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你這歌喉我給差評
高牆,巷尾,黑夜之中一通狂奔的犢子居然跑進了死巷。那戶人家似乎是開錢莊的,把院牆修成了通天橋,高得讓人絕望,黑漆漆的,你根本不知道那三堵黑牆是不是到達了雲端。逃跑的少年絕望了,這回要死於亂刀之下了。
對於獵人而言,猛獸的反擊司空見慣,因為事先的部署和判斷,老道的獵人通常能把猛獸的反擊化解於無形。然而這次猛獸很猛,獵人盡管也很老道,卻落入了群獸的圍噬之中。
月光柔柔,灑落在巷道之內,刀鋒如雪,寒光四溢。一朵晚開的桃花在微風中搖曳而落,飄向巷道的青石板,落至半空,倏忽一閃,寒芒過處,花兒成了兩半。
十幾把長刀前赴後繼,砍向困在巷尾的少年。
不把他剁碎了,難解我心頭氣!
但慘烈的碎屍案卻沒有發生,黑暗中突然傳來一陣嗤嗤嗤的聲響,如風吹雪落,淒厲而憂傷,緊接著有人發出嚎叫,有人撲通倒地,有人捂著眼睛,還有人抓著脖子,衝在前麵的三五漢子都倒了,由於衝得太猛,後麵的漢子也倒了,幾人中了暗器而倒,幾人是被同伴絆倒,無人知曉。
倒地的漢子還沒回過神來,又有華美的樂章傳來,叮叮當當的,如風鈴隨風,擊磬而鳴,伴隨鈴聲而落的是一隻彩鳳凰,一個渾身上下流光溢彩,在月色下金光燦燦的仙女。
仙女降臨本應天花亂墜,祥和喜慶,但這位仙女帶來的卻是死亡,死亡的歌聲!
“喔嗬嗬……喔嗬嗬……喔喔喔……啦啦啦……,喜鵲山喲,開滿花啦,花香飄喲!思念郎呀!念郎來喲,把花摘呀……”歌者忘情而陶醉的放飛歌喉,這個世界多麽美好,空氣是多麽新鮮,愛情仿佛跟隨春天的腳步悄然來臨,我的郎哥哥也回來了。
郎哥哥沒有回來,狼歌歌卻來了!
那歌聲比狼嗥更淒厲,比刀鋒更鋒利,歌聲過處,花兒謝了,草兒蔫了,還有那樹上的鳥窩也打翻了!
“媽呀,太難聽了!”
“這他娘的唱的什麽歌呀,要命啊!”
“走,快走,耳朵要聾了。”
“奶奶的,醉星樓龜公的殺豬嗓也沒這難聽!”
在一片吵鬧聲中,剛剛還殺氣盈於巷的悍匪們如霜打的茄子,蔫不耷拉的扶起受傷的同伴,頃刻間,走得一個不剩。
“太過分了,我的歌聲真這麽難聽嗎?”仙女對於聽眾的離場和差評很是不忿,回眸望著身後捂著雙耳,麵露難色的少年。
少年目光一亮,放下捂耳的雙手,笑道:“是你啊,彩鳳姑娘,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傲嬌小仙女精巧的瑤鼻兒發出不屑的哼哼,道:“說你蠢如豬,都對不起那豬。啥也不會,啥也不懂,就想當英雄。要不是看你長得不那麽歪瓜裂棗,本姑娘才懶得理你是死是活呢!”
“是,是,是,多謝姑娘相救,其實我也沒想過當什麽英雄,隻是害怕狼兵攻破城門,我怕挨刀子,嘻嘻,純粹怕死,沒別的。”自破廟一別之後,洛天再次受了這位彩虹
少女的恩惠,不由大為感激,拱手彎腰,想對方深深作揖,“姑娘你真是古道熱腸,仁義俠者,請受我一拜!”
“哎呀!別拜了,還沒死呢!咦!不對啊,剛剛你說什麽來著?”
“我說什麽了?哦,我說我不想當英雄……”
“不對,是前麵那一句,一見麵說的第一句?”
“第一句?我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不對,你喊我什麽了?”
“彩鳳姑娘啊!”
“彩鳳姑娘?”
“對啊,有什麽問題嗎?”
“咦!土死了,什麽彩鳳姑娘,誰叫彩鳳姑娘了,你看我這麽貌若天仙,冰雪聰明,會跟彩鳳這麽村姑的名兒扯上關係嗎?”
“……”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麽土不拉幾,叫狗娃豬娃啊!”
“……”
“你說話啊,看著我幹嘛?”
“哦,不是,我想糾正一下,其實我現在也不叫狗娃了,我叫洛天。”
“洛天?這名兒還行。告訴你吧,我叫仙兒念念,記住了,下次再喊我彩鳳姑娘,舌頭給你割了。”
“行,記住了。念念姑娘你飛天遁地的,武功也忒好了些,咱們趕緊走吧。”
“去哪兒?”
“去阻止內奸開城門啊!”
“他們不是被我打跑了嗎?”
“準確來說,是被你的歌聲嚇跑了,但那幫孫子是不會這麽收手的,他們隻是借你的鬼嚎嗓下個台階,然後去跟守城門的官兵拚命。”
仙兒念念白了他一眼,大得誇張的烏眸蘊著一種玩鬧的任性,道:“雖然你的比喻很惡心,但本姑娘心胸寬廣,海納百川,根本不介意。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怎麽知道他們還會去跟守門的官兵拚命?”
洛天道:“他們不得不拚命。要不然沒法跟主子交差。本來他們想把我剁碎了再去拚命的,但被你攪和了。兩害相權,他們又沒有必勝你的把握,隻好尋個借口溜走,直接去找官兵拚命了。盡管沒了火油車,勝算小了些,但這也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仙兒念念墨眸微凝,道:“貌似也有道理。”
洛天笑道:“念念姑娘你是仁義俠者,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讓狼兵攻入城內屠殺百姓吧。”
仙兒念念摸了摸嗓子,答非所問的歎道:“歌聲還需再練啊!”
洛天大汗,豎起拇指道:”念姑娘你的歌聲是棒棒噠,萌萌噠,好了,不說了,火上房了,咱們快走吧。”
呼嘯的箭雨,燃燒的硫磺蒺藜球,以巨大彈弓射出的石塊,紛紛朝城牆上傾泄而下。也虧得張家堡的城牆高達數丈,要不然那像野獸一樣悍不畏死,前赴後繼抬著簡易木梯就敢拿人命往牆頭上堆的狼兵早已攻破防禦,殺進來了。
西城門正經受狼兵一波又一波的撞擊,好在那是一扇厚重的鐵梨木巨門,盡管被撞擊得咚咚直響,卻也沒有毀壞的意思。戰鬥剛剛打響的時候,城門處的官兵都異常緊張,個個攥緊手
中的刀,舉起胸前的盾,在門洞之前,擺出一個誓死殺敵的鐵桶陣。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城門始終堅如磐石,狼兵簡易的撞木根本奈何不了它。官兵們也不自覺露出了鬆懈,當城頭戰事吃緊,他們還被抽走了三分之一過去支援。
夜已深,風漸涼,刀如雪,人似狼!二十幾個黑衣漢子踏著淡淡的月色,趁亂摸到城門處,沒有呼喝,也不需任何口號,在靜默之中,領頭的段大寶揮舞著閃閃樸刀,撲向守門的官兵。
噓溜溜的刀聲在空氣中回蕩,血也在空氣中飛灑,殷紅殷紅的,就像那晚開的桃花,染紅了那一幕微涼的夜色!
刀是好刀,人是狠人!
驟然遇襲的官兵被打蒙了,許多人還沒想明白,敵人不是從外麵打進來的嗎?咋還從裏麵打出去呢?當想明白緣由,已經是頭顱在地上翻滾的時候。
段大寶就像嗅到了血液的巨蜴,瘋狂斬殺擋在門洞之前的官兵,紅著眼睛朝城門闖。他們不是府衙的皂吏,他們是刀,一把知府大人私藏的暗刀。大人要他們死,他們就得死。那扇城門今晚如果不能打開,他們就得死。
醒悟過來的官兵也發瘋了,人死可以,但門不可破。
慘烈的廝殺在門洞之前上演。黑衣漢的樸刀看似雜亂無章,走的卻是軍中殺敵的剛猛路子,盡往對方的要害招呼,而張家堡並非邊塞要地,駐守於此的官兵大多是沒上過戰場的兵油子,麵對邊軍殺敵的刀法,他們很快撂倒一大片。但卻沒有逃兵,因為他們很清楚,逃兵的下場很悲慘,還會累及家人。壯烈戰死則至少能得個撫恤金和官方驕傲的褒揚,家人臉上也有光。
一蓬蓬血花在門洞處炸起,一顆顆頭顱在青磚地麵上翻滾,屍體很快堆滿門洞的甬道,鮮血就像下雨之後自動匯集而成的小溪流,從磚縫之間流淌而出,一直染紅遠處的一大片青磚路麵。
歌聲能殺人嗎?
不能!
眼下別說歌聲了,這幫殺紅了眼的漢子,就算你卸掉他們的胳膊腿,他還能張嘴咬你一口。所以仙兒念念沒有再放開在她看來很悠揚的歌喉。
她就像一隻火鳳凰,人過刀落,閃電一般穿梭在混戰的人群之中,那麽嬌怯怯的身段,那麽冷魅冷魅的麵容,殺起人來卻幹脆利落,毫不含糊,仿若一柄清呤嗡鳴的飛劍!躲在一邊攥著一把鋼刀緊張得發抖的洛天也看呆了,這姑娘也忒狠了點!
本想豁出去大幹一場的少年望著夜幕之中收割人命的火鳳凰,心裏說不出啥滋味,小美女在前麵殺敵,你一大老爺們兒躲在後麵看戲算怎麽回事?但你又不會武功,上去不得挨刀子添亂嗎?
正猶豫要不要上去,有人發現了他!
要不是因為這犢子燒了火油車,今晚的行動也不至於這麽被動,一個受了暗器被同伴落下的黑衣漢很憤怒,眼看今晚要全軍覆沒,而罪魁禍首正活潑亂跳,沒有絲毫損傷,還有天理嗎?
悲歎天理何在的壯漢拖著傷腿撲向夜色中的少年,盡管腿腳不便,手中的樸刀卻依舊凶悍淩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