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故人
籃山從未想到,痴情郎如此有才華之人,現在竟然淪落成了一個乞丐,看來此事我更加要管一管了,不能讓他再沉淪下去。
籃山依照小二之言,來到城西,很容易便找到了這一片區域,這裡的街道確實髒亂,雜物滿地,臭氣沖鼻。他沿著街道,向前尋找,並未發現什麼乞丐。
這時,一處喧嘩的人群吸引了籃山的注意,不知道他們在圍觀什麼,不時地傳來歡笑聲。
籃山走上前去,只見這是在一個酒坊的門口,一個面相兇惡的中年人,雙腿跨開,手中拿著一小壇酒,緊緊地抱著,生怕被人搶了一般。他得意的看著趴在他腳下不遠處的一個乞丐,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樣,神情令人可惡。
地上的那個乞丐衣衫破爛,沾滿了泥污,但仍依稀可以辨出衣服的材質是由綢緞製成,這說明他曾經生活的並不落魄,而且相當富裕。只是他那散亂凝結的頭髮,遮住了他的面容,根本無法看到他的臉。他滿身的酒氣,根本還沒有醒來。
中年人得意地說道:「臭酒鬼,看到我手中的酒了嗎?你若是從我的胯下爬過去,這壇酒就給你喝了。」
四周的人,一個個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笑容滿面,有著說不出的得意。
籃山感到很可悲,可悲的不僅僅是那個乞丐,更是周遭那些以此為樂的人,他們顯得是那樣的愚昧無知,誰又能知道此時發生在乞丐身上的事,不會發生在自己或者親人的身上。
不過,籃山並沒有出手干預,他選擇了沉默,與可悲相比更加讓人憤怒的便是可恨,若他自己都不將自己當人看待,別人又如何能幫得了他,救他一次可以,誰又能救他第二次。
乞丐趴在地上,彷彿沒有聽到一般,一動也不動。
「馬掌柜,你忒媽的也太小氣了,拿這麼一小壇酒,打發叫花子呢?他又不傻,哪兒能這麼容易上你的當。」其中一人笑罵道。
「嘿嘿,酒不論多少,只要有酒即可,孫掌柜讓你們瞧瞧馬爺的手段。」馬掌柜厚著臉皮笑道。馬掌柜說完,不甘心地又扯著嗓子吼道:「死酒鬼,有沒有聽到老子的話?只要你從我的胯下爬過去,這壇酒就送給你了。」
片刻過去,乞丐依然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馬掌柜,你拿這麼小一壇酒,來糊弄他,這也太扣了。」孫掌柜又損他道。
馬掌柜又連續試了數次,乞丐都依然沒有任何反應,又被眾人損得厲害,臉上有些兜不住,發狠一腳踢在乞丐的肩上,乞丐的身子晃了幾晃。籃山未曾想到他會如此做,待想阻止之時,他的腳已經收了回來。
只見乞丐依然沒有任何反應,彷彿那根本就不是他的身體。
孫掌柜笑道:「他不會是死了吧!老馬這下你可虧大了。」
馬掌柜聞言也有些心虛,冷靜片刻隨即笑道:「去你娘的,說的全都是不吉利的話,讓你看看老子的手段,酒鬼就是酒鬼,只要有酒,他就能活。」他一邊說一邊打開手中酒罈的封泥,彎下腰去,將酒罈送到乞丐的面前,手輕輕扇動,將酒香送向乞丐的鼻子。馬掌柜只扇了兩下,乞丐刷一下躍起,動作輕盈敏捷。只是他卻並沒有抓住酒罈,馬掌柜彷彿早已料到他會來搶,就在他動的一瞬間,便一步躍開,將酒罈緊緊地抱在懷中。
乞丐沒有搶到酒,又倒在了地上,口中念叨著道:「酒、酒、我要喝酒。」
酒沒有被乞丐搶走,馬掌柜顯得特別得意,哈哈大笑道:「幸虧老子有先見之明,不然這酒……哈哈……死酒鬼,從老子的跨下爬過去,這酒就給你喝。」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乞丐,不知道他會怎麼做。孫掌柜看到乞丐突然活了過來,面色頓時變得難看,也顯得格外緊張。
馬掌柜的話剛剛說完,乞丐猛然起身,身子如箭一般,已從他的跨下爬過,起身將他手中的酒奪了過去,這一連串的動作幾乎在眨眼間完成。馬掌柜發現手中的酒已被搶走,十分悵然。眾人也都傻眼,沒有會想到這個任人欺凌的人,身手竟是如此的靈活敏捷。
乞丐搶過酒來,背對著眾人,生怕被搶一般,迫不及待地將酒大口大口地倒入口中。待人們回過神來,他已經將一壇酒全部喝完,重又倒在了地上。
籃山心中極為感慨,他實在想不通一個身手如此敏捷之人,怎麼會墮落到這種地步。他除了視酒如命之外,身體上的疼痛,人格和尊嚴都可以拋棄,完全不顧,他到底經歷了什麼?難道他就是人們口中痴情郎,只不過,籃山始終沒有看清楚他的臉。
孫掌柜看到這一切,臉都綠了,轉身欲走。馬掌柜顯得興奮異常,大笑道:「孫掌柜哪走呀!願賭服輸,輸了是要從我這兒買五十斤酒的。」
孫掌柜看眾人都在看著他,抹不開面子,無耐地取出銀子,不情願地扔給孫掌柜道:「酒送家去。」轉身看到周遭還圍著不少人,沒好氣地道:「都散了,都散了,有什麼好看的。」擠出一條路來,頭也不回的走了。
籃山很是心疼,他們戲虐乞丐,只是為了賭幾十斤酒而已,人的尊嚴什麼時候變得如此不值錢。他不由得感慨:「人一旦不把自己當人,別人就更加不會憐惜,更會無情地隨意踐踏。」
馬掌柜拿著銀子,興奮地把玩了片刻,才將銀子收起來。一旁的人,羨慕的看著馬掌柜手中的銀子,對地上的乞丐卻沒有半點的同情,更沒有人關心他。
籃山看著他,正在想該如何做的時候,乞丐突然動了,動了動腦袋,向前爬了起來。馬掌柜抬腳,一腳踩在他的背上,乞丐又被踩倒在地道:「想走沒門,先把欠我的酒錢還上再說。」
籃山這次是真的怒了,正想走上前去,將他救下。這時,他看到一個乞丐鑽進了人群中,旁邊還有幾個也正在往裡走,其中一個便是他見過的那個賣詩的小乞丐。
「馬掌柜,這是痴情郎欠下的酒錢。」那個乞丐說完,張開手掌,手中有一些雜亂散碎的銅錢。
籃山心道:「他果真是痴情郎,他太痴情了,何苦把自己逼成這副模樣。」
乞丐手中的錢,雖然不多也很散碎,但馬掌柜的眼神卻突然亮了許多,得意地將乞丐手中的錢接了過來,一邊數一邊春風滿面地笑道:「你們知道這都是什麼人的錢嗎?這都是城中富人的銀子,他們對痴情郎可是敬重有加,可是他現在被我踩在腳下,你們說是不是很可笑?」
周圍的人眼神中充滿了無限的羨慕,眼睛發光,能賺到富人的錢,是他們這輩子都想做的事。
看到眾人的目光,馬掌柜心中非常滿足,終於將錢數清楚,裝入口袋,腳在痴情郎的身上用力地踩了一下,才慢慢移開。
見馬掌柜抬起腳,旁邊的幾個乞丐,趕忙衝上去將痴情郎架了起來。籃山終於看到痴情郎的面容,頓時驚呆了,心中充滿了憤怒。他是誰?他就是曾經在洛陽陪他喝的大醉的詩語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