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傻蛋
“好啊,咱們啥時候開?”崔名柱急切問。
“等我籌備好再說。”曇生道。
崔名柱白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沒好氣道:“老子信你的鬼話!大鹽也賣餿了。”
這時,鍾離和錢習笙、孫宗新也來了。
他們一走進來,就齊齊看向曇生。
“你這小子這麽長時間都到哪裏去了?”錢習笙有些不悅道。
崔名柱彈了彈煙灰,說:“他去大都了。”
曇生看他一眼,微笑點頭:“是啊,我去了東麵。”
鍾離冷冷道:“既然去了東麵,現在還回來幹什麽?”
“笑話!這裏有我的廠子啊,你說回來幹嘛?”
“你的廠?”鍾離冷笑:“現在已經不是了。”
曇生淡淡笑了笑,還未待說話,就聽崔名柱道:“鍾副官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鍾離在一旁座椅上坐下,翹起二郎腿:“廠子的業務都是我拉來的,我兄弟和劉家老叔出去跑采購,累死累活大半年。他做了什麽?一年多不見蹤影,這時候回來幹啥?分咱們的錢嗎?”
崔名柱和錢習笙皺了皺眉,轉臉看向曇生:“你怎麽說?”
這小子若真的一回來就想跟他們分錢,確實讓人不爽。
曇生冷笑。
他跟他們分錢?
就那一團亂賬,不定會分回來一屁股債呢。
“你們這一年多的利潤我不參與分配,但是我的機器材料耗損你們必須承擔,還有……”
曇生朝劉司英看一眼,“你們這期間產生的債務也跟我沒半毛錢關係。”
崔名柱:“什麽債務?”
“無論什麽債務!”曇生敲著桌麵道:“包括你們欠工人的工資,都跟我沒任何關係!我隻要保證我的機器和房屋是原樣的。”
錢習笙孫宗新和崔名柱三人鬆了口氣,將臉轉向鍾離:“鍾副官,曇生已經說過不要這一年多的利潤了,這事就這樣吧。”
鍾離皺了皺眉,卻沒有再說什麽。
這時,曇生開口:“劉科長,可以將令叔叔叫進來了。”
他將抽屜裏的所有賬冊都搬出來,堆在桌麵上:
“請他把賬目理好,把你們之前的利潤都算一算吧,省的以後跟我牽扯不清。從明天開始,我會重新請個賬房來做賬。”
崔名柱幾人點頭,“對!是該算一算了!”
他們隻是過年過節拿到過一二百的分紅,其餘都是劉司英和鍾離兩人在操持賬目流水。
還真的不清楚廠子到底賺了多少錢呢。
劉司英麵色僵了下,旁邊鍾離卻朝門外叫道:“昌喬!把劉繼宗請來!”
不多會兒,劉繼宗走了進來。
進來後,他兩隻三角眼狠狠地剜了曇生一下,可當掃到他身後站著的無心時,立刻轉開眼神。
“請你將這些賬目盤一下!”鍾離道。
劉繼宗明顯臉色難看起來,吱吱唔唔道:“俺明天再盤。”
曇生從眾人麵上掃過,微哂:“這些賬目清楚明了,為何要等明天?”
這一年多時間,承接的最大單子就是做軍服,一共做了一萬八千套。
還有一些縣城裏的成衣店業務,但那個隻有數百套。
再有就是進回來的布匹紐扣和機線等,各項加一加就知道成本是多少了。
對了,還有機器的零件耗損和工人工資,都應該算在成本價裏。
這年頭是沒有電費水費這一項的,供應女工們的一頓午飯,也會從她們的工資裏扣除。
至於稅務和市場管理這一塊,則和業務員的差旅費另行計算。
因為這些都不是固定的。
說不定請人吃頓飯,這稅務就少交了,管理費也被免了大半。
這是目前現狀。
曇生並不想管他們這些爛賬,但今天必須算清楚,以免以後攤到自己頭上。
崔名柱見劉繼宗磨磨蹭蹭,不由惱火:“你平日不就是專管做賬的嗎?趕緊去算!”
他自己和錢習笙識字不多,更是對這些密密麻麻的賬目一頭霧水,所以劉司英他們說啥信啥,可今天這兩人明顯不對啊。
“特娘的!今日不算清楚,你們就別回去了!”錢習笙罵罵咧咧道。
他們仨這一年多就分到四百大洋,每日看廠子裏熱火朝天的忙碌,一直都挺納悶呢。
一問劉司英廠裏賺了多少錢,他就說利潤還沒算清,很多賬沒要上來,不好結算。
三人一想也對,那軍服的錢哪裏是那麽好要的。
於是就這麽一天天拖下來,一晃就過了一年了。
鍾離也有些疑惑。
他雖知道自己和劉司英占了廠子裏不少便宜,但還自認能夠抹平賬目。
畢竟他的油水是出在軍服的價格上,任誰也不會知道什麽。
即便知道了又怎樣?那是他該得的。
而劉繼宗遲遲不肯去桌邊翻賬本,終於讓崔名柱火了,“劉繼宗!你特娘的是啥意思?”
但劉繼宗就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一動不動,最後,竟咕咚倒地上去了。
曇生也不管那幾人去掐人中抽嘴巴子,自顧自翻開賬本,拿過算盤。
好歹自己小時候也學過珠算,這點小賬不在話下。
將所有貨物入庫數字和金額算出後,又將各項支出算出來。
這個廠子目前已經欠了工人們五個月的工錢,還欠下棉布廠若幹布匹未結算,各種機線和紐扣及零配件的欠款,又連續半年沒繳稅。
即便將現在正做著的這批服裝全賣出去,還欠下九千多塊大洋。
天色已暗,曇生將算好的賬目丟在幾人麵前,微笑道:“這一年多,劉科長和令叔父發了不少財吧?”
崔名柱幾人再不識字,也瞧出不對勁了:“特娘的!這是做生意嘛!這是特娘的送錢給別人的吧!”
鍾離將目光望向劉司英和劉繼宗,問:“賬目是不是錯了?銀行還有多少現錢?”
劉司音英將視線投向堂叔:“四叔,銀行的存折呢?”
劉繼宗冷淡道:“存折不都是你拿著的麽?”
“四叔!你這話什麽意思?”
……
等曇生帶著無心回到家時,已經是半夜了。
想起鍾離拿槍指著劉繼宗和劉司英時,他輕鬆笑了下。
再好的友誼都經不住錢財的小風浪,除非那人是傻蛋。
而自己似乎就是一個傻蛋。
所以才能跟崔名柱幾人相處融洽。
廠子這回算是倒了,隻是可憐了那些工人們,她們還不知道,即便再做幾個月,也拿不到一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