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他們是真正一起長大的人
安靜的小區內，一間裝修精緻的公寓隱在黑暗中，周圍的燈光盡數亮著，而這一間卻顯得格格不入，房間內一片漆黑，從客廳到卧室，沒有一個地方開著燈，沒有一個地方有生氣。
而在這套房子里，一間暗淡卻溫暖的卧室中，這間卧室滿是粉色的裝飾，綴著卡通人物的床單上似乎還殘留著原來主人的氣息……而此時這裡，孤獨的躺著一個人。
半小時前……
他久違的又見到那個熟悉的號碼，喬木想都沒想直接掛斷了電話，無非又是齊振海那些即無聊又可笑的恐嚇。
不知那個人持續打了多少通電話后，喬木實在是無可奈何的接起了電話。
對方像是沒想到電話會突然接通，短暫的怔了一瞬，「……喬先生，想要聯繫上你可真不容易。」
喬木面無表情，滿臉都是大寫的兩個字，冷漠！
「喬先生，我這次給你打電話不是要和你談生意上的事，而是想和你聊聊你的妻子。」
喬木蹙眉：「齊總，當著丈夫的面聊他的妻子，這樣的做法不太禮貌吧，不過想想也對，還有什麼事是你做不出來的呢？」
齊振海氣急反笑：「聽聞喬小姐今日到我家裡鬧事，還打了我孫女恩娜，你說喬小姐這樣的舉動是不是更不禮貌？不知道的還以為喬先生你沒管教好。」
聞言后喬木瞬間沉了臉色，頓了頓后說：「你最好祈求我老婆沒什麼事，如果我知道她哪裡不舒服或者是不好，我想你的孫女可就不是被打這麼簡單的了。」
齊振海笑了笑，「那我可要好好讓人保護好恩娜了，畢竟喬先生你也是一個什麼事兒都做得出來的人，是吧？」
喬木現在完全沒有心思聽對方在說些什麼，滿腦子都是在想喬一現在有沒有出什麼事，她是不是又情緒化了，心臟能不能承受得住……
齊振海半天沒有聽到喬木的聲音，心裡不由得一股悶氣湧上來，每次都被他無視得徹徹底底，他齊振海何時何地受過這種待遇，想到這裡，他聲音冷了下來，「不知喬先生是否記得一個月之前的那場郊外倉庫縱火案呢？」
喬木微微一頓，低下頭摁了摁手中的打火機，輕笑出聲：「當然，那可不是件小事，聽聞心臟都不見了，這得是多大的恩怨，所以說，做人還是少做些惡事，要不然那天仇家找上門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齊振海正想開口破罵，卻被喬木給堵了嚴實，「齊總，你一把年紀了，還是少生氣比較好，你要是把自己氣出個什麼事兒，我這滿肚子的怨氣往誰身上撒呢？」
說完后都不顧那邊的人什麼反應，兀自掛了電話，下一秒，又撥出了另一個號碼。
電話那頭的人立刻接了起來，「老闆，有什麼吩咐？」
「喬一今天做了些什麼？」
……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他此時此刻多麼想去到她身邊抱抱她，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的喬一。
喬木整個人窩在床上，雙腿微微彎曲，整個身子蜷縮在一起，看起來極致的不安，他臉上的鬍渣細細碎碎，目光空洞，從眉到眼都是蒼白的語調。
喬一現在一定也很不安……她的世界很小，一直以來圍繞她只有這麼幾個人，她的想法很單純，不過是希望她身邊的人都能健康幸福，可是現在……她只剩孤身一人。
喬木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愛一個人能有多長時間？他覺得……應該是一輩子。
突然胃裡一陣抽搐，他捂著絞痛的腹部，這個時候他竟然這麼懷念喬一做的飯菜，果然每個人都是等到失去了才會知道珍惜。
第一次見她，她才九歲，明明該是個天真爛漫，什麼都還不知道的年紀，她卻已經過得苦不堪言。
喬木翻了個身，看向外面的大雨瓢潑，玻璃被打得發出清脆的迴響，他的眼睛里滿是層層疊疊的紅血絲，看了許久，他抬起手臂，輕輕捂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大腦里不知為何突然回想起曾經那個電閃雷鳴的晚上，那晚也像現在這樣雨一直下個不停，從來不會晚歸家的他，第一次鬼使神差的跑回學校拿東西，然後就見到了她，小小的一個女孩，很孤獨，很無助……
女孩哭得撕心裂肺，她說「為什麼我要被人這樣欺負，為什麼到現在也沒有人來找我，我都已經這麼自卑而謹慎的活著了，我胸無大志，一直以來所希望的，不過是有一個人能在意我，陪著我，保護我，只要有一個就夠了，可是為什麼誰都不要我！」她是這麼絕望的說著。
想到這裡，喬木捂著眼睛，滿是鬍渣的臉上勾出一個苦笑，「喬一，我一定讓你很失望。」
第二次見她，她已經十一歲，命運就是這麼巧妙，她真的來到他身邊，粉嘟嘟的小臉，摸著貓咪時的淺笑，都刻在他的心上，可她卻已經不記得他了，或許說她已經不記得那個晚上曾有個人鼓起勇氣對她許下一世的諾言……
後面的事情，他就順理成章的每天跟她待在一塊，他為她取名喬一，看著她笑，陪著她寫作業，給她做飯，帶她出去玩，他教她長大，他把最好的東西統統留給她，他把此生唯一的承諾許給她……
而她的成長，全部都印在他的眼裡，她第一次嘗試做飯，第一次學會化妝，第一次有心儀的男孩……每一點一滴，他都見證到了，她每一日的人生，他都參與其中。
他們是真正一起長大，是最親密的人，他喜歡叫她喬一，喜歡這個比他少了三個比劃的名字，叫她喬一，一遍一遍的，像是做了標註，這是他的女孩。
他想這輩子就這麼陪在她身邊，他想這輩子就這麼照顧她，可是上天卻跟他開了一場玩笑……他甚至都沒告訴父母他到底出了什麼事，他只能選擇放開他的女孩，讓她去過更好的人生。
他還記得喬一以前說過不准他受傷，不准他生病，如果她知道的話，她一定又要鬧的他不得安寧了……他不能耽誤那個女孩，他不願看到她難過，他不忍看到她流淚，所以，他讓她離開了他的生活。
直到那個時候他才明白，一個一無所有的人想要保護另一個一無所有的人，結局有多慘淡。
三年實在太過漫長……沒有她的那三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渡過的，眼睛再也沒有了可以尋找的目標，看到的東西……都成了灰色的。 那一年，大學還沒畢業的喬木，就已經超出常人的成熟，他拼了命的努力，他要把最好的留給她，他要讓她此生都能無憂無慮，他要等她回 來的時候，給她一片最廣闊的天空……因為那個女孩，是唯一一個能活在他腦海里的姑娘，是從小就開始習慣依賴著他的姑娘，是他放在心尖上愛護的人，他不明白他有多愛她，他只知道，他對她的感情，超出了親情，超過了愛情……
再次見到她，她22歲，變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姑娘，精緻的小臉和清澈的眸子像罌栗一樣吸引著他，那麼小，那麼瘦，那個時候他才意識到，他的姑娘這三年過得不好，她這三年一定沒好好照顧自己，可是他不能退，一步都不能。
從24歲到27歲，他讓自己成為了一個成功的人，而他的女孩也變了，不再是那個只會躲在他身後唯唯諾諾的喬一，她變得更加勇敢、善良，而她的身邊，似乎也超出他預料的變得更加危險……
可是當他隱瞞的一切被喬一知道的時候，他是真的害怕了，他怕女孩會難過，怕她會亂想，所以他義無反顧，拋下了一切顧慮，只想讓她可以開心。
還好……還好她還願意做他的老婆，還好，她終於成為了他的老婆。
要是有人問他，誰是這個世界上最重感情的人，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回答：我老婆。
所以這一次，要他如何在朴鍾仁死後，求得她的原諒。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為她掃除一切危險和阻礙，讓她可以大步大步的向著陽光走去。
他第一次發現他居然只一個這麼懦弱的人，他可以為了女孩去殺人，卻沒有去見她的勇氣，大概是因為他也知道，他對女孩造成的傷害，已經讓他連求得原諒的機會都沒有資格了。
黑暗的房間里，喬木一個人躺在柔軟的床上，被胳膊捂住的地方，突兀的傳來一聲悲愴而壓抑的哽咽……
即使是黑暗也無法阻擋黎明的到來，持續了一夜的大雨過後，終於迎來了一片清明。
床上躺著的女孩渾身是汗，在再一次從夢中驚醒，耳邊像是有無數只鳥的嘶啞叫聲，不斷蹉跎著她的意識，她嘶啞著聲音，「樊希。」
這樣醒來的場面和平時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沒有了一個叫樊希的男孩。
她原以為她已經習慣了這種隨時隨地就會有人從她身邊消失，可是……心裡這種空撈撈的感覺，久久攪得她心緒不寧。
「嗤……」她突然笑了出來，這個時候腦海中唯一的念頭居然是不能丟下他……想想就覺得好笑，在經歷了這麼多失望后，她居然還是在想著別人，在想著那個僅僅陪了她一個月的男孩，在想著那個為了錢而保護她，實則以無用處的男孩……
視線還有些昏暗，她打量了一圈四周，抬手緩緩捂住了自己的面龐，用力的揉了揉，企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隨後她拿出了通訊器，幾番思考後，緩緩摁下連接點，不出一會兒就聽到那邊傳來悉悉簌簌的聲音。
喬一知道那邊連通了，等了一會兒卻不見對方發出任何聲音，喬一微微垂眸，開口問道：「你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