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缺失的童年
齊藤看了一眼立馬收回自己的視線，裝作不認識她快速向前走開……
華燈初上，每一扇玻璃都在五光十色的世界里反射出凌厲的光，這是人類賴以生存的世界，它看起來繁華又精緻，在這樣沉醉到極致的美景背後，我們每一個人，會是真的幸福嗎？
在城市的角落他抬頭望天，面無表情的這樣想著。幾天前，在城市裡的人們盡情的迷失在聲色犬馬之中時，城市郊區卻散發著與之完全不同的氣氛。
一群身形健壯的男人死死的把他抵在牆角，領頭的人嗤聲冷笑，「Don，你不過只是先生養的的一條狗，竟然敢私自下達命令，別以為在組織里有個名號就可以得意忘形，現在東西丟了，我看你就是不想活了。」
齊藤嘴角滲出鮮血，漆黑的眼睛里沒有一絲情緒，他看著眼前的領頭人嘴角勾出一抹笑意，「東西可是你弄丟的。」
男人看后心裡騖的一沉，拿出一把匕首狠狠的扎進了他的左臂，「怎麼丟的你應該比我清楚吧！別想把這事推在我身上。」
齊藤的腮幫因為牙齒死死的咬著而鼓起，勃頸上的血管駭人的凸起，潮濕的上衣已經完全分不清到底是汗水還是血水。男人並沒有因此而放過他，而是使勁挪動著扎在肉里的刀片，另外一個男人微微蹙眉，上來提醒道：「別把事情鬧大，上面不好交代。」
領頭的男人聽后神色有些猶豫，最後還是緩緩鬆開了手，另外幾個壓制著他的人也緩緩鬆開了手，齊藤失去支撐后騖的撞擊到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他像一條被拋在岸邊的瀕臨死亡的魚，除了竭盡全力的大口呼吸以外，什麼都做不了。
他似乎還能聽到血管里有什麼流淌的聲音，很冷……他不知道最後是誰把他送進的醫院，只記得閉眼前最後悔的事就是沒有多再看看她，再聽一聽她的聲音，可是他已經沒有力氣了……
還好……還好還能再看一看她，女孩如同嬰兒般熟睡著，他輕輕撥開遮住她面龐的髮絲，在想到些什麼之後又觸電般的縮回了手，他向後靠在靠背上，歪著頭靜靜的看著她，從眉毛到眼角，從鼻翼到嘴唇，看了一遍又一遍還是沒看出有什麼特別之處，分明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卻總能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黑文的夜晚明亮而魅惑，明明是深夜的天空，卻綻放著絢麗的泅藍。這樣璀璨般的深夜裡，睡著的人，已經酣然入睡，醒著的人，還在與整個城市熱舞。沒有人注意有什麼在滴滴答答的流動，有什麼在咔嚓咔嚓的響動，那是命運齒輪轉動的聲音。
一個月後。
當秋天的第一片火焰般妖嬈的紅葉開始掉落的時候，齊藤拉著她進入了人聲鼎沸的遊樂場，然後一個人躲進了冰淇淋店的樹蔭里。
喬一從來沒來過遊樂場，也從來沒有體會過那種以尖叫作為表達方式的樂趣，只是在乘輕軌穿越城市的時候，會透過寬大的玻璃窗仰望偶爾有飛鳥盤旋的遊樂場，那個時候心裡總會萌生出嘗試的渴望。
齊藤看著歡聲笑語的孩子，淡淡的語氣說：「我沒來過這種地方，很想跟你一起來。」
齊藤看著她的眼睛，明亮得如同盛夏夜晚正北方的那顆星辰。夕陽完全墜落只剩下最後一抹顏色，她的身體被金橘色的光纏繞，想是完全融入了暮色中，他只能看到她明亮清澈如同北極星一樣的瞳孔。
對於他而言，雖然他從來沒見過她，可她的名字幾乎陪伴了他的整個童年甚至青春，這塊缺失的記憶，只能由她代替父母來填補上……
喬一察覺到了，齊藤有事情想對她說卻始終難以開口。憑著她纖細敏銳的觸感，她一次又一次捕捉到了齊藤眉宇間轉瞬即逝的微小變化，看在眼裡難過在心裡，卻從來不問他發生了什麼。她就是這麼彆扭的人，明明心疼難過卻可以頂著一個微笑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
比如那天在天台的暮色中，齊藤的嘴唇明明動了一下，眼睛里還閃爍這喬一看不懂的哀傷，但是突然間哀傷盡散瞳眸重新染上了平日里平淡的眼神，「你快回去吧！身上的汗味難聞死了。」
地上斑駁凌亂的光影改變了形狀。
喬一看著他，嘴角彎起了柔軟的弧度。齊藤心安理得地接過喬一遞過來的冰淇淋，然後環顧四周發現沒有可以再坐下的地方，然後讓出鞦韆的一半給喬一。兩個人的影子在鞦韆架後面悄悄地融為了一體，成為細密均勻的陰影。
喬一淺淺的聲音問他：「怎麼不去玩？不喜歡嗎？」
齊藤在心裡快速的進行了一下詞條搜索，卻沒有找到一個簡單的解釋方式，最後以搖頭作為回答。
喬一在心裡偷笑，大概是因為膽小吧！本來想嘲笑他但還是忍住了，她怕他會生氣。今天的齊藤看起來和平時很不一樣，甚至有些像鬧彆扭的小孩。
她看著擁擠的遊樂場，像是下定了決心，「齊藤，陪我去玩一會吧！這是我第一次來。」
「！！！」齊藤渾身一怔，原來她也沒來過嗎？她也和自己一樣，與其他小孩的童年不一樣嗎？
「……摩天輪吧！」在聽到詢問后做出了簡短的回答。
然而……喬一和齊藤都是屬於一瘋起來就不會剎車的人，簡單的說就是除了臉和思想方面完全不像正常人類，兩個人一衝進遊樂園裡就直奔各種危險刺激的項目，完全不計後果。
「哈哈哈哈哈哈咯……………」喬一痛不欲生的拽著齊藤，幾個回合下來，喬一把手放到他的手背上，努力地咽下一口口水，「你……你有感受到我靈魂深處的顫抖嗎？」
「靈魂顫抖你個……」雲霄飛車的又一個俯衝襲來，一把抓緊了喬一的手。「頭啊……啊！」兩聲透徹雲霄的驚聲尖叫。
兩人異口同聲：「你竟然掐我！」
「啊啊啊啊啊！不要學我說話！」
「你居然還怕鬼！」喬一一臉的不可置信。
「誰……誰說的！」
喬一不屑的看著他，「想裝得像點也別結巴啊！就這麼大個破鬼屋有什麼可嚇人的，都走了老半天了連個裝鬼的人都沒見著……」
她一邊碎碎念地抱怨著一邊抬腳就要往前走，袖子卻猛的被身後那人扯了一下。她不耐煩的轉頭「又怎……」
一轉頭就看見齊藤身後的那道陰影，驚得眼珠子都要飛出來，驚愕的開合著嘴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齊藤幾乎是半眯著眼睛，「你別說，我總覺得我背後涼颼颼的……」他的話還沒說完身後就響起一陣開門聲，抬眸看向前面那人的劇烈晃動的瞳孔和越發慘白的嘴唇，只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開始逆流，好不容易才鬆動了緊繃住的下頜，獃滯的點了點頭，「可……可能是開空調了吧……」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拿著手電筒齊齊地顫抖。
「啊啊啊啊啊啊啊！」拉緊對方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邊尖叫著一邊向前狂奔。
齊藤大叫：「都是你說破他們才出來的！」
「現在你是在怪我嘍？」
兩人跑出來后，喬一撐著膝蓋的喘氣，「救……救命，我再……再也不來了，跑得……跑得我都……都快斷氣了！」
齊藤也有些微喘：「至少你都喊出來了吧！」喬一撇過頭看了一眼狀態好不到哪裡去的齊藤，嘴角卻不自覺的向上揚了起來。
「走吧！」他自然的牽過旁邊那人的手，「還剩最後一個了。」
「哇……」視野在一個輕微的晃動后漸漸地抬起來，喬一把臉貼在一旁的玻璃上，笑得連眼睛都跟著彎了起來，「原來這就是坐在摩天輪上的感覺啊！」她興奮的俯瞰著城市的夜景，高架流暢穿行的流光線就像是電視上經常看到的那樣，驚艷得讓人不願合上眼。齊藤卻靜靜地看著她，微光映著那張看起來無憂無慮的臉，眉眼柔和得不懼往常。
「齊藤……」她轉頭便撞見他望著自己出神的模樣，忽的一愣。
「怎麼？」看著平時的冰山臉難得溫柔的表情，讓她整個人都有些不適應，撇過頭又望向窗外，想要道謝的心情在這種微妙的氛圍之下忽然變得複雜。
「好端端的叫別人一聲，應你了又不說話，想幹嘛？」
「咳咳咳……」喬一驚得一陣咳嗽。齊藤上去拍拍她的背，「是不是感冒了？」
她連連擺手，「不，被你嚇的。」齊藤聞言就黑了臉，只覺得自己剛才白白擔心她的那個自己蠢得要死。
「謝……謝謝。」喬一聲音小得就像蚊子叫，連自己都不一定能聽得真切。
「聽不見。」
「………………」
「那我收回好了。」
一聽這話突地就轉過頭，瞳孔深邃得像是藏著漫天的星海。喬一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咳咳，據說，如果在摩天輪轉到最高點的時候……」
齊藤聽她說到這裡，心裡不由得跳快了兩個節拍。
「……如果看到一隻飛鳥劃過你的窗口，那個時候許下的願望一定會實現。」
「……」這種歪門邪道的說法也只有她能瞎編出來了。他像是放鬆了下來，輕輕喘出一口氣，「你怎麼不說那隻愛飛的鳥撞到你的玻璃上會更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