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齊藤身世
「你瘋了，被認出來怎麼辦！」她伸手就要把圍巾取下來，卻被他的手掌摁住。
「我好歹也是紳士，你這樣會讓我很沒有面子，而且我這不是還帶著口罩嘛，放心吧！」
喬一看著他無可奈何地笑著，兩人一路相顧無言，就這樣靜靜地走著，身旁的過客行路匆匆，生活似乎又回到正軌，平靜得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苦難就如雨水一般從身上流走了，如釋重負，只剩下了感激之情，感激她糊塗一生中的每一個時刻，感激苦難之時身旁的每一份陪伴。
「我到了，今天謝謝你。」喬一看著他緩緩開口。
朴鍾仁先是微微一愣，隨後也瞭然，他裝作沒聽懂的樣子，「一一，謝我什麼？應該是我謝謝你陪我吃東西。」
「你回去路上小心，最好還是讓經紀人來接你比較保險，還有回去之後要記得洗個熱水澡，剛才你淋濕了，萬一你粉絲知道還不得手撕了我……」喬一又開始了她的經典碎碎念。
朴鍾仁也沒有打斷她，就這樣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孩，這個冷酷的世界，至少現在是溫暖的。他看著她緩緩離開的背影，背影越來越小，「謝謝你今天願意回來。」
時間可以撫平一切，這個寒冷的冬季最冷的不是空氣，而是人心。很久以後不會有人還記得喬一這個名字，但他們任然會對這個女孩的一席講話有所印象。這個世界太熱鬧，一旦入局，就會有得到和失去，勝負未定，誰說的都不會算數，因此這個世界，再熱鬧也沒關係。
「喬一，你回來了！」
她聞聲猛地抬起頭，喬木就站在她不遠處看著她，修長的身影在夜晚就像一盞明燈，只為照亮了她一人。有人曾說過，人的雙手，是為了緊緊擁抱重要之人而存在；人的雙腿，是為了奔向重要之人的身邊而存在。
我們拚命伸出雙手，全速奔向道路盡頭，無論何時，他都在那裡。喬一猛地撲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鼻尖縈繞著檀木的芳香，甚至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每一次強勁而有力的心跳。
「冷嗎？」喬木看了她勃頸上的圍巾微微皺眉。
「嗯。」
「走吧，我們回家。」喬木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用寵溺的口吻對她說話。
最溫暖的地方莫過於家，能夠拋開一切瑣事，沉浸在溫暖的港灣。喬木早已調好室內的溫度，一進門就感受到濃濃的暖意，全然已經沒有了刺骨的寒冷之感。
「你先去沖個熱水澡，出來喝點生薑水。」喬木一進門就把那塊陌生的圍巾從喬一頭頂拿掉，然後甩到一旁。
「哦。」她聽話地走進了浴室，打開手機才發現喬木打了很多通電話，她此時心裡有些內疚，剛才光顧著吃東西就忘記給喬木回電話了，想起他在門外等她的畫面，喬一心裡猛地一酸。
她躺在浴缸中，溫熱的感覺包裹全身，緩解了絲絲疲倦，她感到腦袋昏昏沉沉地，沒一會兒視線就開始模糊，她猛地發現有些不對勁，但是已經沒有絲毫力氣，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身體不斷的在下沉。
喬木煮好了紅糖薑茶之後看了一下時間，「都半小時了怎麼還沒洗好。」 他在客廳里兜兜轉轉，心裡突兀的有些不安的感覺，「喬一！洗好了嗎？」他站在浴室外輕聲叫喚。
浴室傳出的只有嘩嘩的水聲，「喬一！喬一！你沒事吧！」他猛地發現不對勁，打開浴室的門一看，讓他看到觸目驚心的場面，他一把撈起水中的人採取搶救措施，他用力地摁她的胸腔，不停地往她嘴裡喚氣，一次又一次沒有反應，他拿出手機撥打搶救電話，雙手止不住的顫抖……
這是喬木第一次感受到害怕，深深的恐懼感席捲全身，搶救室的燈光一直亮著，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的恐懼也在不斷加強。
「她為什麼會在搶救室！」喬木被一直手狠狠地鉗住頸部，齊藤目光兇狠地看著他，如果他不是喬一的哥哥，他現在一定會殺了他。她看著喬一走的每一條街道，停留了多久都清清楚楚，直到屏幕上顯示她回到家了他才放下手機，沒過一會就發現地點移動到醫院，他沒多浪費一秒鐘就開著車來到醫院。
當醫生說她被送進搶救室時他的血液瞬間凝固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錯了，他做了什麼？如果一切不是這些可笑的計劃，她就不會躺在這裡，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看著自己愛的人因自己而死。
看著喬木沒有絲毫要反抗的意思，他慢慢鬆開了手，他有什麼資格責怪喬木，沒有人能比他更卑鄙。
兩個男人就這樣靜靜地守護著裡面的女孩，內心五味雜成。彷彿過了幾個世紀，搶救室的燈終於熄滅，喬木猛地站起身，齊藤也緊張地站在門外，一位醫生緩緩走出來，「誰是患人家屬？」
「我。」喬木情緒有些混亂。
齊藤站在一旁，張開的嘴又微微顫抖地閉合。
「患者已經搶救過來了，但並沒有脫離生命危險，家屬得要做好心理準備，目前還在高燒不斷，由於大腦長時間缺氧，如果到第三天還沒有醒過來……」
「可能會怎麼樣？」齊藤聲音暗啞。
「有可能永久性昏迷。」
「你是說變植物人嗎？」喬木不可置信地再次詢問。
醫生緩緩點了點頭，無奈地嘆息。
「！！！」瞬間兩個人的腦子轟的一聲，猶如核彈爆炸一般。沒有一個人能開得了口說話，張著嘴不知該怎麼發出聲音。喬木一路緊緊跟著喬一來到ICU病房，他一直緊拉著喬一柔弱的小手，生怕只要他一放開女孩就會消失。
齊藤心裡一陣陣抽痛，他默默轉過了身，喉嚨傳來苦澀的感覺，過了很長時間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唯笑。」一聲輕輕的聲音從喉嚨中傳出，淹沒在機械儀器運作的聲響中。腦海中滿滿的都是女孩溫暖的笑顏，那個輕聲笑著闖進自己生活的女孩，那個為自己人生帶來光亮的女孩，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亮，卻也是他親手將她推進深淵。
齊藤在病房外連走進她的勇氣都沒有，他是躲在黑暗中的遊魂，她是他見過的唯一的光芒萬丈。在他渾身鮮血時，在他衣衫襤褸時，在他帶著嗜血的眼神執行任務時，只有她……只有她不顧危險向他衝來。她總是天真得可愛，總會把每個人都往好處想，還總是發愣……可她卻不知道這個被她一次次救贖的男人，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要傷害她……
從一開始就是要傷害她的，卻一次次地心軟。他確實對這個與眾不同的女孩充滿好奇，他好奇怎麼會有人把別人看得比自己重要，她的出現……照亮了他的人生，「唯笑」這個從他六歲起就記得的名字，恨了這麼多年最終卻可笑地愛上了這個名字的主人。
20年前，他的父母是有名的物理學家，兩人在大學的時候就已經認識並且定下婚約，他的記憶里父母是十分恩愛的，他最難以忘卻的就是母親的那雙眼睛，清澈明亮，笑起來像彎彎的月牙，他曾以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好景不長，所有的一切記憶都停滯在六歲那年。
從他有記憶起他就知道父母一直在洛杉磯SSDN組織參與著一項秘密科研項目，但這並沒有影響到家庭的和諧，他們任然很恩愛。後來有一段日子父母經常不回家，他總是回去求著爺爺帶他去找媽媽，但不論怎麼求，一向疼愛他的爺爺也還是不同意帶他去那個地方。
一次他看著一向性格溫和的母親性情大變，把書房砸的破爛不堪，從那時起父親也很少再回家，偶爾回一趟家也只是拿些文件就出去了。
後來他偷聽到母親的電話，好像對方在說要停止一切研究，母親情緒很激動，她不同意停止研究，這是她花了一輩子心血的研究，她認為這項研究結果如果成功了，將成為人類史上又一重大之舉。他清楚地偷聽到母親打算用活人做研究，但這些化學藥劑一點偏差對人體都有極大的危害，聽到后他很害怕，他想要阻止母親讓她不要傷害別人。
但是人類的慾望遠比他想象的要可怕，在慾望面前世間萬物不過都只是灰燼，母親得知他偷聽到他們的計劃之後眼中的神情瞬息萬變，那種眼神似乎在謀算著什麼，那一刻他全身的血液都變得冰冷。最後，母親把他鎖在一棟別墅里，在洛杉磯冰冷的夜裡，他聽到從地獄傳來的鬼魅般尖利的笑聲，那是他此時第一次體會到絕望，父母的慾望無休無止的傾吞著他每一寸血肉。
他們沒有放棄多年來的研究，最後還是採用了活人計劃，一名中國研究員不贊成並偷偷帶走了研究的實驗樣本，而他的父母卻在追擊途中身亡，父母死的時候他才六歲，當他在黑暗的別墅中看到光亮時，他以為是母親來接他回家，可他得到的卻是……他們終於永遠把他仍下了，仍在這個對他而言猶如末日一般的世界上。
父母出事後爺爺身體就變得很差，對於整個家族而言，父母的死他們幾乎要普天同慶，爺爺一直在派人調查，唯一查出的線索只有一張照片，因為這個項目聯合國並沒有批准部署，SSDN一直是秘密進行著這個計劃，沒有任何人幫他抓住殺害自己父母的兇手。
而這張照片上是那名研究員和一個女人，男人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孩子，笑得很開心，照片背面寫著一段長長的寄語「願我的女兒今生健康、快樂、聰明、純真善良——致唯笑」。他唯獨記住了「唯笑」這個名字，從那時起他活著的全部意義就是找到這個孩子,仇恨鑄就他頑強的存活著。
爺爺病後精神一直不好，那些狼子野心的人終於露出了原本的面貌，而他在這場遺產爭鬥中終究成為了犧牲品，他被叔叔送往洛杉磯SSDN總部，經受著魔鬼般的訓練，他不知自己為何要經受這些，但他知道，他是被世界遺棄的。
他的世界……終於沒有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