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田菜菜
在學子心中神聖無比的洞府藏經閣一樓，裝修古樸無華，空氣中飄著舊書特有的黴臭味，高高的梨木書架一排排的陳列，每一排書架高達三四米，頂層的書籍需借助人字梯才能取閱。
穆軒軒引領著洛天穿過一排排的書架，一直走到西南角的一排書架。由於藏區很大，能有資格進來看書的學子並不多，一路走來，能遇上的學子也沒幾個。
一邊走，穆軒軒一邊小聲跟洛天解釋這排書架上是什麽類型的古卷，那排書架上又是什麽樣子的典籍，第一次看到這麽多書籍的少年難掩小小的激動，要知道小時候，他看到的最多的書就是私塾先生那間書房裏，一個矮小的書架上擱著的寥寥十幾本線裝書，但那已經是老先生憑此為傲並常常自誇讀萬卷書的牛叉資本了。如今這麽龐大的藏書閣，富裕，實在太富裕了！
臨窗的一排書架，穆軒軒搬來一把人字梯，輕手輕腳爬上去，然後在洛天希冀的目光中，哧溜的又下來了，臉上綻出一朵紅山茶，嗔怪地瞟了他一眼。洛天有點摸不著頭腦，正發怔之際，小姑娘白了他一眼，嗔道：“你上去！”
有點蒙圈的少年點頭應承，爬上了梯子，然後低頭道：“穆姑娘，書名兒是什麽？”這時，他才驚覺小姑娘哧溜下來的原因，敢情是因為……咳咳，裙子不錯，但我什麽也沒看呀。
穆軒軒小聲道：“取一本《內息要略》，一本《格物聚神論》，還有一本《豬，我心冷了》。”
豬？？正鬱悶無比的少年愣了一下，修行跟豬有關係嗎？
三本線裝書不厚，百十來頁，其中兩本封麵有些發黃，扉頁間也殘留著點點汙漬，微微枯槁的紙張彌漫著歲月的黴味。可見這兩本書有些曆史了。而那本名字聽起來讓人跌宕起伏的《豬，我心冷了》，卻是一本實實在在的新書，方正的墨字，新裝的麻線，一股清新的紙墨香味兒，就像初生嬰兒讓人耳目一新。
尋一處臨窗的長椅坐下，穆軒軒將三本書攤在桌麵上，給洛天做了簡要的介紹。那兩本老書是前賢的作品，都是關於修行入門的基本功課，沒什麽新奇之處。而那本豬，卻是今人所作，而且是書院的一個年輕的師兄所著，作者名叫田菜菜。據穆軒軒所言，這位身形圓溜溜的菜師兄也是一牛人，現年二十八歲，已是三段魂師，在院中人望頗高，既是眾學子的三師兄，也是他們崇拜的偶像。而這本廣受歡迎的神書是三師兄幾乎當掉褲衩才刊印出來的，但一開始此書卻不被藏書閣接納，理由是這書輕佻淺薄，不夠嚴謹。後來還是穆軒軒找了舅舅的門道，才讓這頭小豬進了藏書閣。
介紹完三本書之後，穆軒軒就離開了。一來她不想打擾洛天看書思考，如果這臭家夥麵前杵著一個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他的心思還能放在書上嗎？在這方麵穆大小姐還是挺自信的。二來這兒可是嚴肅的洞府藏書閣，靜修悟道之地，如果他們倆膩歪在一起，這兒豈不是成了風花雪月的場所？所以穆軒軒尋個借口開溜，洛天也鬆了一口氣，他也不想成為別人嚼舌根的對象。
凡是修行牛人，洛天
無不敬仰有加，相對於作古的前賢，活生生的今人顯然讓他更感興趣。於是他最先閱讀的就是這本《豬，我心冷了》
與那些前賢文筆端正，釋義嚴謹，略顯老學究的文章相比，菜師兄這本書可謂異峰突起，另辟蹊徑，而且文字趨於口語化，行文之間充滿了幽默調侃，以一種詼諧的口吻去解釋修行悟道這門嚴肅的課題。
原來三師兄以一頭豬為聚神器而入玄境，豬也能成為聚神器嗎？洛天合上書本，陷入了沉思。由於文字活潑，幽默易懂，在看了三遍之後，他似有所悟，卻又找不到著力點。要凝神聚氣，將天地元氣收聚入體，得先找一個聚神器。
聚神器？我要找什麽東西為聚神器？難道也去找一頭豬嗎？
有點神情恍惚的少年進入冥想狀態，直到夕照穿過窗台，在地板上灑落軟塌塌的一地餘暉，他才驚醒過來。醒來之後的少年突然感到胸口憋痛，隱隱有一道氣息在胸腔來回亂竄，氣脈如刀，把他剮得痛不欲生。堅韌如他，也忍不住趴在桌上齜牙咧嘴。
腳步輕而沉緩，神態凝而冷傲，身形圓滾滾的，一襲褐色長袍，一頂襆頭軟帽，一雙新靚布鞋，一個方臉高鼻，眉毛稀疏，頜下光溜幹淨，一須不存，烏漆漆的瞳仁煞是好看的青年邁步而來。
“無可否認，我的書確實好看，但也不至於這麽激動吧，有這麽好笑嗎？”乍見一個稚嫩的家夥手裏捧著自己的書，趴在桌上不斷抽搐，齜牙咧嘴，田菜菜有點哭笑不得，暗暗抱怨。如果他的書淪落成一本供人取樂的話本小說，那絕對是一件讓他感覺痛苦的事情，他不敢想象自己一本初衷美好，思想嚴肅，隻是文筆輕鬆幽默一些的著作變成一本低級趣味話本的可怕場景。
咦？不對，是氣魔反噬！看出不對的田菜菜趕緊上前，一把將洛天扶正，不由大吃一驚，這位書院三百年來連看三頁無字天書的天才難道第一天就被著了魔障？隻見少年麵色蒼白，冷汗直下，閉目不醒。田菜菜趕緊伸手摁住他的膻中穴，將一股渾厚的原力輸入他的氣海，以便壓製他體內不受控製的亂息。
一個入門之前的學子如果過度沉迷冥想，意圖一蹴而就，在短時間內把天地元氣聚攏起來，煉成原力，這種情況往往會刺激體內的原始脈息，生成上下亂竄的亂息，從而導致氣魔反噬。這是入門者最常犯的錯誤，顯然這個天賦異稟的家夥沒有把自己在書中的警告當一回事兒。
膻中穴乃修行者的氣海，既是原力的匯集之處，也一個人原始脈息的核心。
原力入體，很快將洛天體內的亂息壓製下來，然而田菜菜卻感到手掌一震，似乎有一道力量在與他輸出的原力相抗衡。那是一道比自己原力更加渾厚百倍的力量，隻一瞬間，他摁在洛天胸口的手掌就被震了回來，整條手臂被震得隱隱發麻酸痛。
後生可畏啊！入門之前已有這等修為，實在罕見。於修行一道見多識廣的田菜菜也算一個準天才的人物，他能以未到三旬的年紀便位列書院的三師兄，在眾學子之中享有極高的威望，除了天賦加持之外，也是他無數個
日日夜夜修煉得來的結果。他相信勤能補拙，相信後天努力，但他更相信再努力再勤奮也隻是占成功的一小部分，天賦才是占大頭。
他的天賦很好，好到沒邊，就算他三歲入玄境，並在往後的日子裏天天苦練，夜夜勤操，他也不可能擁有這麽強大的原力，剛剛那一道原力，比厲老夫子去年震我的一掌還要強，這是怎麽回事？
望著還在昏迷的少年，田菜菜內心的震驚是他活了這麽多年不曾有過的，眼界很高的三師兄不相信世上有這麽妖孽的人，於是再次以掌相抵，摁住洛天的膻中穴，一道原力再次傾注而出。
原力入淵，消失得無影無蹤！
同源相匯，他的原力在沒有遭受亂息幹擾的情況下，與魂石的原力融為一體，毫無障礙的融合在一起。
三師兄再次蒙圈，這種奇詭的情況當真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得和他談談。
“你是這本書的作者田菜菜？”剛剛醒來的少年驟然見到書的作者，不由驚喜萬分。
田菜菜微微頷首，麵帶笑容，道：“你剛剛冥想過度，被氣魔反噬，昏了過去。切記，悟道修行就像吃熱豆腐，急不得，一急就會燙著。”
“我知道了，謝謝田……三師兄的救命之恩！”洛天有點局促，將那本被他壓折了封麵的《豬，我心冷了》趕緊抹平褶皺處，“三師兄，你真把一頭豬當成了聚攏天地元氣的聚神器嗎？”
田菜菜又點了點頭。
“是不是世上萬物皆可成為聚神器，而不必受其外部形狀的影響？”
“當然，子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為之器，陰陽一體，道器不離。天地元氣乃道，亙古不變之道，它以何種形式顯露出來，是不受任何物體形態限製的，所以萬物皆可為聚神器。隻要你的意念能降住它，任何物事都可成為聚攏天地元氣的引子，包括人。”
“我明白了，多謝三師兄釋疑解惑。”
“十七師弟，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來書院之前，是不是曾經修煉過原力？”
“呃？沒有，三師兄為何這麽說？”
“哦，沒事，你的天賦很好，我很開心能有你這麽一個優秀的師弟。”
“我也很開心擁有三師兄這麽優秀的師兄。”
“對了，我的書雖然不那麽沉悶，但你也不可獨沽一味，像這兩本《內息要略》和《格物聚神論》都是很好的入門書，你也要看，要多感悟。修行入道天賦很重要，但勤奮也絕不可少。”
“三師兄的話，洛天謹記在心。”
“嗯，我走了，以後你每天來此看書，不懂之處，可以問我。”
“多謝三師兄，呃！三師兄，那個……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你在書中說的事真是你經曆過的嗎？”
“當然！”
“那我也……我也試試去找一個豬圈，嗬嗬嗬！”
田菜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有點僵，然後朝這位優秀的師弟丟了個白眼，轉身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