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小星星眨巴著大眼睛,如墨似珠的眼眸里浮上了濃郁的歉意,她邁開小短腿,跑到了陸衍的身邊,要去牽陸衍的手。


  陸衍卻下意識地躲開了。


  小星星垂眸看了眼他的手,抿了抿唇,有些無措,她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陸衍黑眸凝著,薄唇抿成了直線,因為剛剛冷水潑了下來,他的手上沾上了冰冷的水滴,在春日的早晨,顯得冰冷,他擔心會冷到小星星,所以才不直接和她握手。


  陸衍的手在自己衣服上乾燥的部位擦了擦,等擦得差不多幹了,他的大掌一伸,握住了小星星的手。


  但握住的那一瞬間,他的眉頭還是輕輕地皺了皺,摺痕深深。


  因為他手上的溫度還是比小星星的溫度低了許多,他握住小星星的手的時候,感覺到小星星的輕輕顫抖。


  小星星很不好意思,有些垂頭喪氣,她軟著嗓音:「叔叔,對不起,我剛剛不是故意碰倒那個洒水壺的,我也不是故意潑水在你的身上的,叔叔,你可以原諒我嗎?」


  陸衍抿著唇線,沒有什麼弧度,但是他眉目里並沒有多少剩餘的寒氣,他垂著眼眸,什麼也沒說,牽著小星星走了進去。


  陸疏木一個人落在了身後,他抿著小嘴,黑長的睫毛顫了顫,也跟著走了進去。


  保姆阿姨愣愣地看著一個丰神俊朗的男人和一個五官精緻的小男孩走了進來,小星星還主動牽著那個男人的手。


  小星星仰頭:「阿姨,能不能讓我的叔叔洗澡啊?他剛剛不小心被我潑水了。」


  保姆阿姨又重複了句:「叔叔?」


  小星星點頭:「對啊。」


  保姆阿姨的視線落在了陸衍已經濕透了西裝上,現在仍舊是溫度較低的春天,冷水潑下去,要是生病了,可不得了。


  但是她不認識這個男人,言喻又在樓上躺著,要是這個男人不是好人……


  陸衍黑眸掃了阿姨一眼,彷彿猜出了阿姨的想法,他的黑眸毫無波瀾,淡淡地道:「我不是壞人。」


  阿姨:「……」


  哪個壞人會說自己是壞人的。


  陸疏木也睜著大眼睛開口,他五官精緻,卻很安靜,皮膚白皙,看起來就像一個瓷娃娃一樣,讓人心疼。


  他說:「阿姨,讓我爸爸洗澡可以嗎?」


  保姆阿姨對著他那張臉,說不出拒絕的話,而小星星這個小丫頭,已經要拉著陸衍去二樓了。


  小星星天真道:「阿姨,我媽媽認識這個叔叔的,那天在河邊就是這個叔叔救了媽媽!」


  陸衍喉結無聲地滾動,他掙脫了小星星的手,淡笑著看了她一眼,說:「小星星,你先和疏木弟弟一起上樓,我馬上就上樓。」


  小星星遲疑了下,還是乖巧地點點頭,她對著陸疏木伸出了手,笑道:「走吧,弟弟。」


  陸疏木黑眸冷靜地看了她一眼,沒有伸出手,自顧自地慢條斯理地走著。


  小星星往下踩了一級階梯,她彎眼:「弟弟,你的手要給我。」她說著,不顧陸疏木的意願,強硬地抓住了陸疏木的手,一對一地牽在了一起。


  陸疏木象徵性地掙扎了下,然後沒動,垂眸盯著兩人牽在一起的手一會,然後抬起眼皮,跟在了小星星的身後。


  小星星轉過頭,右手食指豎在了唇畔,她睜大了眼睛,用唇形無聲道:「我媽媽在睡覺哦,我們不能吵到她。」


  陸疏木的唇線下意識地抿緊了,他看起來似乎有點不太高興,但是小星星毫無察覺,在她的世界里,開心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樓下,陸衍微微直起背脊,肩膀寬闊,身上的西裝雖然濕透了,但仍舊可以看出手工製作得講究,熨燙得筆直,布料柔軟又挺括。


  他下頷的線條微微綳起,輪廓深邃,稜角分明,漆黑的眼眸里神情平淡,聲音的音節也是平淡的,他說:「我是陸星的爸爸,陸衍。」


  這一句話就夠了。


  保姆阿姨微微睜大了眼睛,她的神態一怔,都姓陸,轉眼間她就確認了陸衍的身份。


  她們在這個家工作久了,自然知道言喻離過婚。


  面前這個英俊不凡的男人,應該是言喻的前夫,小星星的爸爸,那剛剛跟進來的那個小男孩呢?是……面前這個男人再婚後,和別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么?如果是的話,那他帶著再婚的孩子來看前妻,是什麼意思?

  還有,如果她剛剛沒聽錯的話,小星星叫這個男人叫叔叔……所以,她是不認得這個爸爸了嗎?

  真是的,就算離婚了,哪裡有爸爸三年都不去探視女兒的?活該小星星忘掉了他!

  保姆阿姨只敢怒不敢言,她咽了咽嗓子,擰著眉頭,最終也只能從柜子里拿出了一條沒用過的新浴袍,拆了,遞給陸衍,指了下衛生間的方向,讓他進去洗澡。


  然後,她很快又下樓了,言喻還不舒服呢,她得給言喻燒開水,給她熬粥,然後讓她吃點退燒藥。


  今天另外一個阿姨休假了,所以只有一個阿姨在,就顯得有些忙碌了。


  陸衍洗完澡,披著浴巾,濕漉著頭髮,從浴室走了出來,他路過小星星的房間時,從門縫裡瞥到兩個孩子正在玩積木,準確來說,應該是陸疏木在搭,小星星配合地擺出一臉「迷妹」表情,趴在了地板上,支撐著下巴,眼睛閃亮閃亮的:「哇,好厲害,好棒好棒!」


  陸衍唇畔掛了似笑非笑的弧度,淡薄的很。


  他沒有進屋,直接轉到了下一門處,站定在了主卧室門口,抿緊了薄唇,打開了卧室的門。


  房間里的窗戶和落地門都已經打開了,大約是為了通通風,這時候的空氣已經不怎麼沉悶了,房間中央的白色大床上隆起了一團,有人蜷縮在裡面,將棉被裹得緊緊的。


  言喻迷迷糊糊間似乎聽到了有人進來的聲音,她全身都是滾燙的,眼皮沉重,腦袋疼得彷彿有人拿著針,不停地扎著她的腦髓,疼痛是密密麻麻的。


  她昏昏沉沉,覺得自己彷彿是行走在沙漠的旅者,滾燙、灼熱,全身無力,踩下去是柔軟的,靈魂都要陷了進去,她被沙漠中的太陽燒得快失去所有的水分,乾涸而死。


  言喻的嘴唇已經乾裂開了,有血絲隱約滲透了出來。


  她擰著眉頭,眼皮腫起,聲音很輕:「阿姨,是你嗎?還是小星星?如果是小星星的話,你聽媽媽的話,媽媽現在不舒服,你先出去,不要靠近媽媽,小心被傳染。」


  她說完,等了一會,也沒聽到有人應聲。


  言喻翻了個身,用盡全力地睜開了眼,卻對上一雙幽深平靜,彷彿容納了山河百川的眼眸,那雙眼眸里,有著萬千思緒,無盡寒意。


  是陸衍的眼睛。


  言喻一開始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眨了眨眼睛,陸衍仍舊長身玉立在她的眼前。


  她腦子轉動得很慢——陸衍為什麼會在這兒?陸衍為什麼還穿著她的同款浴袍?阿姨呢?小星星又去了哪裡?

  陸衍的眉峰微微一動,就大致地知道她在擔心什麼。


  他嗓音低啞,語氣舒緩,只說:「你生病了。」


  言喻強撐著,抿著唇:「你怎麼在這裡?誰讓你進來的?……還有,你為什麼身上穿著浴袍。」


  陸衍語調淡然又平緩,他很自在:「小星星讓我進來的。」


  言喻腦海內的一根神經猝然疼痛了下,她琥珀色的瞳仁染上了幾分寒意,她嗓音沙啞,嗓子乾澀:「陸衍,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們都分開三年了!你也有自己的生活了。」


  言喻想從床上爬起來,手腳卻發軟無力,撐一下就倒下。


  但是怒火卻熊熊燃燒著,幾乎要灼掉她的理智。


  怒火的深處,是她掩藏了又掩藏的害怕,她擔心小星星被陸衍帶走。


  陸衍黑眸冷靜,不知道在想什麼,他菲薄如刀片的唇抿成了冰涼的直線,卻什麼都沒說,只是給言喻掖好了被子。


  言喻卻不肯讓他碰,她細長的眉毛冷了下來,唇色因為發燒,有些異常的紅,她的臉頰也是生氣的紅光:「你別碰我。陸衍,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自私?我們三年都沒有來往了,為什麼不能一輩子不來往?你到底為什麼現在要出現?這麼平靜地出現,好像當年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她抿緊了紅唇,眼眸冷冽,眼周不知道是氣紅的,還是因為發燒的嫣紅。


  「你忘記了那些事,可是我沒忘記,陸衍,我只知道我們之間,不配再同處一個空間里,你站在這兒,我都覺得噁心。」


  最後一句話,言喻是一字一頓地說出來的。


  陸衍咬緊了兩腮的線條,肌肉隱約起伏,他在隱忍著什麼,言喻的每一個字眼都狠狠地擊打在了他的心臟上。


  他喉結無聲地滾動,盯著言喻看了許久。


  然後道:「我沒忘記那些事,也忘不了,可是言喻,這些年痛苦的並不是只有你。」


  「是啊。」言喻全身都是灼熱又滾燙的,她氣得隱隱發抖,「你痛苦,我也痛苦,分開不好嗎?你和陸疏木的母親結婚,我過我自己的生活,我帶著小星星再婚,照顧著她長大不好嗎?你為什麼要出現?你是不是告訴了小星星,你是他爸爸的事情?」


  這一串的詞語中,陸衍一下捕捉到的就是「再婚」兩個字,他漆黑深邃的眼眸眯了起來,一張英俊的臉孔彷彿能滴下水來。


  「你想跟誰再婚?言喻,我告訴你,別做夢了。」


  言喻也冷笑:「跟誰再婚,都不會跟你。」


  兩個人說話,都沒有什麼理智,都是哪裡痛,哪裡脆弱,就狠狠地往哪裡捅,陸衍攥起拳頭,還想說什麼,卧室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打破了兩人爭執的凝滯空氣。


  陸衍胸口輕輕起伏了下,他仍舊垂眸望著言喻,眉骨的一半籠在了陽光照不到的陰影之中,讓他的神色顯得冷冽又難以看清。


  好一會,他轉過了身,漆黑的眼眸已經恢復了平靜,波瀾不驚地道:「進來。」


  保姆阿姨猜不透言喻和陸衍現在的關係,但也能感受到兩人之間的詭異氣氛,她笑了下,想緩和冰冷的空氣:「言言,我給你燒了熱水,來,給你擰毛巾降降溫。」


  阿姨剛弄好了毛巾,還沒疊好,一雙骨節分明又修長的手就伸到了她的眼前,陸衍沉聲道:「讓我來吧,你去拿開粥上來,讓她吃飯。」


  言喻語氣冰冷,她攥起了手指:「阿姨,趕他出去。」


  阿姨猶豫了下,陸衍已經拿過了她手裡的毛巾,走到了言喻的身邊,彎下腰,單手就握住了言喻想要亂動的手,另一隻手,直接將毛巾鋪在了她的額頭上。


  陸衍的聲音沒有幾分溫度,命令式語氣:「下去!」


  阿姨心臟一緊,說:「那我先下去拿葯吧。」


  言喻抿緊唇,掙扎著,掙脫了手,將額頭上的毛巾扔在了地上,她琥珀色的瞳仁里閃現的都是火光:「你不噁心我噁心,你對得起你的未婚妻嗎?你對得起你的兒子嗎?」


  她說著,眼前浮現了陸疏木的那張臉,她既心軟又心痛。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看到陸衍和陸疏木,只要看到他們,她就無法避免地會想起她失去的那個兒子!

  陸衍這一次聽了言喻的話,卻沒有生氣,他彎腰,撿起了毛巾,冷靜道:「你現在生病了,折騰了,受到傷害的都是你的身體。」


  他黑眸寒光微凜,睨了言喻一眼,菲薄的唇毫無感情地動了動:「還有,如果你再繼續鬧,你信不信,我會立馬告訴小星星,我是她爸爸,然後帶走她。」


  儘管他的語氣再平淡,言喻的心臟還是狠狠地收縮了下,她蜷縮了下手指,那些憤怒像是漏了氣的氣球一般,全然癟了下去,只剩下了悲哀,是真的悲哀。


  因為她知道,陸衍說的都是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只要陸衍想。


  所以,她離開了三年,改變了什麼了嗎?她就算在律師行業拼出了一片天,她還是沒辦法跟資本對抗,她還是保不住自己的女兒,當年的那一年多的婚姻,帶給她的是什麼?是無窮無盡的傷害,不論是她的心,還是當年那個被引產掉的孩子。


  最悲哀的是,言喻想恨陸衍,卻發現,連恨他都恨不下去,因為最初選擇和他結婚,是她自己選的,是她逼著他的。


  她最該恨死的是她自己,所以。當年害死了那個孩子的兇手,追根到底,她自己。


  *

  言喻的這一場病來勢洶洶,她還真的就因此倒了幾天,頭昏昏沉沉,意識模糊,但能感受到,陸衍一直在照顧她,從不假手他人,他給她不停地換毛巾,擦身,換衣服,喂水,喂飯。


  她的所有反抗在他這裡,都變成了徒勞無功。


  家庭醫生也來了好幾次,就在卧室里吊著點滴,陸衍給言喻墊了暖寶寶在手下,讓點滴不至於太涼。


  言喻睜開眼的時候,迷迷糊糊聽到了小星星的聲音:「我媽媽還在睡覺,我們小聲點,弟弟,我給你看個東西……好玩嗎?」


  小星星又說:「叔叔,謝謝你,這次又是你救了我媽媽!」


  言喻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目光所及,看到的是男人沉默的背影,他穿著春季的呢子大衣,背影高大又挺拔,幾乎遮住了所有從窗外投射進來的春光。


  小星星和陸疏木站在了他的身後,小星星仰著頭,跟他說話。


  他聽到了聲音,轉過頭,言喻看到他裡面筆挺的西裝和一絲不苟的西服褲,他眉目斂著,神情淡漠,看著小星星。


  言喻不知道為什麼,像是突然覺得會失去什麼一般,開口叫了小星星。


  小星星轉過頭,眼裡閃亮亮的,驚喜道:「媽媽!你醒了!」她跑了幾步,趴在了言喻的床畔,然後又不忘告訴陸衍一聲:「叔叔,我媽媽醒了。」


  言喻抿著唇,沒有說話。


  但不可否認,她在聽到小星星叫陸衍「叔叔」的那一瞬間,心裡是舒暢的。


  言喻知道這樣很自私,但她不想對現狀進行任何的改變,她更無法接受陸衍一副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什麼都翻篇了一樣的態度。


  陸疏木沒有走過來,遠遠地看了言喻一眼,言喻對上了陸疏木的黑眸,笑了笑,讓他過來,然後才收回了視線。


  小星星的臉趴在了言喻的床側,眨著黑葡萄似的眼睛:「媽媽,今天南北乾媽要來了,她剛剛打了電話,說她已經到倫敦了,現在應該快到這兒了!」


  *

  南北是下午到的,她拖著一個大行李箱,在寒意逼人的春天,露出了兩條白皙的大長腿,穿著大大的毛衣裙,搭配及踝靴。


  她和小星星抱在了一起,互相用力地么么噠了幾下,然後沒忍住,揉了揉小星星的臉蛋,說:「小寶貝,你真是越來越可愛了!乾媽才幾天沒看到你,又覺得你是小仙女下凡了!」


  小星星有些害羞,她拉著陸疏木的手,介紹道:「乾媽,這是弟弟,是那個叔叔的兒子。」


  她指了指陸衍。


  南北順著小星星手的方向看了過去,她看到陸衍的一瞬間,微微凝滯了眼眸,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縮了下,眼裡浮現了愣怔的神情。


  然後,笑了出來,唇角大大地揚起。


  「什麼?叔叔?」她毫不客氣地笑,眼裡是濃烈的嘲諷,「小星星,你叫陸衍叫叔叔啊?」


  小星星不知道乾媽在說什麼,南北笑,摸了摸她的頭:「你叫的對。」她譏嘲地瞥了陸衍一眼,「這種男人也只配當你的叔叔了,叫得對,多叫幾遍。」


  南北移開視線,看著陸疏木,粉雕玉琢的模樣,倒是挺像陸衍的,是陸衍跟他未婚妻的孩子吧。


  不知道,如果當年言言的那個孩子,也留了下來,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陸衍英俊的臉孔淡漠,居高臨下地看著南北,他臉色平靜無瀾,眼眸的深處,是誰也無法看懂的幽黑。


  兩個孩子都去玩了,南北看到陸衍正往樓上走去,她叫住了他。


  南北不比言喻,她說話只會更難聽:「你來這裡做什麼?讓我想想,唔,你有未婚妻了,應該不是捨不得言喻吧?你就不怕言喻再把你當替身?我可告訴你,別以為你陸衍有多了不起,言喻多得是人喜歡,也多的是人想給小星星當爸爸。所以,如果你是準備來搶小星星的話,我就立馬建議言言和秦讓結婚,以此來保障小星星的撫養權。小星星現在過得很好,她不需要一個爸爸的出現,她所需要的父愛,秦讓能夠給她,你的突然出現,只會打亂了她的生活節奏,她現在不記得你了,你要讓她怎麼接受你?你又要怎麼接受小星星?隔三差五地帶她回去程宅,回去陸宅,然後告訴小星星,看,這就是當年把你媽媽逼得差點死掉的家庭么?」


  她的每一句話都很戳心窩,平靜的殘忍。


  她笑了笑:「言喻現在也過得很好,如果,你還念著一點點的舊情,就應該知道,你不應該來打擾她了,不要做一個卑劣的男人。」


  陸衍背脊微微僵硬,他沒有轉過身,幾秒鐘的沉寂后,他開口說話,聲音像是山澗的冰涼泉水:「你看錯我了,我本來就是一個卑劣的男人,這三年我過得很不好,我還忘不了她,你讓我怎麼放手?」


  他繼續往二樓走去,背影挺拔,唇畔有淡薄的笑:「我知道你擔心孩子們,放心,我不會拿孩子做要挾的籌碼,動孩子的人是卑劣不如,而我只是卑劣。」


  南北說:「就是你現在這樣,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對言喻才是最殘忍的,你不知道她當年受過多少苦,你的若無其事,只會讓她覺得,她所受的苦都是她的作,都是她的錯,你們根本就不適合!」


  陸衍冷淡地道:「我們合適不合適,不是你說了就能算的。」


  二樓的樓梯口,言喻靠著牆站,蹙了下眉頭,臉上的表情很淡,彷彿陸衍和南北在議論的人不是她一般。


  她想,痛苦都過去了,她不想回憶,也不想追究責任,只想要安安靜靜地帶著小星星生活,為什麼陸衍連這點平靜都不肯還給她。


  *

  不大不小的房子里,多了三個人,陸衍每天遭受冷嘲熱諷,也沒什麼大反應,照樣死皮賴臉地不走。


  言喻恢復健康后,開始去律所上班。


  南北最近一段時間在休假,每天早上她負責送小星星去上學后,就賴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翹著腿,一邊吃零嘴,一邊跟陸疏木說話:「陸疏木,你說你爸怎麼天天在別人家?你爸連工作也不幹了?……喲喲喲,你媽也不找你們了?……你說你爸現在看起來像不像一條厚臉皮的狗啊?喲喲喲,你爸看起來好像要生氣打我咯?我可不怕,他要是打我,我就派宋清然咬他!」


  陸疏木幾乎沒理過南北,他一直在干自己的事情。


  但是這一次,他聽到南北的最後一句話,抬起頭,眨了眨眼問:「宋清然是狗嗎?」


  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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