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老朋友
看著這個小子向我們靠近,我和羅愛國忍不住笑了。我盯著他手裡那把三棱軍刺,眼裡饞得慌,羅愛國卻沒看這把刀,而是很不屑的揚起了脖子。
見我們哥倆竟然不怕他手裡的刀,我們面前的小子明顯愣了一下。
他眼裡一猶豫,我立馬就看出了這個傢伙其實是個慫蛋。
要說北京人打架,那也講究個精氣神,先說這個精,就是你必須夠聰明,打架知道挑那動手,既不能打死人,還得讓對方沒辦法還手。
再說這個氣,這個氣是氣勢的氣,哪方氣勢弱,哪方不打就輸了。
而最後一個神,講得則是眼神,你不管害不害怕,這眼神絕不能亂,一旦眼神亂了,讓對方看出來你慫了,那基本上這架就不用打了,撒丫子趕緊跑吧。
如今我們面前的這個小子就是眼神亂了,我瞧著他那樣,再看看他手裡的刀,我笑著問他:「哥們,會用刀嗎?我看你這刀茬子挺亮啊,還是新的吧?」
「你……你他媽管我是不是新的,老子等下捅了你,你就知道這刀有多快了!」這小子話落,作勢向我們衝來。
我看見他那隻拿刀的手有點哆嗦,猜到了他這是想嚇唬我們,只要我們一慫,他這面子也就算找回去了。
這話說來也是有點意思,北京的頑主兒其實分兩種人,有真的有假的。
真頑主兒那可都是愣茬子,敢打敢拼,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眉頭都不皺一下。
而假頑主兒呢,那都是欺軟怕硬的貨,他們平日里裝橫,看誰都稱兄道弟,打架沒他事,咋呼他一個頂倆,這些人平日里最喜歡腰裡揣把刀,見誰都亮刀,就問你怕不怕,你要說不怕,那他就該害怕了。
我們面前這小子明顯就是後者,如今看他出刀的樣兒,不用問,我就知道他其實根本沒用刀捅過人,更不想和我們動手,但如今他身邊不是跟著個妞嗎,喝了人家姑娘的迷魂湯,他已經騎虎難下了。
看著面前這小子的德性,我真是差點吐他一臉唾沫。
都不用我伸手,羅愛國一把抓住他持刀的手腕,反手一個大脖溜子,就把這小子雷趴在了地上。
羅愛國下手有點重,那小子被打懵了頭,他趴在地上愣了好久,好似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是怎麼趴下的。
我笑眯眯的看著他,抬頭去找那個姑娘,只見那姑娘嚇得臉色唰白,見我看她,她像見鬼似的一聲尖叫,竟是騎著二八大卡一溜風似的跑了。
看見一個穿裙子的女人騎二八大卡跑路,那畫面美的我和羅愛國都不忍心瞅。
我們一直看著那姑娘走遠,生怕她掉湖裡,等看不見她人影后,我才把地上的小子提起來,笑著問他說:「哥們,你這刀不錯,賣嗎?」
「賣……賣啥呀?」
此時我們面前這小混混嚇壞了,他終於知道惹了什麼人。
我見他害怕,就伸手從他腰裡把刀鞘拽了出來,一邊把羅愛國手裡的刀往刀鞘里插,一邊對他說:「兄弟,咱們呢,這也算不打不相識,哥哥我沒別的意思,也不想占你便宜,這刀殺氣太重,對你來說不吉利,我買了,給你兩塊錢,你也不用找了。」
「兩……兩塊?!」
聽我給他這個價,我面前的小子哭的心都有了。其實說實話,就他手裡的這把刀,那可是正八經的軍料,要是放在潘家園,三四百塊錢甩手就走。
我問這小子同不同意,這小子嚇得連忙點頭,他不敢說別的,怕挨揍,只能說賣了。
我讓羅愛國給錢,羅愛國給他一塊錢,說剩下的一塊先欠著,我們今天兜里擠,裝不下那麼多。
拿著手裡一塊錢的毛票,我們面前這小子哭的心都有了,我看看壞笑的羅愛國,心說你他娘真孫子,說好了給人家兩塊,怎麼給人家一塊錢呢,這不是說咱欺負人嗎?
就在我們拿這小子開心的時候,周圍看熱鬧的人群里突然一陣大亂。
我心說怎麼回事呀,剛想回頭看看,就聽一個尖細的聲音在我們背後喊了起來:「我說這誰他媽是誰逗我兄弟呢,活擰巴了吧?」
這聲音落下,我和羅愛國周圍瞬間就有七八個小伙把我們給圍了。
看著周圍這七八個小子,我心說今天的事情看來是越玩越大呀。
不等我們回頭,我們面前那小子一反剛才的孫子樣,指著我們鼻子向我們身後大叫:「華哥,兄弟我被人欺負了,你得給我找場子!」
華哥?
聽見我們面前這小子管剛才喊話的人叫「華哥」,我和羅愛國對視一眼,心說哪個華哥呀?娘的,看來幾年沒回來,這六道灣的格局有變化呀,什麼鳥人上位了,還敢稱自己是華哥?
我和羅愛國越想越覺得好笑,根本沒理會周圍那幾個瞪我們的小子,緩緩轉過頭去。
這一看,當下我和羅愛國就愣住了,只見我們身後站著一個人,他看年紀應該和我們差不多,長的瘦瘦小小,能有一米六五的個頭,尖嘴猴腮,戴著個鴨舌帽。
見我們盯著他,這個傢伙也是愣住了,我們彼此對視了片刻,幾乎是同時嘴裡大叫了一聲:「我草!」
「羅哥,江哥,怎麼是你們呀!」
「猴子?!」
終於看清了我和羅愛國是誰,我們身後的這個「華哥」大笑著向我們撲了過來。
看著他那樣,我笑著抓他脖領子,羅愛國趁機鎖住他脖子,開玩笑的掏他褲/襠說:「哎我草,猴子,怎麼是你小子?這幾年沒見,你他娘一點也沒長高啊!」
猴子,大名楊文華,也是我們軍區大院里的孩子,比我和羅愛國小一歲。
要說起猴子,他從小也是我們的玩伴之一,那個時候大家十來歲,大院里的孩子們都比較野,他們家是後來的,所以那個時候他總是挨欺負。
我和羅愛國有時候看不慣,就經常幫他,這一來二去的,他就成了我們兩個的跟屁蟲,我們到哪他去哪,反正童年的回憶里我們哥倆可沒少罩著他。
如今見當年的小跟屁蟲竟然在六道灣混上大哥了,我是心裡為他高興啊,同時也感慨終於見到一個老朋友了。
見我們三人鬧作一團,猴子的那些小弟全傻眼了。
尤其是那個被我搶了刀的人,他見我和羅愛國竟然明目張胆的要扒他老大褲子,他頓時嚇得哆嗦成一團,不敢再說話了。
「羅哥,江哥,給點面子,這哪有一見面就扒褲子的?」猴子嘻嘻哈哈,與我和羅愛國胡鬧。
我看著他現在的模樣,笑著和羅愛國鬆開了他。
猴子直起腰來,我們哥仨正式來了個擁抱,猴子的眼圈有些紅了,抱著我和羅愛國,動感情的說想死我們了。
其實這話說來有些慚愧,我和羅愛國還真沒空想起他來,大傢伙一隔五六年沒見了,讓我沒想到的是,這麼多年了,猴子竟然一直把我們當大哥,看來在他那段被欺負的青春期里,我們哥倆給他的關照讓他印象很深呀。
我扒拉一下猴子的腦袋,讓他少煽情了。
猴子還像小時候一樣,羞澀的一笑。
他看看自己的小弟,讓他們喊大哥,等他們像黑/社會似的叫了我和羅愛國后,猴子這才問我們到底是怎麼回事,還問是不是鬧誤會了,是不是他小弟讓我們生氣了?
對於他的問話,我和羅愛國都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吧,這事要論,那是羅愛國惹出來的,誰讓他嘴賤呢?如今我們不僅打了人,還搶了人家的刀,這事可怎麼和猴子解釋呢?
我眨著眼睛看猴子,尷尬的一笑讓他別問了,我回頭招呼那個小伙,把刀遞給他說:「兄弟,都是誤會,剛才我們哥倆過了,咱就當開個玩笑,這刀你拿回去吧。」
「啊……啊?」
聽我竟然要把刀還他,那個叫小四兒的傢伙愣住了。
他看了一眼猴子的臉色,連忙擺手對我說:「那個……大哥,先前都……都是我不對,這刀您喜歡您就拿著,正所謂寶刀贈英雄,您原諒我,這禮您收下,就當收個弟弟行嗎?」
「還挺上道。」
看見這小子能說會道,我心說一看這丫的就是純北京人,愛貧嘴嘛。
但咱話都說出去了,就不能收回來,這刀一塊錢買也太欺負人了,我一琢磨,就從兜里把我媽給的兩百塊錢拿了出來,遞過去說:「行,你這兄弟我認了。這錢你拿著,就當哥哥我占你便宜,以後有事,四九城您說話!」
「嗨,江哥,說什麼呢?小四是我兄弟,這刀他送你你就留著,給什麼錢呀!」
我手裡錢都遞到一半了,被猴子硬給推了回來。
這一來我是更不好意思了,心想這也太不合適了。
見我臉上有些掛不住,猴子眼睛一轉就笑了,他看看我手裡的錢,笑嘻嘻的對我和羅愛國說:「我說哥哥們,要不咱這麼的,咱哥仨可許久沒見了,乾脆找個地兒搓一頓去怎麼樣?這錢咱別糟蹋,吃涮羊肉行嗎?」
「成,就聽你的,今個涮羊肉,我請客!」
我把手裡的錢和刀收好,招呼那個叫小四的傢伙一起走,猴子在前面開路,威風八面的把我們領了出去。