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了，總之比較難解釋，算是一種精神疾病，她自己幻想出來的。」
「哦，我明白了，就是一種精神病唄。」聶盟主瞭然點頭，覺得自己又有文化了，「這一類的我見過，但很多人都是瘋瘋癲癲要打人，她只是想故事，已經算好的了。」
林蕭和歐陽嫣實在不知道解釋什麼，只得作罷，幾個人繼續聽她的故事，雖然講得快，但一些人名聶盟主還是覺得耳熟。
「他初次見她是在貢院的賞詩會上，她一身儒雅少年裝依然冠壓群芳，不，哪裡來的群芳，人群中只她一個女扮男裝。他卻一眼就認出來了，許是默契，他們倆對詩生動活潑，倒也震驚了全場。
他心生歡喜，想著散場后定要問她的閨名。他不舍錯過她，只那一眼他便認定了她。中途有人提議摹帖，他自是欣然同意，見她亦拿起筆來。一筆一劃下去，筆風鏗鏘有力。
後來果真是她領先，那時摹的，便是王羲之的《蘭亭序》。不過是一場小小的遊戲，他卻記住了她的詩，她的字，她的笑和她的美。才貌雙全的女子最是難得，他故意靠近她，看她笑靨如花，偶爾針鋒相對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動情，只一刻光影。
散場后與人寒暄告別，轉眼卻不見了她，他急急追出門去，才跑兩步就聽她在身後喚，「先生可是找我？」
是的他是貢院的先生，他儒雅俊郎就連皇帝都贊他非常。自然，他與那年輕的皇上自幼便要好，許他榮華富貴，他卻只願平淡一生。以為自己一生的光陰都要耗在這書本里了，可，她出現了。囁嚅半天，她卻先笑了，「明日御花園賞菊會，先生可去？」
點了頭，卻在心底告誡自己，從前可不曾參與這類後宮活動，今日怎麼就應承了？他不願讓人看出他與皇上的特別來，他無力去接收各路的奉承與虛情假意，他覺他不是那類人。可，御花園？她是何人，竟可隨意出入？他的心有了輕微的顫抖。
「姑娘，貴姓？」
「聶婉婷，叫我婉婷。」
她送了他那幅《蘭亭序》，笑著走了，留他獨自在那兒發獃。聶婉婷，會是誰呢？他皺眉，會是他的妃嗎？這可是他唯一心動的女子，他想這世上再不會有另外一個人能讓他有那種呼吸急促的感覺，他又怎麼能輕易放手呢？他又為什麼要放手呢？
晚上回家進了書房，拿來紙筆嚴陣以待，他開始摹王羲之的《蘭亭序》。他學著她的樣子，一筆一劃鏗鏘有力，漸漸的紙上文字都匯成了一幅美麗的圖畫，畫里畫外都是她的身影。她微笑，在他身後叫他，那一刻他的眼睛瞬間明亮起來，原來這就是愛情。
第二日換了衣衫去賞菊，那個男子徐徐向他走來，嘴角含笑。他知道這笑容的，他好熟悉，只是，他黯了臉，那女子果真在他身邊。
她，竟是他的妃，是別人的妻。他輕輕閉上眼吐出口氣，覺胸口痛得徹骨，他一時無法呼吸。」
穆千寧是在第二日中午醒來的，起床后他先去水井邊打水洗了把臉，然後站在門廊下眺望遠方的天空。桌子上的《蘭亭序》還沒有拓完，可他已經住在這兒一年了，是的，到今天為止，已經整整一年了！他嘆息。到如今只剩不多的一些字，以往拓了撕撕了又拓的折騰了不知道多少時日，今天后終於可以解脫了吧。他的心裡反倒有些失落了。
他想起昨晚做的那個夢來，那個白衣女子，還有那顆透明的水晶。他的左手食指不自覺的輕輕彎了彎，勾到了衣袖裡的一樣東西。他的臉一下子蒼白起來，退後兩步站穩，定了定神。是那顆水晶。
他開始懷疑事情發生的真實性，那個女子真的來過，他們的眼淚，真的曾經在空氣中糾纏過？他拍了拍自己的臉，痛，不是夢！其實他並不害怕她的出現，真的，他那樣歡喜。他不是第一次做那樣的夢了，那樣真實的夢境，從她出現在他夢裡他的帖就拓得特別順利，一路走來似乎已到了結局。不，那應該不是夢吧，他想。不管怎樣這也是最後一晚了，再遇上她的時候，他一定要問清楚她是誰。他暗自想著。
好容易挨到晚上，夜裡的月光很明朗，他裝模作樣的拿了筆探了又探，卻怎麼也寫不下去。如此的折騰那個女子一直沒來，他倒是筋疲力盡的直熬到深夜，實在撐不住了，他坐在桌子邊打起了盹。
空氣中有了輕微的波動，依然一身白衣，她緩緩而來，在他身邊停了停，又走去桌子旁拿起筆，一筆一劃下去鏗鏘有力。最後幾個字，便在一瞬間完成了。
「我等春雷來提醒你愛誰？」男子突然出聲，轉頭看向她，「你來了？」
「你……」女子後退一步定了定神，「沒睡？」
「我一直在等你，你是誰？」
「聶婉婷。」
「聶婉婷，聶婉婷。」他站起來聲聲喚著她的名踱步到窗邊，月光照上他的臉，身後的女子吸口氣，他還是那樣的美好，讓人心醉。
「千寧，你真的已經忘記我，忘記我們的曾經了？」女子低低的聲音哀怨凄婉，前世今生，她以為他們一直都是彼此最深愛的那個人，深愛到刻骨銘心幾生幾世都不會忘記，她守著自己的靈魂一世一世地尋找著，終是沒有找到最熟悉的那個人。
「聶婉婷！」男子突然轉身看她，眼圈微紅，「是你，真的是你……」，他顫抖著伸出雙手走向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直記得自己在等一個人，無論過多少世多少時日他一直苦苦的等，卻不知等的那個人是什麼樣子的。如今，許是老天仁慈，竟讓他見到了這個人。
他一步步走向他日思夜想的那個人，他伸出去的右手在空氣中微微顫抖。就要碰到她了，他屏住呼吸只覺胸口被滿滿的幸福脹疼了，可是，當他的指尖輕輕碰上她的臉，她突然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如煙霧般無跡可尋。
他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