身旁，淡淡的問。
“榮德帝！”莫軒逸口中驚慌的吐出這三個字，他心中最敬仰的英雄，救萬民於水火中的榮德帝。
現在出現他麵前竟讓他覺得無比震撼，更讓他吃驚的是榮德帝竟然與楚寒生如此熟悉！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秋桐出現在男子身旁，手輕觸著男子的肩，帶著鬼魅的語氣問著莫軒逸，顯然“榮德帝”這個答案讓秋桐很是滿意。這日日都出現在楚寒生回憶中的男子，當真如此讓人念念不忘。
“這是你心念的楚姑娘的記憶。”秋桐看出莫軒逸的驚訝，但她並不打算讓他這驚訝很快消失，“他們在很久以前就認識了，比開國第一皇後早，比他改寫江山還要早。”
“那楚姑娘……”莫軒逸還問說完，秋桐繼續說道：“她活了很久很久，久得隻讓她記住了仇恨。現在感覺到害怕嗎？你跟一個百年前就該死的人一起，可你的心裏竟然還如此的念著她。”
“你帶我來，不止是讓我看這個吧？”莫軒逸看著秋桐鎮靜的說出口，“如果隻是告訴我，楚姑娘與榮德帝認識，那何必大費周章。”
“你不覺得可怕嗎？”秋桐緩緩吐出，“她活了那麽久，卻依舊保持少女的模樣，那不是妖怪嗎？也許你請道士來，還能將她收了呢。她不能帶給你好運氣，你也沒有必要費那麽大的勁救她啊！不如就讓她自生自滅好了！哈哈，哈哈……”
“姑娘，在下是來找解救之法的，如果就讓她這樣死去，那豈不是枉為相識一場嗎。”莫軒逸看得出眼前女子情緒不穩定，總覺得她姑娘那渾身散發不詳之氣的男子是一夥的，也不知現在楚姑娘是否安然無恙，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惹怒她。
“解救？”秋桐重複著，突然大笑起來，“沒有人能夠真正解救她！連上溪都無法安眠的人，你又怎麽可能救得了啊！真是癡人說夢。
秋桐說完突然出現在莫軒逸身後，莫軒逸條件反射的想要拔出腰間的劍，卻發現漫天飛雪停止了，白雪皚皚瞬間消失。吞噬他的是一片漆黑，火……
目光所及的是火龍的領地，即使他身處在火舌中卻感覺不到灼熱。
秋桐淺笑的走到濃煙之中，她對這裏很是熟悉，就算閉著眼睛都能準確得找到她想要找到的人或物。
莫軒逸看著她的行動，她懷裏似乎是一個小女孩，秋桐的聲音透著煙傳來：“你不過來看看，你心念的楚姑娘在哭泣呢。”
莫軒逸頓時覺得摸不著頭腦，楚寒生這時竟讓他覺得是一個謎，她有著太多的太多他不知道的過往，而那些過往還與他心中敬仰的英雄聯係在一起，他不明的問道：“她……究竟是誰。”
“楚、寒、生。”秋桐一字一字的說出楚寒生的名字，“現在感覺如何？你根本就不了解她，你能夠接受她的悲傷嗎？你願意為她犧牲你得到的東西嗎？”
“什麽意思。”莫軒逸不解的看著秋桐，他不知道眼前這個女子的名字，她對他而言是很是神秘，她仿佛知道一切，又仿佛什麽都不知道。
“得到一件東西，就會付出一定代價。”秋桐慢慢地說，突然另一個她懷中的小女孩奔跑了出去，看著她直直的跑出去，莫軒逸下意思的衝過去想為她擋住那正在下墜的屋梁。
小女孩似乎直接穿了過去，四周的火並沒有灼傷她分毫。莫軒逸心中的石頭稍放下，秋桐來到莫軒逸身邊：“你不明白她的痛苦，也不能好好的保護她，不如就放她走。讓她過著自己的生活，也了卻你心中的念想。你如若想得到她，必將付出慘痛的代價。”
“你究竟是何人！”莫軒逸猛地看向秋桐，那女子渾身散發的氣息讓他覺得很不爽快。她能看透他心中所想，他有那麽一瞬想要將她斬於劍下，原來他的身體裏一直都藏著暴戾因子。
“我忘了。”秋桐淡淡的說，輕巧的飛了出去，“不出去看看外麵的熱鬧？”說完也沒理會莫軒逸，頭也不回的朝院外飛去。
莫軒逸耳邊響著劈裏啪啦的聲音，如果他估算的不錯，這間屋子很快就會坍塌。
雖然他感覺不到灼熱感，可眼看著自己頭頂有重物砸下來還不是一件很習慣的事情。
出於身體本能，莫軒逸用手肘擋住即將掉下來的木塊，大步流星的跑出去。
剛出去救聽到外麵吵鬧的聲音，莫軒逸不住抬頭，看到正在彎弓的男子表情狠辣，“嗖——”的一聲，箭已飛出。
莫軒逸條件性想要抓住那把箭，可惜自己的步子永遠都慢了一步，箭就與他的手擦過，隻帶著風吹過他的手。
莫軒逸看著隨著那把箭，目光轉向在前困難行走的女孩。箭直直的插入她後肩，帶著些慣性她受傷的左肩往前稍有傾斜，她用右手吃力的拔出左肩的箭，血染紅了她單薄的衣衫。
她低頭看著手中在滴血的箭，感覺那血不是自己的般。沾血的雙手突然讓她覺得害怕，即使那血是她自己的。她厭惡地扔掉自己手中的血箭，像逃一樣飛快的離開這裏。在途中被跌倒，站起來，繼續奔跑。
不知為何，莫軒逸覺得疼痛，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他的腳像灌了鉛無法行走。秋桐這時出現在莫軒逸身後，語調有些喘息，問道：“你還想看嗎？”
不等莫軒逸回答，秋桐一揮衣袖，場景再一次變了。
紅，這次看到的是滿目的紅，喜氣洋洋的畫麵。這似乎是某個女子的閨房，他正準備走出去，就看到房門被打開。
有一個男子穿著青色長衫闖了進來，額上有汗卻來不及擦拭，他一踏進來就拉起坐在梳妝台前的女子。
莫軒逸一看到那男子就震驚，那是他的祖父——榮德帝，死後名垂千古，安葬在龍脈之處，享受著子孫長久的崇拜。
男子拉著女子的胳膊，滿臉的不信：“小寒生，你要嫁人了？”
“二師兄……”女子看著眼前男子，眼中竟然有些心疼。
那是一直都疼愛自己的二師兄啊，在她受傷昏迷不醒時陪在她身邊日夜不眠的二師兄，在她被困雪山果斷違背師命用雪山紅蓮救她的二師兄，在她夜不能眠時為她吹曲的二師兄。
“小寒生，你跟我走吧！”男子說著便拉著女子往外走。女子眼角濕潤卻倔強的不哭出來，她甩開男子的手，無奈的搖搖頭，“為何？”
“二師兄，這是師父的願望呀。”女子垂著頭淡淡的說，對他露出淺淺的笑容。
“你並不幸福！”男子摸著女子的臉龐，仔細的看著她的眉眼，“小寒生，師兄帶你走，你不必背負太多的責任，你就是你，就做最簡單的女子，就當二師兄最疼愛的女子，就一直在二師兄身邊，不好嗎？”
“二師兄，我不能。”女子終究還是哭了，淚水滴在男子的手上，男子手足無措的為她擦拭著淚水。
“我的小寒生是最美的，是最快樂的，不應該落淚的。”男子說著放開女子，緩緩地退了幾步，“如果師兄讓小寒生這樣難過，師兄會消失的，隻要小寒生覺得幸福。”男子眼中填滿不舍，原來她的身影從小就烙在他心中，就算他多麽想忽視那一份感情，就算他想要將它牢牢藏在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