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繩套
曇生很快跑出好遠,與後麵那群人拉開了距離。
順著官道走了一個小時左右,路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
這些人無一不是往一個方向去的,那就是縣城。
有的人走著走著就癱倒在地上了,他的家人也沒有多驚訝,隻是平靜地將他扶坐起來,拿一隻葫蘆給他灌了幾口水。
一路上都能看見喊餓的孩子,以及那些倒在道旁不知生死的饑民。
所有人都是一副瘦弱的身軀,凹陷脫膛的臉頰,拄著樹棍一步步走著,虛弱得像是垂暮的老人。
曇生極力忽視這些慘狀,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前方。
他自身難保,即便自己有一些食物,此時也做不了什麽。
腳下不停地快步往前走,不知不覺已經就到了中午。
此時烈陽普照著大地,土地被烘烤的蒼黃一片。
也不知道縣城還有多遠,走了這麽久都沒瞧見一點點影子,曇生都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走錯方向。
他滿頭大汗,環顧周圍,見這一段路沒什麽行人,便在路邊尋個隱蔽處進入農場。
嬰兒似乎早已經醒了,見有人過來,歡快地揮動著小手,很是興奮的樣子。
曇生彎腰捏了捏他的小臉,從一旁筐子裏拿起一隻西紅柿吃起來,順便還將成熟的作物收了。
小嬰兒眼巴巴地瞪著黑豆眼瞧他吃東西,小嘴不停嘬著嘴唇。
“真是個小人精,這麽小就明白別人在吃東西了?”
曇生哼笑,吃完一個西紅柿,將裝糊糊的罐子抱起來聞了聞。
還好,沒有變質。
從一個罐子裏撩點水洗幹淨手,用手指沾著湯汁喂他。
小嬰兒似乎餓狠了,拚命吸允他的手指。
曇生心裏忽然泛起一股憐惜,摸摸娃子的腦袋歎口氣,“等進了縣城,就給你找個奶娘喝口奶。”
奶粉什麽的曇生不敢肖想,但找個有奶的奶娘喂喂他應該沒問題。
方才在路上就瞧見有兩個抱著奶娃子的女人,隻要自己給她們食物,相信會有人願意充當一回奶媽子。
刨完地重新種上作物後,又將小嬰兒的屁股洗幹淨放在一旁地上,木盆裏濕了的灰拿出去倒掉,重新鋪上一層幹爽的。
“也不知道在縣城能不能找到你親爹媽,要是找不到的話……”曇生搖搖頭,歎口氣。
自己似乎並不討厭這個孩子,要不,就把他當成小寵物養著?
別人閑著無聊養貓狗,他就養個孩子,反正也不缺他一口吃食,長大還能陪自己說話聊天,總比那不能言語的寵物強。
收拾好一切,他打開浮窗查看一下周圍,見左右沒人,趕緊出了農場。
話說,有這個小娃子倒也不錯,最起碼讓自己的農場多了一項功能。
現在繼續趕路吧,也不知道天黑前能不能走到縣城。
曇生一路走,一路滿懷希望地想著:自己目前有幾十枚銅板,應該夠在縣城找個旅館標間住下。
到時候先洗個澡,再好好睡上一覺。他已經一兩天沒好好休息了。
那個小娃子身上一股奶腥味,腦殼上都糊了一層黑乎乎的殼子……他也得給他好好洗一洗。
正胡思亂想,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曇生連忙避到一旁。
一隊騎兵從他身邊急馳而過,馬蹄踏起一陣塵土飛揚。
這隊人身穿灰藍色軍服,腰紮黑色皮帶,身上斜背著長槍,腿上幫著綁腿,頭戴大蓋帽,正是西北國民兵。
這裏也有部隊駐紮?想必城裏的治安應該能說得過去。
曇生思忖著,腳下走得更快了。自己最好能在天黑前到達縣城。
然而,天已經快黑了,依然沒瞧見縣城的影子。
曇生瞧著路邊坐臥的人,心裏直打鼓。
自己勢單力薄還沒有同伴,在這裏過夜肯定是不行的,估計沒等睡到半夜就能被人給宰了。
怎麽辦?
四處望了望,倒是在不遠處瞧見有個村落,稀稀拉拉的幾戶茅草屋子,還有幾處窯洞,也瞧不出裏麵住沒住人。
曇生想了下,還是往村子方向走去。
他不會去借宿,但是,必須要找個廢棄的屋子或洞子暫時藏身。
路邊災民的附近肯定是不能待了。
這處離官道兩百米的村莊大約十幾戶人家,每家相隔的距離足有二三十米。
更遠一些的山丘那邊有一排五六間窯洞,曇生走近一看,也是廢棄的,門窗都已經被破壞,有兩間頂子也坍塌了一半,像是好久沒人住過。
曇生走進中間一個窯洞,隻見裏麵還帶了一個小隔間,那小隔間裏還有個後門。
挪開破舊的木門走進去,裏頭竟還有一個小院子。
小院子裏滿地的枯葉荒草,顯得荒涼一片,但卻有三間瓦屋佇立在院子裏。
曇生一喜,小心地走過去一間間查看。
三間屋子的窗戶紙基本破了,從門窗材質和那精美的雕花來看,這戶人家應該算是個小康之家,也不知什麽原因,竟棄家而去。
三間屋子的木門上竟還鎖著鎖。從那鎖的鏽斑來看,估計主人家走了沒有一年也有大半年了。
曇生拿出金屬鏟把鎖給一一敲掉。
推開一間屋門走進去,隻見裏麵竟然有全套的家俱,這個發現讓曇生又驚又喜。
要知道,自己現在一窮二白,在路上看見根樹棍都想撿回去燒火用;瞧見地上一滴油斑都以為那是枚銅板,這滿屋子裏的櫃子書桌架子床,簡直就是飛來橫財啊。
他弄開一隻上了鎖的大木箱,打開一看,裏麵都是一些舊衣,哪件都比自己身上的強。
最起碼,它上麵的補丁都被補得整整齊齊,看著也順眼。
曇生激動得差點淚奔,總算能有件衣裳換了。
自己身上的大褂已經不能稱為衣裳了,說是幾縷破布也不為過。
他抖了抖這些衣物,挑揀出兩件最破的準備給小娃子當尿布用,其他的原封不動放回箱子裏,最後連箱子收進農場倉庫。
這屋子裏一共兩隻大箱子,另一隻木箱裏裝的也是各種舊單衣和夾衣,還有一件打著補丁的男式棉袍。
看樣子,這戶人家是冬天的時候舉家搬走的。
屋裏唯一的書桌是一張帶著兩門抽屜的桌子,上麵放了一盞早已幹枯的舊油燈。抽開抽屜,隻有一本破爛不堪的舊書靜靜躺在裏麵,它的邊角都翻卷起來,還被老鼠咬掉小半。
翻開一看,隱約是一本三字經。
屋裏的木櫃裏放了兩床被褥,已經有了一股子蒼黴味。
這些曇生一點都不嫌棄,全部收納進倉庫。
要知道便宜爹娘家別說櫃子了,就是大箱子也隻是娘的屋子裏有一個,連大哥長富的屋裏也沒這麽齊整的家俱呢。
收拾完這一間,他又推開另一間的門。
剛一推開門的第一眼,曇生就看見一條繩索掛在屋梁正中間,正晃晃悠悠地飄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