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如果沒有孩子……
安君墨的嘴角扯過一道寵溺的笑,眼中卻不甚明亮:「人走茶涼,人死燈滅。」
「不會死的……」陸淺淺低聲強調,聲音帶著幾分竭力忍耐的哭腔。
她不傻,安家這樣藏著掖著不讓安君墨的病情傳出去,肯定是因為事情嚴重。
她趁安君墨睡著的時候,悄悄翻了他的病歷單。上面字跡潦草,她能看懂的不多,但光是那幾個認得出的字眼,就讓她心驚。
「血液病」、「可遺傳」、「衰變嚴重」等幾個字,嚇得陸淺淺躲在洗手間哭了一下午。出來后還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安君墨勾了勾手,陸淺淺自覺的把手伸過去給他握住。
突然,安君墨問:「腿上怎麼有鞋印?」
陸淺淺一驚,急忙伸手拍掉:「不小心蹭到的吧……」
鞋印怎麼會蹭到小腿上!
「有人踢你?」安君墨皺眉問。
「沒有沒有……」陸淺淺連忙擺手,「你別瞎想。」
「沒想到你也是個睜眼說瞎話的女人!」安殊然的聲音驟然又在病房門口響起。
他走進來瞥了眼陸淺淺的腿,撿起自己剛剛與安君墨扭打而掉落在地的手機,「大哥,你初戀要推這個女人下樓。一擊不中,還上腳踢了。我幫你把小侄子救下了,不用謝我。」
他看似是幫陸淺淺說明真相,可語氣卻越發譏諷,「大哥選女人的眼光也不怎麼樣啊。一個兩個都騙你,嘖嘖,真可憐!」
「閉嘴滾出去!」安君墨低斥。
安殊然翻了個白眼離開。
陸淺淺想要說什麼寬慰安君墨,就聽到他已經先一步沉聲問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沒……」陸淺淺不想他再為自己的事生氣,更何況涉及聶靈淑,她說出來只會讓安君墨難做。
「我不希望你也騙我。」安君墨沉聲道。
「真的不是什麼大事……」
「是不是得等你和孩子都出事,才叫大事?」安君墨語氣不善的反問。
陸淺淺噤聲不語。
安君墨也氣得不想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陸淺淺伸手輕輕拽了拽他的衣服:「對不起……」
安君墨輕哼一聲,沒有理會。
「我不是故意要瞞你……只是我也沒事……聶小姐應該也是不小心……」
安君墨這才看了眼陸淺淺,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麼,居然還在為聶靈淑開脫。
「你彆氣了……對身體不好……」陸淺淺拿出孕檢單轉移話題,「唐篩過了,寶寶很好。」
安君墨接過看了眼,神情忽然凝重。
孩子……遺傳了他的病……
陸淺淺見他臉色不好,好奇的問:「怎麼了?」
安君墨聞言抬頭,陸淺淺還不知道這件事。他將化驗單折起放在一邊,問:「醫生有沒有說什麼?」
陸淺淺仔細想著:「說倒是沒有說什麼,就是遞單子給我的時候,感覺眼神怪怪的……」
安君墨不語,心間像是有一把鋸子在上面反覆劃過一般。
老天對他可真是不公!
連他的孩子都不放過!
猝然,他拍落床頭柜上的水杯,嚇了陸淺淺一大跳。
「你……你……怎麼了?」她怯怯的問。
安君墨深吸一口氣,語氣儘可能的緩和:「沒事……嚇到你了?」
「沒……我去叫保潔阿姨……」陸淺淺怯生生的退出去,生怕自己被波及。
安君墨懊悔的捂眼,心緒更加煩躁。既然他能知道這個消息,安家肯定也知道了。
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讓陸淺淺把孩子生下來……
安君墨是很期待孩子出生的,只是病發時,渾身血管里都彷彿被灌滿了玻璃渣一般的疼痛,他比誰都清楚。
孩子如果遺傳了這病,活不過十年。而且,還總是會被這樣的疼痛折磨。
那樣的疼痛他都受不了,一點點的孩子又怎麼會受得了。
他不忍心孩子往後常年被病魔折磨,更不忍心陸淺淺知道真相后,每日以淚洗面。
只是……
他深深的皺起眉頭,空蕩蕩的病房裡,第一次感到那樣的無助。
陸淺淺過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進來。
安君墨沖她招了招手,看著她乖巧的走過來,不明白這丫頭為什麼總是這樣戰戰兢兢。
「如果沒有孩子,你現在會在做什麼?」安君墨驀然問。
陸淺淺想了想,眼神微暗:「大概被他們賣給別人了吧……」語氣低沉,聽不出什麼特別的感情,卻讓人心疼。
安君墨想起初見她時的模樣,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都過去了。」
「嗯……」
「怨我嗎?」安君墨又問。
陸淺淺垂眼。一開始她是怨過安君墨的,可後來得知了真相,都是受害者,她還怎麼說?
雖然他偶爾也凶他,但至少從不打罵她,還會在別人面前維護她。
他給了她從未奢望過的溫暖。即使只是短暫的,陸淺淺也很滿足。
她搖了搖頭,低聲道:「沒有……」
安君墨有些懷疑,心裡卻是暖洋洋的,又問:「如果沒有孩子,也沒有被人出賣,你這會兒會在做什麼?」
陸淺淺不是很開心的道:「大概還在被林皓軒騙吧……」
「嗯?」安君墨不解,「騙?」
陸淺淺意識到失言,急忙道:「沒什麼。」
「怎麼回事?」安君墨沉聲問。
「我……我自己傻……都過去了……你別問了好不好……」她的眼神帶著哀求,像是一道不能揭開的傷口,讓安君墨心軟了。
遲疑些許,他道:「要是有什麼委屈,都可以告訴我。」
「沒委屈……都過去了……」陸淺淺囁嚅著。
安君墨沒有再多問,心裡記下了「林皓軒」這個名字。
過了會兒,他又問:「要是沒有林皓軒呢?你會在做什麼?」
她會去考研,去慕百,去等曾經以為永遠也不會再相見的向子煜。
陸淺淺不敢全部告訴安君墨:「會在工作攢錢考研。畢業后,再攢點錢就離開這裡。」
也許她還會在這裡等向子煜回來,也許幾年後她實在是等不下去了,會獨自離開這個傷心地。
「想去哪裡?」安君墨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