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寡人

  寡人姓樂名蹙字忘憂，年號開懷，夢國女帝是也。

  夢國常年供奉周公、司命、將琴三位神明。這其中周公主夢，司命理運勢，將琴掌軍力。

  國人常在早起時理順昨日所做之夢，以其內容為基，測一天吉凶。夢國人也以善卜聞名於世。

  當然，各國有各國的傳承，比如忘國人善於讓人失憶，音國人擅長以音樂帶給人精神上的治療等等。但此等能力有嚴格的限制，比如忘國人可以讓自己忘記某些事，但如果給別人施法，哪怕只讓對方忘記一點點東西，本人都會付出慘重的代價。同理，我夢國人若要為他人造夢或卜算與天機有關的大事，也是要死人的。

  但也有例外。

  如我國國師風陌。

  眾所周知，帝王日理萬機，有時若是做了個極其複雜的夢解起來難免影響國事，於是天神周公降旨，允許夢國設國師一位，一則為便於傳達神旨，二則則為帝王解夢分憂。是以安國家，穩政治。

  流程大致是國師起個大早在帝王寢殿附近的青神殿稍等，帝王起個小早，梳洗畢後去殿內尋國師，訴昨日所做之夢，由國師占卜吉凶，到了朝上，由特定的人在眾人面前高聲朗誦陛下夢的簡介及國師的批語結論。

  這其實需要足夠的勇氣……

  比如說我國曾有一位女帝，曾夢到自己與鳳君交頸而卧，迫於對神明的敬重，那位先祖如實招來，國師也淡定的卜了卦，就是那個清晨，朝臣們有點，嗯，面紅耳赤。

  寡人覺得自己是與眾不同的。

  今年已是寡人的開懷八年，寡人已經說了八年謊話。

  寡人忘性大，所以許是及笄前後，寡人就不怎麼做夢了，但又不敢告訴任何人，因為我國女帝不能做夢比女帝不能生育還可怕，和國家要滅亡一般。為防動亂，寡人都是自己瞎編一些夢說與國師聽，奇迹的是上天竟也沒怪罪。

  寡人想，做不了夢可能是上天對寡人賣國怯戰的懲罰，而未獲罪可能是阿姐在天庇佑吧。

  我父皇有兩女，長姐聰慧，文治武功皆佳，是儲君的不二人選。可惜九年前忘夢兩國大戰，阿姐死在了戰場，我因為怯戰和……，最後鳴金收兵，至今為國人在私下咒罵。

  往事不提。

  寡人腦袋裡有兩件事飄蕩著。

  其一是美名遠揚的鎮國公葉亦然從皇陵回來了，預計今早就可以上朝。其二是寡人曾聞忘國皇長子病重，藥石無醫，就派了巫醫前去忘國想試一試能否治好，結果治是治好了，寡人卻再次被國人慘罵。更讓寡人鬧心的是，忘國皇長孫為答謝救父之恩，特來參加寡人半個月後的二十四歲生辰禮，預計五天內就到，寡人真是……你說那皇長孫初終也是敢來，他就不怕群情激憤的夢國人弄死他么？

  收斂思緒，寡人問道：「竹簾，現在是幾時？」

  寡人的貼身女官道：「陛下，國師再有一刻便來了。」

  寡人瞭然：「那便起吧，去青神殿。」

  青神殿，是國師為陛下卦夢之地。

  國師今年四十有一了，看著年歲倒是不太大，整個人慈眉善目的，更有幾分超凡的氣質。

  趁著他忙於卦夢，寡人仔細看了看他身後的僕從——一個約是六七歲的小孩子。

  寡人奇道：「國師，你身邊的小童子怎麼換人了？寡人記得以前不是這個？」

  國師道：「回陛下，風稑這幾日被二殿下指名去做了伴讀，暫時無法在國師府做事。」

  寡人更好奇了：「政兒素來安靜，少與他人為伴，怎麼指名要風稑做伴讀？」

  未等國師回答，寡人自言自語道：「算了，小孩子的事，不須咱們操心，風稑是國師府出來的人，又常伴國師身邊，寡人信得住。」

  國師道：「陛下抬愛了。」

  寡人道：「國師且先卦著，結果讓人寫下便好，寡人先去用膳了。」

  寡人轉身，卻被國師叫住：「陛下，顧念香雖好，未免傷身，為社稷著想，陛下莫不如換為淬星。」

  寡人的阿姐，名安，字清平。

  名字里滿是父皇的期許。

  顧念香原名清安香，清心安神的效果極佳，但是對身體也有一定損害。

  清安香的「清安」二字犯了姐姐名字的諱，寡人便改為了顧念。

  寡人道了聲好便走了。

  今早得多吃些，寡人想，今日的朝堂必定不平靜，一定洶湧而漫長，寡人得吃飽，不然，怕是要餓暈在龍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