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墨青楓
夜已三更，遠處的戰鬥似乎進入了鳴金收兵的狀態，不再傳來喊殺聲和爆炸聲。夜空中有流螢劃過，鳥兒也已睡眠。
念念把一張銀票交給香九巷的掌櫃，掌櫃的惶恐不安，推辭再三，終於收下這張足以盤下三間香九巷的銀票，然後千恩萬謝地把他們從巷尾送到巷口再揮手作別。
洛天道：“掌櫃的認識你？”
念念道：“我是一個喜歡吃豬頭肉的食客，他是一個善於做醬肉的老板，談不上認不認識。”
“如果我沒有猜錯，今晚老板特意開門營業，就為了你們的比試。”
“哦？”
“因為除了咱們三人，今晚再也無人來品嚐這遠近聞名的醬豬頭肉了。”
“嗯，有道理！”
“而不幸的是，我成了你們風花雪月之中的那棵多餘的山楂樹。”
“是嗎？不過這麽一瞅，你倒有點那個意思。”
“嘻嘻，我也覺得是，玉樹臨風，挺拔偉岸，英俊不凡呐！”
念念嬌俏地白了他一眼，道：“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不過也難怪，我們家以前養了一頭大肥豬，我每次喊它胖子的時候，它都哼哧哼哧的喘著氣。”
洛天打了個哈哈，道：“行，念在你今晚請我吃了一頓心驚肉跳的宵夜，不和你計較。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其實你今晚完全不必動手就能解決那幫內奸的，因為你的喉音波足以震斃那些個癟三，可是你偏偏動了刀子，這是為什麽？”
“不為什麽。那麽優美的歌聲，他們卻給了差評，我隻好動動刀子，殺殺人了。”
“……”
“怎麽？這樣不行嗎？”
“行，但我還是覺得鬱悶。”
“鬱悶啥？”
“你那位仰慕者的琴功似乎很生猛，如果他不死心，繼續回來找我決鬥，我這小命會因為你那點風花雪月的破事兒而丟掉，你說我冤不冤？”
“不冤，因為你得到了本姑娘最走心的讚美和最甜蜜的表白，要知道這是很多男人夢寐以求而不得的美事。”
“講真，我不想攤上這種夢寐以求而不得的美事。”
“真不想？”
“不想！”
啊！！一聲慘叫，拒絕一件美事的少年被一腳踹飛，掉進了路邊的臭水溝，過了好半天，少年才帶著一身濕漉漉的臭水爬了起來。
那位傲嬌的小美女已不知去向。
洛天回到住所的時候，謝黃早已帶著熏死人的酒氣倒在簡陋的榻上睡得呼呼直響。這家夥看來跟酒坊的掌櫃混得不錯，居然喝到了不兌水的烈酒。火力壯的少年在院中脫了個赤條條，往井中打上來八桶哇涼哇涼的清水，把自個兒從頭到腳澆了八遍，總算洗走了身上和心上的那股臭氣。剛剛穿好衣服的少年忽然打了個激靈，抓起旁邊的一把掃帚，往身後一掄，噗的一聲，掄了個空。掄錯了嗎？不對，剛剛明明有人飄到我身後。
鬼他是不怕的，但這回感知告訴他，有人隱藏在附近，如果一個對你有所圖謀的人潛伏在你身邊，那將是比鬼更加可怕的事情。
少年心
裏有點發毛，叉腰環視院子的夜色，怒道：“好了，出來吧，鬼鬼祟祟的算什麽英雄好漢。”
夜色寂寂，無人現身。
洛天幹咳兩聲，笑道：“出來吧，念念，你一腳把我踹進了臭水溝還不夠嗎？又來耍我？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呐！”
“嗯，警覺性很不錯，但你有一種力量，一種能感知我的力量，則尤為難得。”右手邊三米之遙的地方陡然出現一個玄衣素冠，儒雅長須的中年人。
洛天嚇了一跳，驚道：“誰？你是誰？”
中年人撫須而笑，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
洛天奇道：“我是誰？”
中年人走到他身旁，借著月色打量著他，道：“一般人是很難感知到我的出現的，除非是修行者，你到底是什麽人？”
“靠，你那麽大一坨身影出現在我背後，我當然知道了，我又不是死人。”對於這位嚇他一跳的不速之客，洛天很是恚怒，常言道，人嚇人嚇死人，我這剛剛洗完澡的潔淨身子，若被你嚇出毛病來，那我找誰說理去？
如果李凝珂在此，一定會對中年人的出現驚愕不已，因為這人就是她的師父之一墨師墨青楓。
墨青楓笑道：“今晚一個不算很差勁的賊子在你麵前被震斃，而我踏入玄境而來，就算是最靈敏的鼴鼠，也發現不了我。而你卻差點掄了我一掃帚。年輕人有此修為，殊為難得，但說話不老實，也是不可取的。”
“誰說話不老實了？恕我冒昧，你說的話我完全聽不懂。還有我一堂堂七尺漢子，難道還不如一隻老鼠，這麽爛的冷笑話，也是不可取的。”
“年輕人，玄境修行，心態很重要，你這麽躁動的性子，隻怕於入境一途，會有所阻礙。”
“玄鏡？那是什麽？是一枚做法事的鏡子嗎？”
“……”
“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李家姑娘派來的，又要看我是不是一位修行很好，很德高望重，哦，不是，是武藝精湛的高人嗎？我告訴你吧，我呢，雖然人長得比較結實，腰圓膀粗的，水牛也能扳倒兩隻，但的的確確不是什麽修行高人，你們肯定是弄錯了。至於近來在我身上發生的怪事，那應該是某個得道高人看我人品還行，人也知趣，於是在我遇上危險之時，便施以援手，屢屢救我於刀劍加頸之際。所以你們就放過我吧，我真的不是什麽高人。不信你給我把把脈，李姑娘確診了一次，也不在乎再給你確診一次了。”
身為大修行者青木先生的第三弟子，墨青楓也算是修行界出類拔萃的人物，對於哭著喊著，想盡一切辦法要拜入其門下的人來說，墨氏的門檻很高，所以墨青楓什麽樣的人都見過，卻頭一回遇見這麽有趣的少年，笑道：“行吧，那我就給你再確診一次。”
修行的世界玄奧莫測，修行者靜坐沉思，感應天地之元氣，吸納萬物之氣息，修築氣海，歸元吐納，以意念禦物，最終達至鳥渡長空影未見、風過山巔跡難尋之境。如此玄妙的世界可分為三層，呈金字塔狀，第一層是玄境，修行之道的初級世界，原力在一段到三段之間。這也是普通人踏
入修行世界的山門，但要叩開這扇山門可不容易。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修行向往者都在門外苦苦掙紮，這些人終其一生也難以跨入這道門檻。而在那百分之一的幸運者之中，又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在玄境裏終老一生，再也難以往上一層。第二層是悟境，修行之道的高級世界，原力在四段到六段之間。進入這個世界人都是天選之子，不但擁有極高的天賦，也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毅力和忍耐力。簡直就是一群修行的瘋子，其行為意念不滯於物，武功已至化境。第三層是空境，這是修行者隻能仰望的世界，原力在七段到九段之間，進入這個世界的人究竟如何的懟天懟地懟空氣，如何的震古爍今，牛逼哄哄，則隻存在於傳說之中。
原力，由天地元氣修煉而來的原力，也是修行者安身立命的根本。
身在玄境頂層的墨青楓比未得其門而入的準修行者李凝珂自然要高明許多，至少在觀人探息方麵，擁有更為廣闊的眼界和思維。然而他也懵逼了，這哪是什麽修行高人的脈息，分明就是一常人的脈搏，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息，要知道由氣海而發的氣息汩汩而來，貌似柔若春風，實則厲如暴雪。
而這個家夥呢，說不好聽一點，莽漢一隻，廢柴一根。
墨青楓不死心，掌下發力，一股原力悄然而出，瞬間將少年罩住，有如無形的繩索，將對方牢牢捆住。然後伸出食指將少年的左眼眼瞼往上翻起，無須明火，如果是修行者，其眼球之上會出現一小截一小截的血絲，一截血絲代表一個段位。那是氣海的氣息由膻中穴而發，遍布全身的標誌。縱使在夜裏，在修行者眼中，這些血絲也會散發出某種在常人來看無法察覺的光暈。而原力的段位越高，血絲就越模糊，當世段位最高的大修行者是五段，他們眼球上的血絲幾不可見，但依然是有跡可尋。
然而洛天的眼球上，什麽都沒有。
失望的墨青楓陷入了沉思，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難道真有一個絕世修行者躲在暗中相助於他？眼下看來，這種可能性正在無限放大，這個大修行者應該已達至頂層悟境，比吾師有過之而無不及，能祭出蛛網結界陣的人，隻怕已是六段的修為，難道世上真有活著的六段大修行者？
仿若入定的墨青楓渾然忘了周圍的情況。
“喂！你快放開我，你幹嘛把我定住了，你到底是什麽人呀？”身子僵直無法動彈的少年驚恐萬狀。
墨青楓消了暗力，卻依舊疑惑地望著這個奇怪的少年，若他不是修行者，何以能感知自己的出現，要知道踏入玄境的修行者來去無痕，普通人無論如何是感知不了的。難道僅僅是剛巧他轉身，並非真的發現了我？
若真有這麽一個大修行者存在，他跟這個少年是什麽關係？他到底是什麽人？如果此人心術不正，那將會是一場多大的災難。
諸多思緒紛至遝來，讓這個心靜如水的修行者亂了心神。
而得以恢複自由身的少年趕緊溜走，告罪一聲，便睡覺去也。
這個奇怪的中年漢子不是壞人，他隻是一個誤會了某種狀況的迷惑者。所以洛天也真的睡著了，很快就睡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