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言喻愣了愣,沒明白他的意思。
秦讓也太突然了吧。
秦讓笑了下,斜斜地倚著牆壁,手指低垂,指尖中正夾著一根香煙,煙頭冒著淺淺淡淡的煙霧。
這是茶水間,雖然沒有明確禁煙,但敢這樣吸煙的也就秦讓了。
他眉眼淡淡,看上去有些懶散,他勾唇笑了下:「我是開玩笑的,看你一臉難過,像是要哭出來的樣子,怕你真哭了,逗一逗你。」
言喻還是怔怔的。
秦讓笑:「媒體新聞很喜歡帶節奏,捕風捉影,我們刑事律師做案子的時候,最不能相信的就是媒體,何況,也就是媒體把刑辯律師塑造成了現在這樣只懂得幫人脫罪的工具。媒體爆料的大部分都不會是真相,也有可能只是媒體想讓大家知道的真相。」
他直起了身子,仍舊低垂眼眸,似有若無地勾笑了下。
他說:「別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之中,你現在還在律所,打起精神來。如果打不起精神,覺得婚姻一直在困擾你,不如想想怎麼解決,難過是沒有用的。」
他說完,摁滅了煙頭,扔進了垃圾桶里,插著褲兜走了。
言喻抿著唇,回過神來,低頭,再次看了看手機中的新聞報道。
但是,真相是怎麼樣,陸衍的確最近一段時間都和許穎夏在一起。
言喻胸口起伏了下,深呼吸,她也想改變,但能改變什麼嗎?
就這樣離開,多不甘心。
可是,不離開,就這樣溫水煮青蛙,她怕自己遲早有一天,會麻木地接受了這樣的人生設定,假裝看不見陸衍和許穎夏之間的齷齪事,麻木自我。
她深呼吸,抬起頭,收起了手機,先工作再說。
言喻把水杯放在了辦公桌上,轉身去洗手間,她關上了洗手間隔間的門,過了會,剛要衝水的時候,就聽到了有人正在八卦。
「話說,你們昨天傍晚有看到一個小男孩來找秦律師嗎?」
「看到了,我也覺得好奇,那個男孩子看起來和秦律師長得好像啊!」
「難道是秦律的孩子?」
「應該不是吧,秦律不是單身嗎?說不定是親戚家的小孩子吧!」
「現在很多年輕人都未婚生育,秦律這樣子的,說不定真的是在外面搞大了別人的肚子,要了孩子,沒要媽媽罷了。」
言喻沖水的手停頓住了,她現在要是沖了水,水聲嘩啦,外面的人就尷尬了。
外面幾個正在討論秦讓的人是律所的前台,她們平時比較閑,也熱衷於各種八卦,而言喻作為秦讓的實習生,還真的不能參與討論帶自己師傅私事的事情上。
言喻加了一會班,看了下時間,打算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有支筆滾落到了地上,言喻彎腰想去撿起來。
一隻手悄無聲息地率先伸下去。
半挽著衣袖,稍微地露出了手腕,上面戴著浪琴的手錶,再往下,就是一雙猶如完美工藝品的手,骨節分明,修長白皙,指甲乾淨。
言喻的手來不及收回,碰到了他乾燥溫熱的手。
她抿著唇,秋天乾燥,碰上的那瞬間,言喻感覺指尖有電流閃過。
秦讓把筆遞給言喻,眼眸烏黑深邃,嗓音淡淡:「今晚繼續加班。」
「什麼?」言喻抬眸。
「跟我去見一個客戶。」
「什麼客戶?這麼晚見。」
秦讓笑了笑:「你跟著我去就好了,不是什麼大案子,就是有個富豪想要分割遺產,所以請了律師罷了,不過去之前,我請你吃個晚飯,當然也有事情請你幫忙。」
言喻跟著秦讓下了律所大樓,到達停車場,兩人上了車,汽車一路行駛,最終停在了一個小學的門口。
保安室里,正坐著一個女人和一個小男孩。
小男孩不高興地低著頭,坐在椅子上,晃蕩著兩條腿,嘟著嘴。
旁邊的女人安慰他:「你爸爸馬上就來接你了呀,別不高興。」
「我就是不高興呀,他天天都遲到,都是很晚很晚來接我。」
女人笑了:「爸爸工作忙啊。」
她說著,抬起了頭,就看到了秦讓的車子,眼前一亮,笑了笑:「秦南風,你爸爸來了。」
話音剛落,小男生就猛地抬起了頭,眼睛明亮,他跳下椅子,往秦讓的車子這邊跑去。
秦讓打開車門,下了車。
還沒站穩,雙腿就被小男孩抱住了。
秦讓彎腰,抱起了他,漆黑深邃的眼眸看著老師,溫聲道:「老師,今天辛苦你了。」
女老師眼睛彎彎:「沒事,那我先回家了,秦先生。」
小男孩摟著秦讓的脖子,不太高興:「你今天遲到了快一個小時,我很不高興。」
「抱歉。」秦讓聲音溫和,「你知道的,南風,我需要工作養你。」
小男孩似乎不能被這樣的理由說服,他還是癟著嘴:「我等了你很久很久,我以為這一次,你要扔下我,不要我了。」
秦讓打開了後車座的門,讓小男孩進去,小男孩乖乖地手腳並用爬了進去,抬眸,就看到後車座還坐著一個女人。
言喻彎了彎唇,對著小男孩揮了揮手:「你好。」
她沒有想到,下午才聽到關於上司的八卦,傍晚她就被上司帶來了見這個傳說中的孩子。
小男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眼圈紅了,淚眼汪汪的,抽搭著小鼻子。
但還是對著言喻打了招呼:「你好,阿姨。」
言喻彎唇笑:「你好,我叫言喻,你可以叫我言阿姨。」
小男孩抽了下鼻子,很不好意思地背過手,擦了擦眼淚:「我叫秦南風。」
秦南風並不羞澀,他自動地靠近了言喻,就貼著言喻坐了下去,他抬起頭看言喻:「你和我爸爸是什麼關係?」
「我是你爸爸的實習生。」
「哦。」秦南風眨眨眼睛,「我就知道爸爸沒有女朋友,因為爸爸脾氣不是很好,沒有女孩子會喜歡的。」
言喻:「……」
她在心裡想,其實秦讓的脾氣還可以的,至少不會無緣無故地發脾氣。
秦南風說沒有女朋友,今天他還一直在幼兒園門口等,她又沒聽說秦讓結婚,那就是……秦南風沒有媽媽?
秦讓似乎並不在意秦南風怎麼說,他看了後視鏡一眼:「言喻,你想吃什麼?」
言喻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
秦南風眨巴著眼睛看言喻,他咽了咽嗓子,輕聲說:「言阿姨,你知道炸雞嗎?特別好吃。」
言喻還沒說話,秦南風大聲說:「爸爸,阿姨想吃炸雞。」
言喻:「……」
秦讓勾唇無聲地笑了下,最後開去的餐廳,是一個義大利餐廳,言喻點了番茄牛肉義大利面,秦南風點了披薩、烤腸、蘑菇湯,秦讓也跟言喻一樣點了意麵。
秦南風挺愛說話的,他跟言喻也挺親近,雖然兩人才第一次見面,但他一點都沒有生疏感。
吃飯吃到了最後,秦讓擦了擦手,抬起眼皮,眸光淡淡:「言喻,有件事情想請你幫忙,周末我要出差……」
秦南風打斷了他的話:「爸爸,我自己來邀請言阿姨。」
他眨巴著眼睛,有點不好意思:「言阿姨,你周末能來參加我的親子開放日嗎?老師說,要讓家裡人來的,爸爸要出差,你幫幫我,好不好?」
言喻:「……」
她看著秦南風的眼神,說不出拒絕兩個字,可是,她跟秦讓沒有任何關係,何況她現在還是已婚的身份,有點尷尬。
秦讓掃了她一眼,眉眼似是清風,笑:「到了幼兒園,你可以說是秦南風的阿姨,開放日就兩個小時多,不會很久,當然,如果你實在覺得不方便的話,可以拒絕。」
他說著可以拒絕,但態度一點都不像允許拒絕的樣子。
言喻想了下,也不是什麼大事情,何況,秦讓是帶她的師父,她幫個忙,也是應該的。
言喻彎了彎眼睛:「沒事,我周末有時間的。」
秦南風可高興了,立馬就勾上了言喻的手:「言阿姨,你可真好。」大概是言喻當了媽媽之後,特別有孩子緣吧。
她笑了笑,說:「阿姨也有個女兒,還很小,不滿一周歲呢,她很可愛,以後有機會,阿姨帶你去看看她。」
「好啊。」
吃完了飯,秦讓去結賬,然後先送秦南風回了公寓,交給了家裡的住家阿姨,這才帶著言喻去辦公事。
汽車一路開向了半山腰上,在山腳臨上一點的一棟別墅前停了下來,這裡是本城富豪們的居住地,但也不是陸家老宅的別墅區。
別墅很安靜,主人安排了管家在等秦讓,管家看到秦讓,就引著秦讓和言喻上了二樓書房,他敲了敲門:「先生,秦律師來了。」
裡面有老人的聲音應和:「讓秦律師進來。」
管家手一旋,打開了房門:「秦律師,請進。」
言喻跟著秦讓走了進去。
書房的燈光並不明亮,但也不昏暗,落地燈散發著幽幽的光,寬大的書桌后,坐著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老人,他的表情有些嚴肅,額頭的皺紋有些深,臉色隱隱蒼白,似是大病初癒,看到秦讓后,連忙站了起來。
言喻看了眼,指尖蜷縮了下。
沒想到,這個客戶會是許志剛。
秦讓公事公辦,笑了下,在許志剛的示意下,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他低眸,從公文包中拿出了幾份已經擬好的文件,遞給了坐在對面的許志剛。
許志剛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認真地看著那份文件,越看到最後,他的神情越是嚴肅。
秦讓笑著問:「許先生對這份文件有什麼意見嗎?」
那份文件其實是給許志剛擬定的遺產分割。
許志剛搖了搖頭,眉頭緊緊地擰著,他抬起眼眸,剛想說什麼,像是才看到秦讓身邊的言喻一般,眉頭擰得越發緊了。
秦讓解釋道:「許先生,這是我的實習生,她有職業道德,不會泄露任何和客戶有關的信息。」
許志剛沒親眼見過言喻,但是,他知道陸衍的大部分消息,也看過陸衍太太的照片,即便面前的這個女人瘦了點,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
許志剛緩緩問道:「你是阿衍的太太?你是律師?」
言喻愣了下,微微笑,點頭。
許志剛又回眸,盯了秦讓半天,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言喻的職業道德,他也不隱瞞了,直接說:「我有個女兒,小時候走丟過,我找了很多年都沒找到她,這麼多年我一直沒有放棄,可是,當年她被丟下的那個地方太過偏僻,我沒有任何有用的消息可以幫助我找到她。」
他頓了頓,喉結上下滾動,聲音里多了幾分蒼老的艱澀,在燈光下,他的輪廓顯得疲憊,老態盡顯。
「我不知道她還在不在世上,但我的遺囑里,會留出一份,把我在公司股份的百分之十,留給她。秦律師,我會給你百分之三的股份,你幫我找她,我知道你做刑事律師,你手裡有不少的暗網關係,如果你找到她,百分之三的股份就是你的了,不管我死還是沒死……如果,我死後,你十年內,還是沒找到她的話,你幫我兌出這百分之十的股份,建立一個女童基金會,專門用來保護女童。」
言喻聽著他的這些話,心臟緩緩地揪了下,有些驚訝,還有幾分說不出的感受,但還是有點不太明白。
秦讓挑了挑眉,薄唇微微動:「您的女兒?據我所知,您的女兒許穎夏,不是走丟后,很快就找回了嗎?」
「不是她。」
許志剛沉默了許久,喉結無聲地動,閉了閉眼,冷靜地道,「當年我太太身體不好,接受不了女兒丟了的打擊,我又找不到女兒,所以只能隨便抱了個小女孩,來讓我太太振作。」
他說著,喉嚨間有些堵塞,整個人都像是要被壓垮了一樣,他艱難道:「所以,這件事我要你瞞著任何人,因為我的太太遭受不了打擊,就算我的女兒找到了,也不要告訴我太太,先讓我思考思考,要不要告訴她真相。如果……是在我過世后,才找到我女兒,你把錢給我女兒,然後一定要瞞著所有人,我不在我太太身邊,她一定會崩潰的,我怕她身體承受不住。」
言喻垂在身側的手,緩緩地用力地收緊了起來。
聽到這些話,她不知道為什麼,心臟像是被人狠狠地砸了下去,有些疼。
原來,許穎夏並不是許家的女兒,她是鳩佔鵲巢。
她忽然心疼起,許家真正丟掉的那個女孩,或許,她從小遭受痛苦,現在也在遭受生活的苦難,原本該屬於她的一切,都被現在的許穎夏霸佔去了——包括父愛、母愛、家庭和社會地位。
剛剛,許志剛的意思就是,就算找到了,他也不想認回來,只會給她金錢的補償,因為他的太太遭不住打擊……
她心臟瑟縮了下,有種隱隱約約的憤怒和悲哀,從心底深處生了出來,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情緒這麼強烈,但她知道,她在為那個真正的許家女兒憤憤不平。
她被所有人犧牲了。
她的孤獨、凄涼和無奈,無人知道。
許志剛對孩子的疼愛,遠遠不如他對妻子的愛,為了妻子,他可以犧牲掉孩子。
秦讓注意到言喻的情緒,他淡淡地瞥了眼言喻,抿著唇。
許志剛的這個委託,對他來說,有益無害,而且酬勞優渥。
秦讓說:「好的,那我把您方才的條款加進去。」
事情談完,秦讓和言喻站了起來,許志剛送他們出去,管家已經把書房的門打開了。
秦讓往樓梯下走,他淡聲:「你怎麼了?心情不好?」
言喻還沒回答,一垂眸,往樓梯下隨便地掃了眼,就看到陸衍和許穎夏站在了別墅的大廳里。
他們兩人正抬眸,看著秦讓和言喻。
陸衍漆黑的眼眸牢牢地鎖著言喻,他眉目冷淡,如同覆蓋寒霜,一雙黑眸冰涼深冷,如同深潭,望不到底,只有無盡的寒涼,薄薄的唇,是凌厲的刀片,閃著寒意。
言喻站著,背脊挺直,但頭皮卻有些發麻。
她下意識地擰了擰眉,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遇到陸衍。
許穎夏也很驚訝,她怎麼也沒想到,言喻會在她家裡,甚至還跟一個男人一起在她家裡。
許穎夏笑了笑,臉上露出了漩渦。
她想起了媽媽跟她說的話——想要繼續有陸衍的庇護,就一定要趕跑言喻這個女人,別小瞧了她,你看看,阿衍知道了她代孕,知道她欺騙他,阿衍也只是生氣,甚至沒有因此趕走她,也沒對她怎麼樣。還有,小星星也是阻礙,阿衍這個孩子,看似無情,卻很重視家庭,他很喜歡孩子,為了孩子,他真的可能不會和言喻離婚的……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言喻自己離開陸衍。媽媽會幫你一起想辦法,讓那個言喻主動離開陸衍。
許穎夏忽然覺得,現在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了。
她真的希望,言喻能跟這個男的在一起,最好立馬雙宿雙飛,然後將她的阿衍,還給她。
許穎夏笑彎了眼睛:「言喻,你怎麼在這裡呀?還跟著……」她看了眼秦讓。
秦讓冷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淡聲:「秦讓,律師。」
「哦。」許穎夏笑得甜美,「原來跟言喻是同事呢,言喻以前就跟我說過,她很喜歡也懂法的男人呢。可是,現在不是下班時間了嗎?律師這麼忙呀?下班時間還要繼續在一起。」
她的每一句話都在煽風點火,「不過我們言喻現在跟阿衍結婚了,秦律師,你這麼帥,要是你沒結婚,言喻一定會喜歡你的。」
秦讓擰了下眉頭。
陸衍就冷淡地打斷了她的話:「好了,夏夏,別胡說了,言喻在律所工作,秦律師是她的上司,他們出現在這裡,應該是為了工作,你爸爸的公司,或許需要律師。」
許穎夏不高興:「阿衍,你凶我。」
陸衍無奈,臉色未變,但是語氣好歹鬆了些:「別胡思亂想。」
「你剛剛的語氣就是凶我啦。」
言喻似有若無地勾了下唇,手指慢慢地攥緊,指甲蓋泛了白色,她胸口有些難受,他們倆又開始打情罵俏了。
秦讓的手機震動了下,他看了眼,是秦南風,他皺了下眉頭,繼續往樓梯下走,對著言喻淡淡道:「言喻,你現在離開么?南風給我電話了,我急著回去,不過,作為上司,我得先把你送回家。」
言喻跟在了他的身後,還沒想好。
陸衍就動了動薄唇,聲音有些冷淡,他看著言喻,一動不動的,下頷的線條冷硬淡漠:「不必了,言喻是我太太,等會我送她回去就好了。」
秦讓不怎麼愛管閑事,但是,他眉心微動,冷淡懶散地勾了下唇,扯了扯唇角,緩緩地道:「我剛剛還以為,您身邊的那個姑娘,才是您的太太。」
他說完,看都沒看陸衍的神情,直接瞥了眼言喻,知道言喻不會跟他走了,秦讓直接走了出去。
沒過一會兒,院子里就傳來了汽車的引擎聲,秦讓的汽車離開了。
陸衍聽了秦讓的話,神情沒有一絲改變,漆黑的眼眸依舊冷靜深邃,他根本就沒把秦讓的話,放在心上。
他綳著唇線,對言喻道:「走吧,回家了。」
許穎夏還想說什麼,陸衍嗓音有些冷:「好了,夏夏,我要回去了,今天你也累了,好好在家休息。」
*
車上,陸衍握著方向盤,神態有幾分不耐,他的眼前不停地回想著言喻和秦讓在一起的樣子,還想起了那天言喻的笑容,他臉色越發的沉。
他握緊了方向盤,繃緊線條。
工作並非不可以,只是,他們之間,給人的感覺就是超越了普通的工作友情。
陸衍也知道,他不應該對言喻懷疑太多,但終究還是沒忍住,他從後視鏡里盯著言喻看,面無表情,漆黑的眼眸里染著明顯的不耐。
他說:「言喻,你今天和你的上司秦律師去許家做什麼?」
「沒什麼。」言喻的聲音很輕。
「他似乎對你挺照顧的……」
他話還沒說完,言喻就有些生氣了,她抬起眼皮,琥珀色的瞳仁里流淌著冰涼:「陸衍,你想說什麼?」
「我沒想說什麼。」陸衍淡淡道。
「你如果覺得我秦讓有什麼的話,不如你想想,你自己跟許穎夏吧……」
言喻很少這樣直接地提起許穎夏。
當她這樣提起了之後,陸衍眼底的怒意似乎消散了幾分,他似笑非笑,漆黑的眼眸有些浮冰:「你吃醋了?」
言喻看著車窗外閃過的霓虹燈,浮光掠影。
「陸衍,我只是需要你尊重這段婚姻。」
陸衍抿著唇:「我會解決掉夏夏的事情……」
「她有什麼事情?」言喻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許穎夏並不是許家親生女兒這件事情上,她語氣難免譏諷,「她有許家做後盾,她有什麼事情么?她就算有事情,難道非要你陸衍不可。」
她的這句話帶著濃濃的火藥味。
陸衍的手指握緊,喉結上下滾動了下,漆黑的眼眸深了幾分。
夏夏身上的確還有不少事情,那個法斯賓德似乎也跟著夏夏回了國,他這幾天聯繫了夏夏,不知道手裡拿捏著什麼把柄。
但是,法斯賓德只要到了這個城市,陸衍抿著唇,他一定會讓法斯賓德付出代價。
一路無話,到了公寓樓下,兩人進了電梯里,陸衍看了下時間,已經晚上十點了。
他淡淡道:「你要工作我不反對,我支持你創造自己的價值,但是,如果你每天都這麼晚,小星星會想你的,雖然她不需要你照顧,但是她需要媽媽的陪伴。」
言喻抿著唇,側眸看陸衍:「那你呢?小星星也需要爸爸的陪伴,你也這麼晚,陸衍,你也需要反思一下你自己。」
「的確。」陸衍很坦然地接受了,他面無表情,「我的確對小星星照顧得很少,所以,我已經在反思了。」
他說著,扯了下領帶。
陸衍的手機震動了下,有電話進來,是老宅打來的。
陸衍垂眸,接聽了,電話那頭的人是陸承國,他嗓音低沉:「阿衍,你和言喻帶著小星星回家吧。」
陸衍擰眉:「現在?」
「嗯。」
「什麼事情嗎?現在太晚了。」
「你就回來吧。」
陸衍皺眉掛斷了電話,對言喻道:「我們收拾一下,回家吧。」
言喻很疲憊,她輸入密碼,打開了進公寓的門,小星星還沒睡,正坐在林姨的懷抱里看動畫片呢,言喻走過去抱起了小星星。
小星星其實已經困了,言喻抱著她,她乖乖地蜷縮著,閉上眼睛,就想睡覺了。
言喻說:「你自己回去吧,我不回去了,小星星太困了。」
「家裡或許有什麼急事,讓林姨抱著小星星在家裡睡吧,我們去看看,如果沒什麼事,我們就回來。」
言喻大概積壓了怒氣,她臉色不是很好。
「陸衍,我覺得很累。」
她沒有說明白,是哪裡累,但是陸衍一下想到的就是她對這段婚姻感到疲憊了,而她最近的確對這段婚姻一點都不盡責。
陸衍抿緊了唇,眸光沉沉,他冷笑了下:「但別忘了,這段讓你疲憊的婚姻,是你求來的,是你拿骨髓、拿代孕換的。」
言喻的臉色有一瞬間的蒼白。
她收緊了手指,猛地看著陸衍。
兩人對視,眼眸冷淡,誰也不肯認輸。
最終,兩人還是一起回了老宅,小星星留在公寓睡覺。
等待紅燈的間隙,陸衍煩躁地擰了下眉頭,他覺得言喻的確變了,這樣的變化讓他覺得不太舒服,他還是比較想念,夏夏還沒回來之前的言喻。
顧家、溫婉。
他面無表情,那段時間,還是他們這段婚姻最和諧的時光吧。
*
老宅,燈火通明。
陸承國正抱著哭泣著的周韻,周韻眼圈通紅,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她無聲地哭著。
陸承國擰著眉頭,低聲安慰:「沒事的,阿衍是我們的孩子。」
周韻覺得難過,她仰頭看著陸承國:「可是程家都這麼說了。」
「怕什麼,難道你覺得陸家連個繼承人都保不住?」
周韻聞言,越發地抱緊了陸承國,她一直都像個小女人一樣,只是現在的她更加黏人:「幸好還有你,承國。」
陸承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沒事的。」
剛說著,陸衍和言喻就進來了。
周韻聽到了腳步聲,就從陸承國的懷抱中出來了,她猛地站了起來,看著陸衍:「阿衍。」
陸衍面無表情,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周韻也不說話,她就是看著他,眼淚依舊掉著。
陸承國站起來,神情慈祥:「沒什麼大事,就是你媽想你了。」他轉眸,看著言喻,「聽阿衍說,你出去工作了,現在怎麼樣了?」
言喻就算有再多的氣,對待長輩還是有基本的禮貌,她彎唇:「還不錯,爸爸,媽媽怎麼了?」
「沒什麼大事,你媽就是突然想阿衍了。」
言喻沒說什麼了,但是心裡是懷疑的,因為周韻平時也不是那種見不到兒子,就會傷心成這樣的女人。
她是個標準的豪門太太,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喜歡攀比,喜歡對兒媳婦苛刻,跟兒子關係不好也不壞。
但她比起其他豪門太太幸運的是,她有陸承國這樣的好老公,不在外面亂搞,一心一意對待婚姻,甚至,兩人年紀這麼大了,別人還是能經常在兩人身上看到愛意。
周韻對著陸衍說:「阿衍,媽媽只有你了,媽媽不能再失去你。」
陸衍垂眸,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他靜靜地聽著周韻的話。
垂在身側的手指,卻一點點地收攏了。
陸衍抬眸去看陸承國,淡淡道:「爸,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陸承國遲疑了下。
陸衍聲音沉穩地道:「我早就成年了,也成家了,也早就接手陸氏集團了,有什麼事情,還要這樣瞞著我么?您應該知道的,在我接手陸家之後,很多事情,其實我都知道了。」
陸承國眸色微微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