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一定會找到
彷彿有一道光照了進來，那是爸爸笑著對她說：「過幾天有個知名畫家要來北城辦畫展，小笙想去嗎？」
接著傳來的是清脆欣喜的女聲：「想去，爸爸最好了。」
就在爸爸帶她去看畫展那天，車禍，鮮血，死亡……如潮水一般將她淹沒，爸爸拼盡全力，將她保護在身下。
他說：「小笙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替爸爸活下去，如果可以的話，爸爸希望在天上也能看到小笙畫的畫。」
……
之後呢？
哦，好像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媽媽看她的眼神變了，變得那樣怨毒，那樣憎恨。
如果她不去看畫展的話，也不會出車禍，爸爸也不會死……
有很長一段時間，她的內心都是空洞的，她有時候很想躺在醫院裡的不是爸爸，而是她。
不知道多久之後，她遇到了一個男孩。
那個總是安靜沉默的男孩，她能感受到，他內心的空洞和絕望，那一瞬間，她像是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所以，她努力的想要去靠近他，溫暖他。
她和他在一起，每天都很開心，可是有一天，他走了，她再也找不到他。
世界，又變成了一片黑暗。
與之同來的，還有那無邊的絕望
余笙很怕，可是卻連哭的力氣都沒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所剩無幾的力氣早已用光，身上壓著的垃圾像一座山，讓她動彈不能。
就連空氣，也變得稀薄。
她隱約的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一聲一聲，由遠及近……
什麼會出現在她面前？她呢？現在已經死了嗎？那這裡，又是哪裡？
余笙張口想說話，費盡全力，嘴裡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像是有某種魔力，將她的聲音抹去。
那一聲聲的呼喚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充滿了恐懼與絕望，聲聲嘶啞……
「余笙！！」
「余笙！」
「余笙！」
……她竟聽到了慕寒川的聲音。
雖然遙遠，卻那麼真實，和她記憶的那個安靜沉默的男孩漸漸重合。
她想，這是想死了嗎？所以都產生幻覺了。
下一瞬，濃烈的臭味鑽入口鼻，她的嘴角湧出鮮血，胸口因為缺氧而疼痛，像萬千螞蟻噬咬
然而這一切，都抵不過此時竄入耳中的那一記來自遠處的聲音：「余笙！你在哪裡！」
是慕寒川！
余笙心頭湧起思緒萬千，一激動，一口血便溢出嘴角，她腦袋裡像被人捅了一刀，疼的她一陣陣眩暈。她的意識不斷的在清醒與昏迷中沉浮交替，聽著慕寒川的聲音，她想回答，卻無能為力……
垃圾場里，歐陽決沒有打通慕寒川的電話，便率領人手四處找尋余笙，幾乎翻遍了周圍各大垃圾場。當他趕到這裡的時候，就看到向來著裝整齊形容不苟的慕寒川，像個瘋子一樣，嘶聲叫喚著余笙的名字，一寸寸的徒手挖尋著臭氣哄哄的垃圾堆。
歐陽決震驚難當！
他早知道慕寒川看重余笙，卻從不知，慕寒川是這樣在意余笙。
慕寒川那污髒的臉上，雙眸通紅，露出歐陽決從未見過的絕望與恐慌，那是他活了這二十幾年，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出現在慕寒川臉上的表情。
可是偏偏，它出現了。
整片垃圾場，都回蕩著他的呼喚聲。他的衣服上沾滿了穢物，他渾不在意發，那雙指骨分明的雙手早已經鮮血淋淋，他深一腳淺一腳的在垃圾堆里翻找著，
像個傻子。
歐陽決眼眶發熱，看到手下們都震驚的望著這一幕，他大吼道：「看什麼看！給我找人!」
歐陽決朝慕寒川衝過去，當看到他手上身上到處是被垃圾中的碎片划傷的口子時，他心頭俱震，想安慰的話到了嘴邊，最後什麼也沒說出來。
他不懂慕寒川對余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安慰的話不知從何開口，他現在惟一能做的，就是幫他找到人。
他不想看到慕寒川這樣一副彷彿靈魂都丟失了的樣子，他想像不到，如果找不到余笙，或是找到的只是一具屍體，慕寒川會如何。
慕寒川卻忽然叫了他一聲：「歐陽決。」
歐陽決轉頭，卻震驚的發現，慕寒川眼角有一滳淚水滑落。他忙捌開眼，不敢去看。
慕寒川輕聲問他：「她會不會不在了？」
那語氣里，帶著強烈的不確定與害怕，不像是在問他，而是像在尋求某種安慰，或者想從他這裡，尋求某種希望……
歐陽決篤定的道：「不會！一定能找到余笙！」
「對！」慕寒川點頭，轉身去翻，嘴裡喃喃著什麼。
歐陽決湊近了些，才聽到他喃喃著的，只是重覆自己的話。
「一定能找到余笙，一定能找到余笙……」
慕寒川噗地一聲摔倒進垃圾堆里，歐陽決驚駭失色，忙去扶他。但他卻已經迅速爬了起來，又開始一遍遍的叫著余笙的名字，像是這樣，就能得到回應一般。
整片垃圾場上，蒼蠅老鼠成群結隊，臭氣如有實質般瀰漫在周圍。歐陽決以及他所帶來的二十幾個人，全都忍不住吐了出來，吐的渾身發虛。
就是讓他們殺人，他們也沒這麼痛苦過。可是在這個地方，你不知道你下一刻翻出的會是什麼東西？有長滿了蛆的動物腐屍，有滿是蒼蠅蟲卵的腐爛飯菜，還有更多更多噁心的東西，不斷的挑戰著眾人的承受極限。
歐陽決膽汁都快吐了出來，接過手上遞過來的水，他下意識尋找著慕寒川的身影，就看到慕寒川的手一撥，一堆老鼠跑了出來……
帶起的那些東西，讓人一輩了難忘。
然而歐陽決卻怔住了。
慕寒川像個不知疲倦的清道夫，翻開重重垃圾，面色不改的尋找著……應該說，他臉上的神情，從頭到尾都沒變過。若說變，那也不過是絕望之色更明顯了些。
甚至，那雙眼都變得血紅。
一向以看慕寒川好戲為樂的歐陽決，此時此刻才發現，他並不想看到慕寒川像個弱者一樣落淚。
剛才……只是錯覺吧？他想著，扔開水瓶，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