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懷孕了,為什麼不找我?
陸衍一下就把言喻拽進了書房裡。
她的後背撞上了牆壁,蝴蝶骨有些尖銳的疼痛。
言喻咬著下唇,眸色定定,書房裡的空調正在運轉著,溫度本來就很低,言喻的心裡又在想事情,不自覺就感覺後背一涼,寒意滲入骨子裡。
陸衍漆黑的眼眸里,如同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海面,看似平靜無害,卻隨時都能掀起波浪,吞噬了言喻。
陸衍修長有力的手就按在了言喻旁邊的牆壁上,高大的身體似是牢籠一般,將她困住,她在這方小小的空間里,無處躲避。
她腦子迅速地轉動著。
心臟緩緩地緊縮著,壓迫著呼吸,覺得呼吸都有些疼痛。
她不想在這個時候,提到許穎夏,倒不是害怕陸衍,只是害怕,會因為提到了許穎夏,而糾纏出程辭。
何況,她很清楚,如果她說了真話,陸衍一定會在這時候費盡一切代價,找回許穎夏,更甚,他還會更加厭惡她。
是她瞞著許穎夏和陸衍,費盡心機,把原本應該屬於許穎夏和陸衍的孩子,換成了她自己和陸衍的孩子。
言喻睫毛顫抖著,像是蝴蝶脆弱的斷翅,明黃的燈光在她的眼瞼下,落了淺淺的陰翳,顯得有些無助。
陸衍周身的寒氣卻沒有一點減少,面孔線條冷硬,薄唇是毫無溫度的直線,也沒有任何的弧度,他冷聲:「言喻,別撒謊,快回答我!」
見言喻還是不說話,他死死地盯著她,眼神沉下,甚至含了狠戾。
言喻認識陸衍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陸衍。
英俊的臉孔上透著深深的陰鷙。
狠得令人害怕。
陸衍:「你應該清楚,你現在撒謊的後果吧。」
這一句話,他的語氣很平靜,言喻覺得後背撞得生疼,更疼的是心臟,跳動的速度讓她幾乎不能承受。
言喻咽了咽嗓子,抬起了眼皮,琥珀色的瞳仁慢慢地沉靜了下來,像是月光灑落湖面,透著金黃色的光澤。
她紅唇輕輕地翕動了下:「在倫敦……」她下意識地咬了下唇,白皙的臉上似乎漂浮起了淡淡的紅,眼神移開,似是有著閃躲的難堪。
陸衍低眸看著她,他漆黑的目光牢牢地鎖定著她,不放過她臉上的每一絲情緒的變化。
「在倫敦怎麼了?」
男人的聲線很低,帶著冷冷的寒意。
言喻忽然輕聲說:「陸衍,你記不記得,一年多前,有一次,你去了倫敦UCL大學,在深夜很晚很晚的時候。」
陸衍一言不發,面無表情。
言喻繼續道:「你站在女生宿舍樓下,站了許久,一直在打電話,但是你似乎沒有找到人。」言喻的唇色有些蒼白,「你站在樓下多久,我就在宿舍樓上的陽台上站了多久。」
她的眼前彷彿浮現出了那時候的言喻。
蒼白的、瘦弱的、脆弱得彷彿只要輕輕一推,就會倒下的言喻,那時候的言喻只會躲在背後,默默地看著陸衍那張和程辭相像的臉,看著他和許穎夏戀愛,看著他對許穎夏溫柔,也看著他被許穎夏背叛。
陸衍那時候已經生了病,臉色很蒼白,帶著厚厚的毛線帽,站在路燈下,背脊依舊筆挺,拉出了長長的影子,長身玉立,偶爾低頭的樣子,顯出了深深的落寞。
言喻站在了風口,覺得眼睛彷彿被風沙迷了,心臟一下又一下重重地跳動著,喉嚨口卻像是被沉重的棉花堵住了,幾乎要讓她窒息。
她覺得,自己已經快壓抑不住身體里住的那隻蟄伏著的惡魔了。
她知道許穎夏去了哪裡。
傍晚的時候,她親眼看著許穎夏上了那個外國人的車,兩人在車上深情地接吻和擁抱,像世間所有熱戀中的情侶,大概那一刻的許穎夏根本沒想過,會有一個男人不遠千里,過來看她。
陸衍站了很久很久,他的身體經不起這樣的折騰,準備先回酒店,胸腔里也是有怒意的,但還是壓抑住了,或許夏夏沒看到他之前發的簡訊,她忘性大,可能忘記了他要過來,可能現在已經睡著了。
陸衍一抬頭,就看到了一個有著亞洲面孔的女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眯了眯眸。
倫敦深夜的寒風很大,帶著刺骨的寒意滲進了人的骨血里,在呼吸之間,都能感受到深深的冷意。
面前的女人,很瘦很瘦,穿著寬大的白色衣服,瘦得彷彿只剩下了一把骨頭,下巴很尖,皮膚蒼白,沒有半點多餘的肉。
陸衍是無神論者,自然不會覺得是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但他也沒有心思去理會這個陌生的女人。
他擰眉,淡漠地略過了她,轉身就走。
女人也默不作聲地跟著他。
在這樣的夜晚,還真是有幾分滲人。
陸衍吹了冷風,忍不住咳嗽了起來,他咳得厲害,只覺得整個胸腔都在震顫,腦子裡昏昏沉沉,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一個空蕩蕩的骨架。
他修長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不正常的滾燙,似乎發燒了。
他這次來英國是偷偷離開的,不過是因為答應過許穎夏,每個月會來看她一次。
陸衍眉頭皺得越發深,攥緊了拳頭,想要撐住,手背上青筋起伏,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他快要上車前,見到身後的那個女人仍舊跟著他,冷厲下了眉目,轉身冷聲道:「你跟著我做什麼?」
那個女人輕聲說:「沒,我只是想告訴你……許穎夏她不在宿舍,她去和……」
剩下的話還沒說完,陸衍的眼前忽然一黑,就昏迷了過去。
緩緩暗沉下來的世界,最後一幕,就是那個女人急忙忙地跑了過來,似乎想要扶住他,但她的力氣不夠,甚至被他帶的,沉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兩人都瘦得可怕,骨骼相撞,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陸衍薄唇抿成了鋒利的直線,他就像掉落在深海中,不斷地不由自主地下沉,耳畔有轟轟的耳鳴聲,震耳欲聾,也有那個陌生女人的聲音。
那幾天的事情,陸衍昏昏沉沉,記得不太清楚,因為他突然間短暫性失明了,白細胞慢慢地浸潤眼部神經,這還只是前期的病症,他睜開眼,只看得看一團團沉寂的黑,令人絕望。
大部分的併發症開始反應,他嘔吐,抽搐,全身腫脹。
耳邊卻聒噪地響著那個陌生女人的聲音,陸衍覺得不耐煩,讓醫生趕走了她,可是第二天,她又來了,她沒等他趕走她,她就斷斷續續地解釋:「別趕走我,我是請來的護工,來照顧你的。」
陸衍根本想不起這個女人的長相,只記得她瘦骨嶙峋,看上去就像一具骷髏,沒有任何的美感。
他要在倫敦緊急治療一周,再轉院回國,的確需要一個護工。
這一周里,那個女人很安靜,安靜到幾乎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但他的生活卻少不了她,突如其來的視覺壓迫,讓他脾氣到達了頂點,他脾氣暴躁,只要撞到東西,就會控制不住地砸爛了東西,甚至有好幾次,沒忍住,推倒了那個女人,彷彿只有暴力,才能讓他的情緒有所發泄。
可是她卻彷彿沒有脾氣一般,安安靜靜地在他砸爛東西后,默默地收拾,然後把那些會絆倒他的東西整理了起來,她懂得他想要什麼東西,她也懂得安撫他的情緒,她把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條。
偶爾,他會覺得,她看他的眼神,帶著莫名的繾綣、眷戀和情深。
但陸衍不在意,這一周里,他沒告訴夏夏他病倒了,他不想讓夏夏擔心,而夏夏也毫不在意,甚至告訴他,她去紐約表演了。
在倫敦最後一天的深夜,陸衍的視力已經有了些微的好轉。
他房間的電視正在播放許穎夏表演的活動,他看不見,但能聽到夏夏獲獎了,夏夏的聲音帶著欣喜和嬌俏,她帶著哭腔說獲獎感言:「我感謝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一個男人,如果沒有他,就沒有我現在的成就。」
接著,陸衍就清晰地聽到她說:「謝謝我的老師……」
電視里有歡呼聲,也有主持人帶著紐約音的英語——「哇,真是一段佳話,男才女貌。」
陸衍薄唇淡淡地勾起,不知是嘲諷,還是冷漠。
他彷彿毫不在意,但半夜的時候,又全身微微發燙,他腦袋昏沉,傳來一陣陣疼痛,他攥緊了手指,不想因為這些疼痛就去叫醫生,忍了許久,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等到病房門被人推開,他全身上下都濕透了一般,像是被浸在了水中。
陸衍看過去,一片漆黑中,只有模模糊糊的人影,一團霧氣。
他視線原本就看不見,偏偏冷汗落在了睫毛上,更是什麼都看不清。
那人朝他跑了過去,她聲音溫軟,帶著焦急:「我去叫醫生。」
「不許去。」陸衍咬緊了牙根,他攥緊了手指,骨節蒼白。
叫了醫生也不過是忍耐,如果忍耐不了,醫生能給的也就只有止痛藥,陸衍不想太依賴止痛藥。
他繃緊了兩腮,女人手指細長柔軟,離他很近,身上的香氣,也一直鑽入他的鼻息之中,她攥著濕布,不停地給他擦汗。
她溫軟的氣息噴洒在了他的臉側。
陸衍口腔中都是血腥氣,神智有些不清醒,疼痛讓他失去了部分的冷靜,他閉著眼,許穎夏和別人跳舞糾纏的畫面不停地閃現,疼痛深入骨髓,在四肢百骸里流竄著,他用力地攥住了正在照顧他的女人的手。
她輕呼:「陸衍,你弄疼我了。」
下一秒,陸衍就將她拽上了床。
疼痛侵蝕神經和理智,他的皮膚有些燙,像是烈火灼燒,眉頭擰著,男人就算病中,身體的力量也仍舊強過瘦得只剩下骨頭的女人。
之後的記憶,陸衍就斷層了。
等他清醒的時候,房間里,只剩下他一個人了,窗戶開著,風吹了進來,輕輕地吹起紗簾,又重重地落下。
被子一團亂。
房間里沒有其餘的人。
陸衍還沒來得及想清楚,私人醫生和護士就進來了,醫生說:「陸先生,幫您安排好了。」
那個離開了的護工沒人在意,也沒人去找。
在陸衍的記憶中,也不過是蜻蜓點水,水面泛開波瀾,轉眼就恢復了平靜。
而現在,言喻卻提起了在倫敦的那一周。
陸衍薄唇抿成了鋒利的刀刃,漆黑冰冷的眼眸里,浮冰沉沉,不帶任何的溫度,他繃緊了下頷的線條,眉目冷漠,臉色陰沉難看。
菲薄的唇動了動:「什麼意思?」
言喻唇色有些淡,她神經緊繃,像是隨時都會崩潰得哭出來,她睫毛快速地顫抖著,貝齒咬上了唇,很快,就滲透出了鮮紅的血液,刺激人的眼球。
她聲音很低很低,但在這樣的寂靜的空間中,陸衍還是聽到了。
她說:「我就是那個護工……」她閉上了眼睛,眼皮輕顫,纖細濃密的睫毛像是一把把小巧的扇子,掩蓋住了所有的情緒。
陸衍頓住。
黑眸之中瞳孔重重地收縮,那個護工,他根本就沒記住過,連聲音也只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言喻居然承認了,那個人是她。
當時的那個護工,瘦成那樣,而他在國內第一次見到言喻,卻又是虛胖成那樣,真是兩種極端。
男人修長冰涼的手指,緩緩地捏住了言喻的下頷,迫使著她抬頭看他。
他眸色深了深,聲音是一貫的漠然:「你在我問你小星星是怎麼來的時候,說到了護工時期?」他的嗓音帶了濃稠的諷刺,「也就是說,你想告訴我,那時候我睡了你,所以你懷孕了,生下了小星星?」
他眼角眉梢都是冰冷的諷刺:「言喻,你就算是編,也編個好的吧?那天晚上,發生沒發生關係,我會不知道么?」
陸衍見言喻沒回答,聲音重了幾分:「看著我,回答!!」
言喻睜開了眼睛,眼瞳泛起霧氣,仍舊沒有回答。
她忍著不適,手指默默地攥緊,指甲陷入了掌心的嫩肉里,帶來了刺疼,讓她有了短暫的堅定。
是啊,她知道那個晚上後來的確沒發生什麼。
可是,她不相信,陸衍病成那樣,還會記得,更何況,這件事情,過去了這麼久,在陸衍的記憶里或許不值得一提,他的記憶只會更模糊。
而這時候,她只需要冷靜,不回答就好。
只要她不承認,不否認,陸衍會接受這個回答的。
因為除了這一個,他和她都想不到合理的解釋。
陸衍胸口重重地起伏,他喉結上下滾動,目光緊緊地逡巡著言喻的每一寸神情,他英俊的臉愈發的陰沉。
半晌,他咬緊了牙根,雙目猩紅,猛地一拳,砸在了言喻身後的牆上。
從心底深處湧出了煩躁。
他收回了手,抿著唇,他怎麼也沒想到,小星星會是這樣來的,他原本堅定什麼事都沒發生,可是推算日期,言喻懷孕也差不多是那個時間,他和她唯一有接觸的時間,也不過是那個時候了。
大約氣到了極點,他講出來的話都是鋒利的刀,勢必要一下下捅到言喻的心口。
「你怎麼不打掉孩子?就算你不想打掉,懷孕了,為什麼不找我?那時候你也成年了吧,為什麼一點都不懂得保護自己?吃避孕藥會么?」
他的臉上寫滿了刻薄和諷刺,十足的渣男,說出來的每一個字眼都不帶一點兒尊重。
「你就這麼想生孩子?難怪你敢在捐獻的時候提出嫁給我,難怪你敢在帶著小星星的情況下,肆無忌憚地嫁進陸家,因為你根本就不用害怕,你知道你手裡有籌碼,有個身上流淌著陸家血液的女兒,你怕你那個時候直接講了小星星是陸家的孩子,不僅你有可能嫁不進陸家,甚至你還會失去小星星。」
他眉眼染上的情緒分明是暴躁陰鷙的,讓他怎麼接受,他忽然成為了爸爸,沉甸甸的責任壓在了他的身上,他冷笑:「言喻,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陸衍說的每一個字眼,言喻都聽到了。
她緊緊地抿唇,平緩著胸口的疼痛,她一言不發的樣子,看著就讓陸衍生氣:「你都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了,還怕我說你?」
言喻硬撐著。
過了一會,她眼睛紅了,像是撐不住了一般,碩大的眼淚從臉頰上滾落了下來,她哽咽著:「那是因為我想生下這個孩子,小星星是個生命,她很可愛,我從一開始,就想要個這樣的孩子。」
她眼淚一顆顆砸下,滾燙炙熱,她整個人都是軟的:「陸衍,這些話太難聽了,你不要再對小星星說難聽的話了,好不好?」
陸衍淡漠地看著言喻,她的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水龍頭一般,流個不停。
光線昏暗。
言喻的眼睛卻清澈的像是一汪湖水。
陸衍喉結上下滾動了下,他想冷漠地嘲諷,想說惡毒的話,想冷冷地甩開她。
但終究什麼都沒做。
只是站著,垂眸看著她哭。
看著看著,那些怒意似乎消散了。
倫敦的小護工身影,和面前的言喻重疊在了一起。
他手指蜷曲了幾下,居然想伸出手,將她納入懷中。
等兩人情緒都平復后,陸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中,胸口還是有著躁動和不安,他蹙眉,眼眸沉沉,拿出了手機,不顧深夜,直接撥出了一個電話:「多派點人手,找找許穎夏的蹤影,或許,她還沒離開歐洲。」
*
自從知道了小星星是自己的女兒,陸衍就對她多了幾分上心。
他早晨起得早了些,刷牙洗漱后,也不過是為了多和小星星相處一段,再去公司。
言喻也起得很早,她看到陸衍,神情有些不太自然,不過還是露出了笑容,儘力地掩飾太平,她也想讓小星星和陸衍多多相處,便站起來,把手裡的小星星交給了陸衍,她說:「我去廚房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你照看她一會會吧。」
小星星穿著粉嫩的小裙子,露出白皙帶了點肉肉的小手臂,她乖乖地坐在陸衍的懷中,奶香味撲鼻而來。
陸衍有些生硬地抱著她,過了會,試著垂頭,靠近了她,碰了碰她的鼻子。
小星星露出了笑,眼睛彎彎,笑聲清脆。
陸衍也笑了。
廚房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言喻就去化妝換衣服了,她輕聲地吩咐陸衍:「對了,桌面上有溫度計,你給小星星量一量,她今天還沒量,她的左耳溫度會比右耳朵高一些。」
陸衍抿著唇,骨節分明的手拿過溫度計,動作生疏不熟練,他小心翼翼地控制著力道,害怕弄疼了小孩。
幸好小星星乖巧安靜,他很快就量好了。
吃早飯的時候,小星星被林姨抱在懷中,喂她一些容易消化的食物,她黑漆漆的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著陸衍看,如果陸衍回看她,她就會傻乎乎地直樂,眼睛里只有對方,格外專註。
陸衍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受。
一顆向來冷硬的心,卻不自覺地在軟化,變得越來越軟。
他沒看過她出生的樣子,也沒看過她更小一點的樣子,幸好,他現在還沒錯過很多。
有一個女兒,就是這樣的感覺。
硬漢也會成了繞指柔。
陸衍送言喻去上班,他開著車,側臉線條淡淡,照例停在了拐角處,淡漠道:「下車吧,對了,下班時間,你在地下停車場等我。」
言喻挑眉:「嗯?」
「帶你去選一輛車,你是有英國的駕駛證,是么?我給你報名了駕校,你這幾天考下科一,我讓人安排你考試,快點拿到駕駛證,自己開車方便些。」
言喻下了車,看著黑色的車子遠去,彎唇笑了笑,她垂下了眼睫毛,陸衍給她安排事情了,也就是說,他真的在接受她了。
臨近下班的時候,言喻就看了看時間,她準時地收拾好了文件,又檢查了遍今天要提交的工作總結,清空郵箱,關掉電腦,下班了。
組長出來的時候看到了言喻,有些驚訝,挑了挑眉:「今天有約會?」
言喻笑了笑:「不是,有點事情。」
可是她眼尾蕩漾著點點的笑意,不是約會,又會是什麼呢,組長沒有點破,笑道:「祝你有一個愉悅的夜晚。」
言喻哭笑不得。
地下停車場的電梯才打開,言喻就看到了一輛打著雙閃的車,車窗緩緩地下降,露出了陸衍的側臉,他修長的手指搭著方向盤,襯衫袖口微微往上,露出了手錶。
他側頭,淡聲:「上車吧。」
言喻笑了下,走了過去。
陸衍顯然已經跟車行打好了招呼,他們才到,就有經理迎了上來,笑著詢問:「陸總,是給這位女士挑車嗎?」
陸衍淡漠地點了點頭,菲薄的唇微動:「你想要什麼類型的車?」他頓了下,聲音波瀾不驚,「我的建議是沃爾沃,安全性能好,也適合女性開。」
經理臉上表情沒怎麼變化,心裡卻是有些驚訝,陸總來給女伴挑車,還是給一個長相驚艷的美人挑車,居然選了平價沃爾沃,但沃爾沃以安全性能享譽全球。
言喻彎唇笑:「我都可以,那就沃爾沃吧。」
選車的過程很順利,陸衍幫言喻選了黑色的車,他只關注汽車安全不安全,然後就讓言喻上去試駕了一番。
言喻開車很穩,技術一看就不錯。
陸衍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轉頭對經理道:「現在就幫我們裝上兒童安全座椅吧。」
經理眉心一跳。
後知後覺地想到——這個長相驚艷的美人,該不會是陸總的太太吧?可是,不是說陸總的太太貌不驚人么?
陸衍看著言喻走過來:「走吧,剛剛老宅來了電話,說讓我們今晚回去一趟,會有人把車送到我們那的。」
「嗯。」
公寓樓下,林姨抱著小星星在等著了,言喻下車,抱過了她,跟林姨說了再見,就上車。
陸衍踩下油門,從後視鏡里看了兩人一眼,說:「家裡知道了小星星的事情了。」
言喻輕聲:「知道了。」
「等會如果媽媽說了什麼話,你都當做沒聽到吧。」
言喻點點頭。
周韻這個人就是這樣,不管什麼事情,她不埋怨幾句,是不可能的。
吃飯的時候,因為有小星星在,氣氛還算和諧。
周韻原本就看小星星順眼了,甚至挺喜歡的,現在更是恨不得含在嘴裡,捧在掌心裡。
她全程抱著小星星,哄著她,眼裡心裡都是她:「小寶貝,想吃什麼跟奶奶說,奶奶都給你。」
陸承國笑了下,他神態難得放鬆又慈祥:「小星星小著呢,哪裡能吃那麼多東西。」
周韻說:「我可不管,小星星是奶奶的小寶貝喲,奶奶的東西都給你。」
小星星不知道大人在瞎樂什麼,她乖乖地喝著牛奶,小嘴一動一動的,周韻彷彿看不夠似的,直直地盯著:「太可愛了。」
她看著看著,眼神就有些濕潤了。
言喻和陸衍一直安靜地吃飯,任由著兩位老人和孩子相處。
傭人才把飯菜撤下,陸承國擦了擦手,冷下了臉,眼睛冷冷地看著陸衍,帶著沉沉的威嚴:「陸衍,跟我來書房!」
周韻看了過去,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
陸承國凝眉:「你照顧好孩子,別管這個孽子了!」
兩人的身影一前一後地消失在了樓梯口。
言喻的目光也跟隨著陸衍的身影,她有些擔心。
周韻抱著小星星,神情也有些不好,但她怕嚇到孩子,剋制著語氣,說:「小星星是阿衍的親生孩子,你為什麼不講?一開始,如果你早講清楚了,哪裡還有那麼多事情,這下好了,還讓我錯過了小星星成長的那麼多時光。」
言喻抿著唇,這個時候,安靜是最好的選擇。
她垂著眼睫毛,心裡卻不贊同,周韻錯過小星星的成長,是她一手親自造成的,孩子原本就是無辜的,周韻卻把對大人的厭惡,施加到了孩子身上,對孩子不管不顧。
周韻蹙著眉頭,眼眸里都是擔憂:「還有阿衍,阿衍也被你害慘了,他爸爸從小就對他格外嚴厲,不管是不是阿衍的錯,承國都會算在阿衍頭上的。」她似有若無地瞪了眼言喻,「要是這次動了家法……」
她絮絮叨叨的:「本來就是你的錯,現在卻要阿衍來承擔。」
言喻早就知道周韻偏心,所以她也沒打算和周韻計較什麼。
周韻說了好一會,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狐疑地看了言喻一眼,道:「別怪媽多心多想啊,這次的DNA驗證是阿衍親自去測的嗎?阿衍雖然不是什麼純正好男人,但他也是愛夏夏的,怎麼會在和夏夏戀愛期間,和你……?」
那幾個字,周韻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
她眉頭緊緊地擰著。
其實就是在懷疑,小星星是不是真的是陸衍的孩子,因為真的太突然了,阿衍和言喻結婚的時候,一看就是不認識言喻的,甚至很討厭,現在居然說,小星星是兩人的親生女兒。
「你以前認識阿衍?」
言喻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沉默地點點了頭。
好在周韻也沒深究:「沒說謊話就好,原諒了你一次,不代表可以一直放縱你,你以後好好的,知足點,我也沒別的要求了。對了,阿衍的身體需要複查了,你明天陪他去醫院一趟吧,小星星放在我這兒,你們下班了再來接。」
「好。」
*
陸承國真的動了家法,書房的隔音效果很好,沒聽到什麼聲音。
但言喻看到管家去取了棍子。
周韻急了,她把小星星交給保姆,就和言喻一起上了樓。
她就站在書房門外,喊道:「承國,阿衍都這麼大了,你還打他做什麼?這件事又不是只有他一個人的錯,沒錯,他在戀愛期間出軌,亂搞男女關係,可是一個巴掌拍不響啊。」
她話里話外,都在怪言喻。
陸承國聲音沉沉,吼道:「你們別管這件事了,下樓去,別再靠近書房了!」
裡面似乎有沉悶的肉體擊打聲,周韻繼續敲門,她急了:「承國,你開門,別打阿衍了,我辛辛苦苦生下阿衍……孩子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