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忘憂
寡人步履輕快的決定回宮,並不知道自己馬上會被一份大禮砸的頭暈眼花。
彼時寡人正在批閱奏摺,守在殿外的竹簾走了進來,她走到寡人身邊,附耳道:「陛下,曲水候的次子梁深求見,此時在宮門外候著。」
墨痕倏地在奏摺上劃出一道,寡人默然半晌。
「請他進來。」寡人把走著放到一邊,想著葉大哥似乎說過,梁將軍要送寡人一份大禮,寡人還當他是在寬慰寡人,現在看來並不是,梁深應是為了送禮而來,就是不知道他是來送什麼呢?
「竹猗,」寡人喚道:「叫御膳房做……做點點心來。」寡人咽下嘴裡那一大串菜名,頭一次覺得手足無措。
梁深是梁庭的弟弟,但兩人差了七八歲,這就導致我們小時候一塊玩的時候他才幾個月大,後來他長大了,他們一家又被寡人貶去了西北,寡人根本和他不熟,他這來了寡人該做些什麼嗎,準備點什麼呢?
寡人坐回位子上,感覺有點慌,連忙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卻感覺手都在抖,只好作罷。
怎麼辦,怎麼辦,寡人想逃,突然就想痛罵自己,怎麼不早點和令萱和好,向她取取經,問問該怎麼辦呢?
好像就喝了口水的功夫,又好像幾個時辰都過去了,寡人手心被冷汗浸的冰涼,總算是聽到竹簾在殿外喊了句:「陛下,曲水候次子求見。」
他到了。
寡人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朗聲道:「宣。」
梁深跪地叩拜:「末將梁深,叩見陛下!」
竹簾極有眼色的退下了,偌大的房間只寡人與梁深二人。
寡人暗自打量了他一番,感覺他壯壯的,濃眉大眼但是稚氣未脫,看起來還有點憨,他今年,應該是,十八歲?是了,寡人記得是比寡人小七歲。
寡人道:「平身,愛卿來此何事?」
他抬眼,寡人這才發現他那雙和梁庭如出一轍的眼睛里竟有幾分恨意,寡人那顆焦躁的心彷彿被潑了冰冷的水,一股寒意直穿肺腑,寡人選擇性的忽視了那雙眼,見他自懷裡摸索著什麼。
會是一把刀嗎?寡人漫不經心地想著。
是一個被黃色綢緞包裹著的一卷,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梁深長於西北,可能對禮儀方面稍有欠缺,他直接大踏步的走到寡人面前,把那一卷往寡人手裡一塞,道:
「陛下,這是家父要臣送來的,他老人家囑咐說讓您務必單獨觀看,還說這裡的秘密就鎮國公和他知道,叫您無需擔心,就是不要怪他唐突便好。」
寡人默然,換作平時寡人可能會逗逗這個看起來憨但面對寡人卻暗藏恨意的人,可是今天難以提起興趣,寡人拿著那一卷,往偏殿走去。
小心翼翼的揭開最外面的那層黃綢,露出裡面那一卷。
是一本書。
會是什麼呢,應該很重要吧,不然梁將軍也不可能讓自己兒子大老遠的送過來,寡人將捲住的書慢慢攤開來,有四個字一下子吸引了寡人的注意。
心臟好像被什麼東西攥住,而且越攥越緊,寡人感覺到臉上痒痒的,這才發現是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寡人抖著手想把書翻到最新的一頁,果然,上面寫著「樂蹙」二字。
寡人想到梁深代侯爺轉達的那幾句話,把書安放在桌子上,整個人則順著桌子隨意的癱倒在地上,一隻手捂住嘴,另一隻手則緊緊攥住衣襟,突然淚如泉湧。
這果真,是一份大禮。
寡人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完又沉默了多久只是覺得嗓子有點疼,寡人自地上站起,感覺沒有哪一處是不疼的,走到偏殿門邊,敲了門三下。
這地兒設計的精巧,寡人在這裡敲門,正殿的人聽不到,但守在正殿門外的竹簾可以,不多時,她進了來。
寡人把書放好,對她道:「把這裡收拾一下,給寡人弄點茶來。對了,梁小將軍在外面還好吧?」
竹簾道:「奴婢進來時粗略地看了看,小將軍用了點茶水,糕點未曾動過。」
寡人點頭,待一切準備好,寡人吩咐竹簾退下,自己則另找了一塊上好的綢布仔細地包好這本書,出了偏殿。
寡人將東西遞給梁深,一字一句道:「煩請告知侯爺:樂蹙得此禮,雖九死而不悔,縱千難而不懼,望侯爺安。」
梁深愣住,寡人笑笑:「回家吧,小將軍,勞您奔波了。而今多事之秋,姐姐暫不留你,你若喜歡京城,過幾年來玩,花姐姐的錢。」
那小將軍愣住了,接過那一卷,結巴道:「你,你是誰姐姐,才不是我姐姐,臣,臣告退。」
寡人目送他走遠,再一次叫了竹簾進來:「會挽發嗎?」
竹簾道:「會一點。」
寡人笑著點頭:「寡人記得夢國的習俗,出嫁的女兒頭髮要全部挽起來是嗎?」
竹簾愣愣的點頭。
寡人道:「來吧,給寡人挽發。」
寡人和竹簾一同向梳妝台走去,發挽到一半,寡人聽竹簾道:「陛下,您剛剛笑得真好看。」
寡人看向銅鏡里模糊的面容,彎起一抹更大的笑意:「高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